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顏府。
「顏閣老。」
一個身著四品朝服的中年人湊到顏松跟前,必恭必敬地行禮道。
「那些人果然沉不住氣,準備對陸晨動手了。」
聞言,優哉游哉地仰躺在躺椅上顏松猛地睜眼,渾濁的老眼中,陡然閃過一抹精光。
「他們準備怎麼下手?」
中年人直起身,語調頗為興奮地道:「調虎離山,引蛇出洞。」
顏松嘴角微揚。
「調哪只虎?怎麼調?用什麼引蛇?」
中年人不敢在顏松面前賣關子,直接答道:「李公有言:以外力逐之,內法破之,災異引之,天禍殺之,如此,則大事可成矣。」
顏松沉默了片刻,而後莫名笑了一聲。
「看來京中權貴,是真的被逼到了絕路,誓要剷除陸晨了。」
「確實如此。」
那中年人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陸晨這一年來推行的所謂新政,無一不是在剮他們的肉,如今都快剮到筋骨了,他們如何還坐得住?雖然顏閣老您上次好言相勸,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沉得住氣,說到底,誰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的血肉被人挖了去而無動於衷呢。」
顏松搖了搖頭。
「罷了,好言難勸該死的鬼,隨他們去吧,把咱們摘出去就行,他們能成事最好,不能成,對我們也沒什麼影響。」
聽到這話,中年人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詢問道:「顏閣老,此事我們不參與麼?」
停頓了一下,他又道:「如今陛下獨寵陸晨,這廝仗著陛下的寵信胡作非為,魚肉士人,以致尊卑失序,朝綱不振,倘若能除掉他,撥亂反正,陛下說不定會幡然醒悟,在顏閣老的輔佐下,定能開創真正的盛世,到時候.」
「沒必要。」
沒等他說完,顏松便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陸晨雖然有些異才,但卻是無根之萍,不足為慮,解決問題要從根源入手,如今我等的困局,根源不在於他,即便我們出手殺了他,局面也不會比現在好到哪裡去,甚至有可能打草驚蛇,得不償失。」
說到這裡,他突然調動起體內的靈力。
下一秒,伴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勁風,他那略顯佝僂的身軀就這麼被勁風馱了起來,而後穩穩噹噹地落在地上。
「此事我們就當做不知情,你回去以後,也把老夫的意思傳達給其他人,讓所有人務必沉住氣,無論如何都莫要沾染上半點,必要的時候,還需盡力配合陛下。」
顏松負著手,淡淡道:「總而言之,作為永初朝臣,我們得恪守臣節,莫要有什么小心思。」
「靜待天時便是。」
聞言,中年人雖然心存疑慮,但還是重重點頭。
「是,下官明白了。」
顏松瞥了他一眼。
「玄平,你得記住,無論何時,都要認清自己,看清局勢,切勿為表象所惑,洞悉根本,直擊要害,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便要一舉定乾坤。」
見恩府如此鄭重其事,名叫玄平的中年人頓時神色一凜。
「顏閣老放心,下官省得,絕不會自作主張,違背顏閣老之意。」
顏松終於微微頷首。
「去吧。」
「是,下官告退。」
中年人朝顏松躬身行禮,而後緩步後退,最後轉身離去。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顏松眼中逐漸透出一絲異樣。
「挺不錯的一把刀,倒是可惜了。」
呢喃間,他輕輕嘆息一聲。
「希望這把刀能稍微發揮些許價值吧。」
「什麼?」
就在京中暗潮湧動的時候,陸晨卻有些懵逼地看著面前一臉討好地看著自己的女掌柜。
「只剩一間房了?」
女掌柜一臉市儈地搓著手,即便塗上厚厚的粉底也難掩頗為枯槁的面色。
「是的,公子,實在抱歉,今天縣裡來的客人太多,小店要不是位置略顯偏僻,估計也已經客滿了。」
「不過雖然只剩一間房,但卻是天字一號房,裡面不僅寬敞得很,還有浴池可供客人洗去一天的疲勞,浴室內還布置了靜心術式、清靈泉,以及聚靈陣等玄階陣法,雖然此房價格不菲,但我敢保證,兩位要是住進去,定能得到王侯一般的享受。」
說到這裡,她撇了一眼不遠處的顧思妙,又道:「況且,公子,與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如此國色天香,風華絕代,您忍心讓她住普通客房嗎?更何況,您剛才不是說您跟她並非親眷,這男女共處一室,漫漫長夜……」
她並沒有說完這句話,而是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然後給了陸晨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最後這句話一出,顧思妙原本百無聊賴晃動的小腳,突然停了下來。
緊接著,她的目光微微晃動了一下,最後悄咪咪地朝陸晨所在的方向瞅了一眼。
「額……」
陸晨有點尷尬。
「掌柜的你誤會了,我對顧姑娘……並無非分之想,這種話可莫要再說了。」
再說這種屁話,顧思妙的劍芒怕不是就要飛過來了!
