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入睡前。
霍祁端坐在對著門的那張小桌子上,借著桐油點的燈用炭筆在白樹皮上練著字。
這兩父子一樣用功。
「你把帘子拆了做什麼。」霍雲抱著胳膊站在屋子中間,她那個位置正對著門,朦朧月光透過門框照進來讓沒燈的屋子裡亮堂了不少。
不多時一抹昏黃的光緩緩移向門前,是霍拾昀端著燈回來了,他進門後把燈隨手放在了對著門的桌子上。
屋子一覽無餘,帘子摘下來後能清楚的看見花自閒平日裡睡的是什麼地方。
一張草蓆子一張看起來還算厚實的被褥,只是那灰撲撲的不知是髒污還是....
霍拾昀沒說什麼便走回了孩子們那邊。
小床也很小,四個人只能橫著睡個子高的有大半的腿露在外面。就連霍拾昀都只能縮著身子才能睡。
花自閒窩進被褥里,看來還有許多要改善的地方。
「阿雲靈兒,來跟我睡吧。」她說。
霍雲當即就拒絕了:「才不要。」她抱緊了自己的那一腳被子。
「來嘛來嘛。」
霍靈最先跳下了床,不一會兒就鑽進了她的被子裡。
見狀霍雲嘟囔了一句:「小叛徒。」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瞧見霍拾昀微不可察的笑了:「去吧。」
霍雲只好不情願的往她這邊挪過來,嘟著小嘴說:「你過去點。」
靈兒乖巧的窩進花自閒的懷裡,小聲念叨著:「阿娘好香。」
是啊,好香好軟好暖好乾淨。霍雲在心裡感嘆,面上卻還故作矜持嘟著小嘴很不滿意似的。
兩個孩子過來以後,霍拾昀和霍祁有了更大的位置,終於能睡得舒服一些了。
「好,被子蓋好。我給你們講故事吧。」
霍祁:「什麼故事。」
「這個故事叫小王子。」
「切,能好聽嗎。」霍雲一邊睜著好奇的眸子,一面又不屑說。
「一顆美麗的星球上,住著小王子和一朵玫瑰....」她的聲音像是潺潺流過的溪水,淌過屋子流向夜色里,不知不覺的連霍拾昀也忍不住聽了下去。
霍祁:「可是玫瑰是什麼?」
「呃,月季?」
次日,霍祁入學試。
與他一起的少年來了不少,大多和他差不多大。霍祁在榕樹底下檢查著筆墨是否帶齊。
他們身邊陸陸續續有家長領著孩子來考學。
不多時蘇執和里正都到了,他仍穿著那身青衿面色有些憔悴,有氣無力道:「本次考學意味著童試的資格,諸位可得認真一些。入學了興許有機會見到回鄉的老首輔,那個是文壇巨匠。」
里正抬頭瞧了眼他問:「蘇先生,你老捂著肚子作甚。」
「我,」蘇執面色鐵青,「鬧肚子。」該死被踢的那幾腳到現在還沒好。
他不由滿腔怨恨地看向那株榕樹底下。花自閒悠閒地咬著包子,一邊把包子塞給霍祁。
霍祁認真地用已經磨損得很厲害的炭筆在石灰板上練字,一邊躲開花自閒的投餵。
「你不吃一會兒考試的時候餓了怎麼辦。」花自閒叉起腰說。
霍祁眼睛盯著石灰板:「不必了。」
這時,村學前面來人了。
「振生可得好好考,讓這些有娘生沒娘養的看看你的厲害。」他們身後,一對家子領著個肥頭大耳的小子到了大門前,說話的是個女子同樣的腰粗如桶臉圓的像個包子。
是村長家的大兒子和大兒媳婦。
她若是不招惹自己,花自閒倒還覺得她憨態可掬,誰知女子只是瞥了她一眼便嗤笑道:「可別像某些人,家裡窮得叮噹響,丈夫又是個瘸子還想著考什麼武狀元。」
胖墩少年聞言得意笑道:「娘你就放心吧,我可是十里八鄉第一聰明人。」
聞言花自閒挑了下眉,要說聰明哪比得上主角的兒子。她理了理霍祁的領子,同他說:「好好考,記得寫名字。」
霍祁嗯了一聲。
村學學堂簡單,幾張竹子做的椅子,桃木的桌子。
坐下後學子們紛紛拿出自帶的筆墨在桌子上擺好經師長檢查。
里正走到霍拾昀的桌子時,花自閒的心不由提了起來,那個不要臉的蘇執不會在這時候給霍祁使絆子吧。
好在並沒有,里正只是看了幾眼他的筆墨便走了。
題目就寫在一張絹布上,所有人都是同一個題目:中庸之道何為?何用?
看著這道題,花自閒有些汗顏,小學就要理解這麼深奧的題目了。
「好難啊,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
里正這時站到了台上:「大家莫急,只需說出中庸二字的意思即可。」
聽罷眾學子紛紛展開墨盒,答題用的都是村學準備的木片杜絕作弊的可能。
霍祁在兩尺見方的木片的右上角寫上自己的名字和籍貫,便埋頭奮筆疾書。這道題並不難,爹爹教過他。
監考的有兩位,一個是里正一個便是作為先生的蘇執。
蘇執得意看著中庸的題目,這題是十里八鄉最難的入學考題,量霍拾昀也教不出什麼學問來答不出來照樣入不了學。
一個時辰過去,里正敲響了木片,學子排著隊交上木片。
待到眾人走後,蘇執看著寫著霍祁名字幾塊木片恨不得把牙咬碎,這竟然是霍拾昀的兒子能寫出來的東西,有理有據、條理清晰小小年紀就懂得用類比法對證道理。
他在霍祁這樣小的年紀都未必懂得這些,憑什麼霍拾昀那個瘸子能教出這樣的孩子。
再反觀自己的侄子,明明是跟著霍祁一起交上來的通篇錯別字句子也寫的狗屁不通。
「不行。」蘇執突然說道。
里正瞥了他一眼:「如何,這次的學子有可教之才嗎?」說著便拿起了他放在教案上的木片。
看過霍祁寫的那一塊後不由的贊了出來,「可塑之才當真是可塑之才,沒想到我小小的桃溪村竟有這樣的人才,這必定是下一屆童試第一。其他的木片呢可寫了名字沒有。」
蘇執心下一驚,手快速在兩個寫了名字的木片上交換,寫有蘇振生名字的木片被遞了上去。
「蘇振生?是你侄子?不愧是你的侄子,可塑之才。」
「我這就想辦法遞到關大人手上,他向來是惜才的人又不看門第出身,定會收這孩子做關門弟子。」里正越說越興奮不由的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