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沒兩步,沈棠就被葉仲文抓住臂彎,被迫停下來。
她不安地吞咽口水,手心攥得緊緊的。
「別走。」葉仲文掙扎著開口,「不要......這麼快讓這個夢醒過來。」
沈棠咬著唇角,反覆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些都不過是一場戲,不要被他的情緒影響自己的心緒。
她板起面孔,看向他:「所有的夢都會醒,再好的夢沉迷下去,有可能會變惡夢。」
她變臉之快,令葉仲文似被一道驚雷劈中了頭頂,大腦突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蹙著眉頭,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你可以做到向前看,為什麼你可以這麼理智灑脫。」
是因為什麼,因為你不再愛我了,因為你真的已經徹底放下了?
這樣的話就在嘴邊,他還是咽了回去。
他不敢聽這個答案。
沈棠看著他,輕扯嘴角:「我們都離婚了,為什麼不向前看呢?你不會以為我會對以前還有什麼留戀吧?」
葉仲文沒回話,竭力克制著情緒。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可沒在和你談情說愛。」她緊接著聲明,「我出現在這裡,只是為了給你一個台階。」
「什麼台階?」
「不用再佯裝愧疚的台階。」她冷冷回道。
葉仲文眸光一緊,被這句話傷到,「我......並沒有佯......」
「就算你是真愧疚又怎麼樣。」沈棠毫不留情地打斷他,「我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會糾結過去,我不會再和過去糾纏不清。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你的愧疚絆住我。」
她神情漠然:「生日可以補過,禮物可以補送,但時光無法倒流,傷害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而且還是一千個日夜累積的傷害。
「你以為你真的可以彌補什麼呀?走個形式而已,請你以後就心安理得吧,不要再煩我了,可以嗎。」
她越說越急,情緒還是失了控。
葉仲文怔在那裡,耳邊的海浪仿佛不是拍在沙灘上,而是打在他心上,生疼得厲害。
他輕扯嘴角,滿是自嘲,然後緩緩地放開了她。
沈棠身子微微晃動了一下,在柔軟的沙面上重新站好。
她暗暗深吸一口氣,迅速調整了狀態,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她不該失控的,暗暗後悔。
「謝謝你給我台階,但我並不需要。」葉仲文沉著聲音,「我從未想過能真的彌補你什麼。我這樣一個,對妻子毫不關心的丈夫,有多麼糟糕,我心裡很清楚。
「當時,我還以為你執意要和我離婚,是別有目的,是無理取鬧。」
聽到這番話,沈棠心底深處曾有過的委屈痛苦全數湧上了心頭。
她沒想過,驕傲如葉仲文也會說這樣的話。
她強忍著眼底的翻湧,顫著聲音表示:「當失望攢夠了,就是該離開的時候。你確實是一個糟糕的丈夫,而我也是自作自受。還好......」她嘆口氣,「錯誤的婚姻得到了糾正,過去的都過去了。」
葉仲文眼底猩紅地看著她背影:「我們的婚姻......難道就沒有半點好的回憶嗎?」
「好的回憶?」她還真是覺得一丁點都沒有,「你到底想表達什麼?我如果說有,你是不是就能放下了?」她說著轉回身來,一臉無所謂的敷衍表情,「那就當有吧。你不是徹底的失敗者,可以了嗎?我......」
「你愛過我嗎?」葉仲文再也無法忍受的低吼打斷她,從心底躥出的野獸卻是無助又虛弱。
沈棠整個人愣住,心跳跟著漏了好幾拍,以為自己聽錯。
她看著葉仲文炙熱的目光,感覺自己突然像被架在火上烤。
曾經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仍然令她覺得驚慌失措。
「你......」葉仲文豁出去地再重複一遍,「愛過我嗎?」一個字一個字都似千斤般重,再不問出來,仿佛就要將他壓垮。
「沒有。」沈棠不假思索,像演練了無數遍般說得堅定,「我為什麼要愛一個根本不懂愛的人。」
說完,用極冷的目光看著他。
葉仲文緊抿著唇,心裡痛到沒了知覺,垂眸將眼底的淚強忍回去。
重新抬頭,啞著聲音說:「那就好。」
「所以呢......你以為我曾經愛過你是嗎?」沈棠蹙眉,沒來由地生氣,「現在聽到我不曾愛過你,你就沒那麼深的愧疚了是嗎?」
「那你到底是希望我愧疚呢?還是不要呢?」葉仲文問。
沈棠始料不及的啞口。
她內心深處希望和他斷得乾乾淨淨,但又無法接受他再事不關己。
緊接著,葉仲文衝上來抓住她肩膀:「你給我這樣彌補的機會,到底是為了兩清,還是為了折磨我?」
「我折磨你?」
「你讓我親身經歷,自己都曾錯過了些什麼。」葉仲文咬著牙,「這難道不是折磨?」
沈棠神情漠然地推他手,冷聲質問:「你到底想怎麼樣?既然你覺得這是折磨,那就到此為止。從此以後,公歸公,私歸私。」
「我也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葉仲文低聲吼,「我也想放了你,放過自己。但即使是折磨,我仍不想放手。我對你的愧疚是真的,但其實是我根本放不下。我不想......成為和你再沒半點關係的人。」
他每個字都帶著乞求,卑微得似沈棠從未認識過的陌生人。
沈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現在是不是該我問你一句,難不成,你愛過我嗎?」
葉仲文瞬間懵了,看著她直視自己的目光,內心掙扎著。
愛過她嗎?
這個問題,他也一直在問自己。
他內心對她的不舍和思念,到底是因為愛,還是占有欲?
他是一個不懂愛的人,他這樣的人真的分得清什麼是愛嗎?
見他半天沒有說話,沈棠覺得自己這個問題真是愚蠢至極。
難道她還在期待從他嘴裡聽到『愛』這個字嗎?
愛或者不愛,又還有什麼意義。
他們之間,已經不再可能。
「生日很美,但這真是一次失敗的嘗試。」她故作無礙,強展笑顏,「你說得對,要求一個不懂愛的人做這些事,確實是折磨。不管是愧疚也好,其它什麼都好,你有權選擇自己的方式。我不該強行插手。我的態度你很清楚,就這樣吧。」
說完,她給他一個『累了』的眼神,轉身走人。
「沈棠。」葉仲文大聲叫住她,「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