沈棠手忙腳亂地配合,用毛巾緊緊扎住胳膊上的刀口,雙手一直發顫,半天才打好結。
然後就聽葉仲文說了句「先離開這裡。」戴回眼鏡,緊握住她手就往外面走。
夜幕中,葉仲文車速如箭,直視著前方不放鬆。
他一邊狠踩油門,一邊電話交代馬克處理善後事宜,咬牙切齒要揪出蒙面男後面的人。
沈棠坐在旁邊,情緒久久不能平復,眼尾泛著淡淡的紅,視線無法從葉仲文冷硬的側顏挪開。
他眉尾傷口還在滲血,嘴角也破了皮,胳膊上有一道傷口,襯衣領口上的血漬觸目驚心。
再看向他扶著方向盤的手,原本修長似玉,如今骨節上全是破口。
沈棠盈著淚,腦子裡全是方才他和面罩男搏鬥的畫面,心裡滿是歉疚。
車子駛離高速,轉進一條被密林包圍的小路。
小路盡頭,是葉仲文名下的一處私宅,除了得閒時偶爾來練實彈射擊,晚上幾乎很少會來。
進入私宅,葉仲文牽著沈棠直奔儲物室,找出醫藥箱先給她處理額上傷口。
沈棠乖乖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敢動。
葉仲文給她貼上傷口貼,說:「如果頭疼頭暈,一定告訴我。」說完,才要開始處理自己傷口。
見狀,沈棠反過來推他坐下,拿過他手中棉簽,重新沾取消毒液朝他嘴角塗上去。
葉仲文痛得嘶了一聲,條件反射地躲。
「別動。」沈棠蹙眉發聲。
「痛。」葉仲文不滿地抗議,氣呼呼地握住她手腕,用力往自己懷裡一帶。
沈棠歪坐在他大腿上,兩人鼻尖對鼻尖,視線撞在一起。
見葉仲文目光犀利,就這麼靜靜盯著她,眼底的情緒複雜又克制。
沈棠感覺自己的心在胸膛里亂跳,這種猛烈撞擊胸腔的感覺,一下比一下重。
「溫柔點。」葉仲文強勢要求。
行,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
沈棠抬手取下他眼鏡,一手捧著他臉,一手輕塗他眉尾,唇微微嘟起,輕輕朝傷口呼氣。
處理完眉尾,她又捧上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五指相扣,小心翼翼在他骨節上塗抹。
這得多用力,才把自己也傷成這樣。
想著,她又不爭氣地紅了眼。
葉仲文看著近在咫尺小臉和那緊緊皺成一團的眉頭,眸子裡暗沉翻湧。
最後到胳膊上的刀口,她卻是無從下手,只得說:「這刀口不是皮外傷,得去醫院縫針才行吧。」
「去醫院就要報案,等我自己審完再丟給警方。你不用怕,我教你怎麼處理。」葉仲文說。
沈棠只好按他說的,將毛巾解開,消過毒後,敷上他說的粉末,然後重新用紗布包紮。
但她心裡一點底也沒有,見葉仲文忍著痛齜牙咧嘴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偷偷掉了兩滴淚。
葉仲文看在眼裡,說:「這是最好的止血消炎藥,等馬克確認回去的路上再沒威脅,我再讓杜醫生來處理。」
沈棠垂眸點頭,借勢起身要去收拾醫藥箱。
葉仲文重新將她拽回懷裡,目光熾熱更盛地盯著她,令她很是不自在。
「你現在很得意吧?」她不得不沒話找話。
「我得意什麼?」
「明知故問。」
葉仲文嘴角揚起一抹玩味笑意:「今晚這點血流得也算值得,用鮮血換回的教訓才會感觸深刻。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聽我的話。」
「為什麼?」沈棠不解地看著他,「就因為那些股份?」
葉仲文眸色一沉,半晌才嚴肅說:「越耀眼的地方,越看不清隱藏的污穢。這是個人心險惡,弱肉強食的世界,金手指有時候也會變成催命符。」
沈棠心裡咯噔一下,瞳孔微顫。
下秒,葉仲文胳膊圈住她,態度溫柔地說:「爺爺是好意,但他年紀大了,警惕心也降低了,低估了葉家潛在的那些敵人。沈棠,聽話,不要背著這顆定時炸彈,這個後果你承受不起。」
說實話,沈棠內心是動搖的。
她是個普通人,再遇上這種危險,她真不知還能不能有這種好命逃過一劫。
「你是我太太,我們應該夫妻同心。」葉仲文繼續輕聲細語,掌心摩挲著她的小臂,「我不是已經答應你讓你去king工作,我想在king單獨安排一間工作室,讓你繼續專心精進陶藝。」
沈棠一怔,冷聲說:「所以,你同意我去工作,只是把家裡的書房搬去king而已。」
「你倒是說說看,你去king做什麼,給人端茶遞水麼?」葉仲文聲音涼涼地問,聽不出起伏。
沈棠離開他,站起身神色認真:「端茶遞水我可以。」
葉仲文身子往沙發後面一靠,眼中柔光消失得無影無蹤,悶悶地說:「你可以,我不可以。」
「端茶遞水也是工作,不偷不搶,我不覺得丟人。」沈棠很是堅持,「我說了,保證不會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你覺得這樣有意義?放著好日子不過,低聲下氣看別人臉色過活,才舒服是吧?」
沈棠胸口一緊,咬了咬唇角:「這三年,我對你就不是低聲下氣了?你覺得給我錢,讓我當這個葉太太,就真的是好日子了?這種好日子,送給其它女人吧,我真不需要。」
「沈棠,你若慾壑難填,沒人能滿足得了你。」葉仲文冷冷盯著她。
呵,沈棠忍不住發笑。
她的欲望,確實難填。
貪圖一個不懂愛的人,原本就是她最後一次一意孤行的奢望。
「葉仲文,我們倆沒辦法夫妻同心,就是因為我們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她說,「我要的東西,你永遠也不可能明白。鑑於我已經答應了爺爺,所以我們還是井水不犯河水,先各自安好吧。」
「今天的事還沒讓你認清事實?」葉仲文沉著臉,「你根本應付不來。」
「謝謝你今天救我。」她微笑,「我以後會小心。」
葉仲文薄唇緊閉,不發一語。
下秒,沈棠拿起方才放到一邊的眼鏡,過去重新替他戴上,彎著腰,居高臨下地直視著他:「king的工作我去定了。你若安排我掃地,我就掃地。
「安排我掃廁所,我就掃廁所。你說你問心無愧,是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告訴你,其實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
「你想我知難而退,想看我笑話,想讓我重新抱著你的大腿乞求。不好意思,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要在你眼皮底子下,請你好好看清楚,我寧願給別人端茶遞水,都比做這個葉太太開心百倍。」
葉仲文一把抓過她手固定在胸前,眼底猩紅,全然無所謂地回:「你別後悔了,到時又來求我。」
「現在到底誰求誰啊?」沈棠挑釁地笑,「我方才想了想,你沖回來救我,救得那么正好,可能是你自導自演的苦肉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