聞言,女掌柜卻絲毫沒有誤會別人的自覺,而是朝陸晨示意了一個「放心,我懂的」的表情。
隨後只見她湊到陸晨跟前,小聲道:「放心,那天字房設置了隔音術式……」
陸晨:「……」
大姐,你再這麼多戲,可是要倒霉了啊……
本著不牽連無辜的想法,陸晨沒敢再跟女掌柜瞎扯,趕忙示意她閉嘴,生怕她再說出什麼虎狼之詞來,而後直接轉身朝顧思妙走去。
「又沒空房嗎?」
顧思妙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問道。
陸晨搖了搖頭。
「客房倒是有,而且是上等客房,不過……」
「不過什麼?」
陸晨呼了口氣:「只有一間。」
聞言,顧思妙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很是果斷地道:「那就訂吧,咱們今晚就住這家客棧好了。」
陸晨「???」
姑娘,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麼?
「怎麼了?」
顧思妙微微歪了一下腦袋,一臉困惑地看著陸晨。
「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好吧!
「額……」
陸晨撓了撓太陽穴,「顧姑娘,這男女授受不親,若是讓人知道你我,傳出去,我一個大男人倒是無所謂,但是影響到顧姑娘你的名聲,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
他稍微提醒了一下,接著道:「所以今晚顧姑娘你就一個人住這裡,我去尋一下阿牛,今晚就在馬車上待一晚……」
「不可!」
話還沒說完,顧思妙便突然出聲打斷。
「陛下有言,大夏千兆生民福祉,帝國盛世之盼,皆繫於懷宇一身,是故,懷宇你的安危,其重不亞於陛下,容不得絲毫差錯,非歸一不可策萬全。」
說到這裡,她的面色逐漸變得嚴肅起來。
「如今柴姑娘和符指揮使不在,我必須確保懷宇你萬無一失,怎能離懷宇你太遠?」
聽到這話,陸晨眼角不由得微微一抽。
靠!千山萬水總是情,給點機會行不行?!
「那我們去找阿牛,讓他把馬牽過來……」
顧思妙淡淡道:「我剛突破,鞏固境界之時,神識會受到影響,所以懷宇你不可離我太遠,否則,恐生意外。」
陸晨頓時無語。
要不要這麼較真……
顧思妙緩緩起身。
「走吧,懷宇,去訂房吧,免得這最後一間房,被人搶了去,不然我們今晚就得在馬車待一晚了。」
陸晨:「……」
比起和顧思妙孤男寡女在馬車裡待一夜的尷尬,他覺得還是在總統套房裡住一晚比較好。
兩害相權取其輕嘛。
「而且……」
這時,顧思妙再次開口。
「不說我們是喬裝打扮出來的,沒人知道我們的真實身份,哪怕真的傳出去,和懷宇你共處一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陸晨怔了一下。
片刻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頗為無奈地道:「顧姑娘高看我了,我可不是古之聖賢。」
「我也不希望你是。」
丟下這句話,顧思妙便朝女掌柜走了過去。
陸晨反應過來後,面上逐漸流露出一絲異樣之色。
不過很快,他突然想到,貌似自己無論是什麼樣的人,對顧思妙來說都沒什麼區別。
歸一境強者,哪會在意一個三才境的菜雞修士會不會對她有想法……
別說跟他在一個房間裡待一晚,就算睡一張床,面對面,只要她不想發生什麼,那還真什麼都發生不了。
所以,有啥好在意的。
想到這裡,陸晨便有點釋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