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睜沒有動氣,更沒有一抬屁股走人。
買歌賣歌,本來就是一場交易,彼此沒有交情,純粹為了爭取自己的利益,許你往死里壓價,就不許我漫天開價?
一萬塊的報價很高嗎?對於歌曲本身來說一點都不,還被大大低估了,但對於李睜一個新人的身份來說,卻是高得離譜!
李睜沒想過對方真會認可,也不是賭氣,而是一種談判計量,抬高對方的心理價位,破滅對方想要欺負他一個新人的念頭,都是鋪墊。
現在對方火氣上來了,單方面宣告談判失敗,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接下來該亮實心價了,成與不成,一錘子買賣!
李睜緘默了片刻,一吸氣,緩緩道:「倪總監,你看這樣行不行,還是剛才我提的那個保證,第一主打歌實在有難度的話,第二主打歌我也可以接受,價格方面,還是那句話,分文不取。」
按照業內常規,專輯發行後的宣傳資源,第一主打歌會占六至八成,第二主打歌占三成左右,經過兩輪宣傳,要是銷量起不來,基本就宣告撲街了,專輯裡其他歌曲再是金曲,也會隨之石沉大海。
李睜投遞歌曲是作為敲門磚,為自己出道鋪路,相比於賣個好價錢,他更看重推廣宣傳的機會,當然,話又說回來,對方若是肯出大價錢買下,說明極其看好,又怎麼會吝嗇推廣宣傳?
眼下,魚與熊掌顯然無法兼得,那他索性將魚捨棄,熊掌也不要大份,只要分一小份就好。
這是他的底線!
事實上,這個要求也的確不高,業內將新人作品選為主打歌的專輯寥寥無幾,作為第二主打歌,卻是不乏先例。
但這有一個前提,歌手或者製作人很中意歌曲。
然而,倪厚道對《短髮》這首金曲並沒有那麼看中,晃著腦袋嗤笑一聲,指著李睜面前的合同道:「美迪唱片旗下歌手出專輯都是重金打造,第一二主打歌必是業內大咖的作品,在合同里添加附加條款你就不要想了,唯一能鬆動一下的只有價格,我加你到五百塊,這是極限了,我敢保證,其他唱片公司絕對給不了這個價,你要還覺得低,那我們只能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說罷,身子向後一靠,眼神淡淡地看著李睜,一副再無商榷餘地的表情。
「倪總監,花助理,再見。」李睜和他對視了三秒,嘴角閃過一抹自嘲,洒然地聳聳肩,告辭離去。
李睜走後,倪厚道虎著臉出了會議室,女助理跟在他後頭,大氣不敢出,穿過一條長廊,推開一間錄音室的門,裡頭傳來一個陰陽頓挫的女聲:「我已剪短我的發,剪斷了牽掛,剪一地不被愛的分岔,長長短短,短短長長,一寸一寸在掙扎...」
倪厚道聽出了是《短髮》的歌詞,心中一陣煩躁,低喝一聲停,對樂隊揮揮手:「你們先出去。」
倪厚道是這張專輯的總監製,他一發聲,眾人沒二話,音樂停了,歌聲也停了,樂手們乖乖出了房間。
倪厚道看了眼麥克風后頭的女歌手,硬邦邦地道:「你唱的這首歌放一放吧,另外挑一首入新專輯。」
姜姍闌微微一驚,她的新專輯已經錄完八首歌,正是對其他備選歌曲不滿意,她才花了整整兩天,從投稿公司的上百首歌曲中挑出兩首,《短髮》正是其中之一,也是她個人最中意的一首歌,甚至超過了之前錄好的八首。
可眼下,倪厚道卻要捨棄。
她急道:「倪哥,為什麼啊?你不是聯繫了那個原創作者今天過來嗎?」
「人已經來過,我也和他談過了,你知道他有多離譜嗎?」
倪厚道一提李睜就火大:「要價一萬塊,或者作為你新專輯的主打歌,一個屁也不是新人,憑什麼?嗯?」
姜姍闌被噎得不輕,一個沒有任何成績的新人作品,要價一萬塊,的確有些離譜,至於她專輯的第一主打歌,那是大老闆利用人脈,花四萬塊從業內一個知名詞曲人手裡買來的,就算倪厚道也無權替換。
「別胡思亂想了,另外選一首,今天下午六點前定下來。」
倪厚道很沒耐心地一揮手,就要轉身出去,姜姍姍銀牙一咬,道:「倪哥,難道就不能折中一下,給他一個咱們公司新人作品的最高價,然後作為我新專輯的第二主打歌。」
這建議不提還好,一提相當於觸了倪厚道的逆鱗。
一旁,助理花小月臉色微微一變。
倪厚道腳下一頓,眯眼道:「給一個公司新人作品最高價,到目前為止,是陶亮第一張專輯裡的那首《傷心的雨》,價格兩千...」
姜姍闌沒有聽出倪厚道語氣的不對,接話道:「那是兩年前的價格,現在業內詞曲人的作品普遍翻了一倍的價,要不就報價四千?」
倪厚道眼睛眯得更深了些:「現在業內新人作品行價封頂是一千,四千就是封頂價的四倍,還要作為專輯第二主打歌,姍闌,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頓了頓,倪厚道的語氣陡然變厲:「這意味著,專輯中其他那些圈內音樂人的作品,被一個新人的作品給壓了下去,若是歌曲大紅,專輯大賣,一切都好說,可如果成績平平,公司就會得罪那幫人,下次再和他們約歌就沒那麼容易了,你一拍腦袋是容易,有沒有想過如何向公司交代?」
「凡事都是有規矩的,破例是要有代價的,既然你那麼看好這首歌,行,我給你畫條道,首月銷量20萬張,每低1萬張,你的銷量分成扣一點,賣不到14萬,銷售分成歸零之外,你下半年的商演,公司和你的分成由六四改七三,只要你點個頭,那就按你的意思辦,我立刻替你把人追回來。」
說著,眼神變得鋒銳起來。
姜姍神色糾結,似乎還真在考慮要不要應下,花小月趕緊湊過來拉拉她的衣角,拼命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