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色調的房間裡打著空調,24度正是人體舒適的溫度,何靜芸佇立在窗前,望著樓下的中心花園。
天還沒有全黑,可以看到花園裡帶著孩子散步的大媽,以及坐在木椅上閒談的老夫婦,畫面悠然,祥和,卻不知為何,總感覺平淡了些。
或許未來,她也會習慣這種生活的平淡,甚至會覺得平淡是一種美好,但絕不是現在。
她很清楚父母對她的人生定位,優秀卻不出彩。
初一的時候,她考出了鋼琴十級,少年宮演出活動邀請她,卻被母親攔下了,高考的時候,以她的成績完全可以上本省最好的西江大學,甚至考上京城,魔都的知名大學,卻在母親的要求下,第一志願填寫了西江師範大學(簡稱師範學院)。
她不是叛逆的性格,但不代表雙十年華的她,心中沒有火花,沒有年輕人的憧憬。
她也渴望絢爛,哪怕只是一次,哪怕只是剎那,烙印在青春歲月里,也足以回味一生。
回來的路上,當她委婉表達拒絕,李睜雖然看似全不在意,但她能夠感覺到李睜內心的失望,一如當初,她受到少年宮表演邀請時被母親阻止,又如當初,她給自己的目標是西江大學新聞系,卻在母親的意志下,改填了師範學院。
她從小就愛好唱歌,因為愛好唱歌,才學習了鋼琴,吉他,小提琴,乃至詞曲創作。
這是她第一次報名社會上的唱歌比賽,究竟是止步複賽,還是晉級決賽,能夠在台上手捧獎盃接受台下的掌聲,還是在台下為台上手捧獎盃的他人鼓掌,自己真的不在乎嗎?
何靜芸在心中問自己,輕輕哼唱了起來:「...我,如果對自己妥協,如果對自己說謊,即使別人原諒,我也不能原諒,最美的願望,一定最瘋狂...我和我驕傲的倔強,我在風中大聲地唱,這一次為自己瘋狂,就這一次,我和我的倔強。」
聽李睜唱這首歌的時候,她表現的很平靜,但正是過分的平靜,才說明了她內心的不平靜。
對自己妥協,對自己說謊,別人原諒,自己也能原諒嗎?
這一次為自己瘋狂,就這一次,我和我驕傲的倔強...
天漸漸黑了下來,下頭的花園裡,昏暗的燈光映照下,座椅上的那對老夫婦已經不知去向,帶孩子散步的大媽也只剩下一位,正拖著還沒玩夠的孩子往花園外走。
歌聲停了,房間裡又恢復了安靜,空氣仿佛減緩了流速,時間好似不存在一般。
忽然,何靜芸雙唇緊緊一抿,唇角勾起一彎淺淺的,卻倔強的弧度,仿佛做出了某個重大決定般。
「爸,媽,我們系開了個暑期課程,每天從早到晚八節課,沒有雙休,我決定報名參加,明天我就搬去寢室住,一直到8月10號結束,星期六的晚飯我沒法去了,幫我和李阿姨,耿叔叔,還有輝哥說聲對不起。」
何靜芸打開房門,輕吸了一口氣,這才走了出去,片刻後,從廳里傳來她珠落玉盤,平靜如水,又堅定不移的聲音。
正如何靜芸感覺到的那般,李睜的確有些失望,青歌賽本來規格就不高,只是省級比賽,別說入圍複賽,就算是晉級決賽,若不能拿到一個好名次,基本無緣入唱片公司的眼。
何靜芸的嗓音條件是很好,卻還沒有好到只需要發揮六七分,便能技壓群雄,艷壓群芳。
更何況,複賽的地點是電視台演播大廳,聚光燈往舞台上一照,你就是滿場的焦點,那種氛圍給選手帶來的壓力,用屁股想都知道,要比今天的初賽大許多。
一次出位的契機,在何靜芸回絕之時,已然灰飛煙滅。
「你傷害了我,還一笑而過,你一句玩玩我夢想成空...刻骨銘心,就這樣的被你一笑而過...」
李睜邊騎邊咬牙切齒地唱著,最後一句唱完,負面情緒也被排得差不多了,輕輕吁了一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八月份有個全球華人歌唱賽,全球設了十幾個分賽點,其中國內兩省一市三個分賽點,西江省正是其中之一。
這才是他原本鎖定的目標,軌跡出了點偏差,如今不過是歸正,權當多了一次歷練。
回到家,吃過晚飯,母親洗碗,父親看電視,正要一頭扎入房間的李睜被李冉拽住,非讓他陪著到樓下散步。
看李冉眼珠子直轉,李睜就知道這丫頭心中有鬼,也不點破,下樓後,任由著李冉引領,兄妹兩有說有笑地出了新村,穿過兩個路口,進了一家書店。
李冉假惺惺地轉了一圈,最後拿了一盒磁帶,巴巴地看著李睜。
磁帶是情歌小天王,周子鳴兩月前發的新專輯《不對的季節遇到對的你》。
李睜怎麼會不明白這眼神的意思,求贊助唄,沒好氣地道:「盯著我看幹嘛,這個月一半都還沒過,你自己的零花錢都光了?」
「我那點零花錢要攢起來,八月份小天后鄧雅萱來南市開歌迷見面會,我和同學約好了一起去。」
「又是周子鳴,又是鄧雅萱,還有你房間牆上貼的那張妖女的海報,我的小姑奶奶,你到底追幾顆星啊?」
「什麼妖女海報,那是天后莫菲,加上量仔,我總共也就四個偶像,我同學姐姐有二十幾個偶像呢,家裡牆壁上貼滿海報,一書櫥磁帶CD。」
「......」
「快點嘛,那天早上不是你自己說的,錢不夠只管問你要。」
李睜臉色發黑,我就裝逼隨口說一句,你當真了?
還只管問我要,你哥我現在很窮的好伐,四首歌註冊花了一百二十,動用的是銀行卡里最後的兩百儲備金...
李冉看李睜沒掏錢的意思,撇撇嘴:「你撿到二十塊錢,見者有份。」
李睜懵道:「什麼我撿到二十塊錢,你哪隻眼睛看到的?」
李冉眨眨眼:「是冰哥說的,今天中午他打電話找你,你不在,他讓你回電話給他,說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還說那天你在校門口撿到二十塊錢,是他先看到的,結果他沒分,他那份算在我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