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濛濛陰沉沉的,遠方的烏雲借著風勢向這裡湧來,猶如被打翻的硯台一般。
酒樓中,一群公子哥正推杯換盞的吃喝玩樂,興致勃勃的討論著昨天發生的大事。
「嘿,你們聽說沒?昨天鎮國手若水居士和一個丹勁大宗師起衝突了。」一個身穿大紅色錦袍,神態猥瑣的公子哥舉著酒杯說道。
「聽說了,若水居士竟然還略遜一籌。」
「什麼呀!」猥瑣的公子哥眯著眼睛:「那是被碾壓懂不!我老師的一個弟子在禁衛軍守城門,他親眼看到那個十七八歲的丹勁大宗師幾招就拿下了若水居士,而且還給了若水居士三個耳光!」
聽到這裡,大家頓時一片譁然,趕忙打聽一些細節。
猥瑣公子哥看著一群消息沒自己靈通的人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先是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水,然後拿捏著腔調從無雙公子進城風波講到若水居士的陳年往事,再到太子妃不育,太子曾專門向若水居士求教的謠傳,不過從這個人口中講出來的話卻刻意的避開了夏無休兄妹兩個……
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的回家避雨,一個北方草原小部落來的皮毛商人一臉晦氣的操著半生不熟的大夏語言抱怨道:「看這陣勢怕是今天一天都別想做生意了。」
「誰說不是啊。」另一個衣著奇特身材矮小的南蠻人接茬說道:「我這些藥材好難保管的,一下午不知道有多少藥材要廢了……」
相比於這些外來商人的憂鬱和不滿來說,一旁其他大部分的大夏商人倒是沒有太多不滿,畢竟春雨貴如油,這樣的天氣說不定秋天會有個好收成,而有個好收成對於這些骨子裡就刻著民以食為天的大夏人來說一兩天不能做生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城外,聽到老天爺轟隆隆的響著,一個半老漢子用粗糙的大手揉了揉自己有些疼痛的膝蓋,黑乎乎的臉上有些些許的無奈。
漢子忍著疼痛站起身來,身上的骨頭還有些噼啪作響的拿起掛在牆上的蓑衣披在身上。
「把這碗薑湯喝了再去。」另一個屋裡傳來一聲叫喊,一個穿著有些褪色的藍布婦人端著碗濃濃的薑湯走了出來。
漢子臉上浮現一絲苦笑:「還是沒跑的了啊。」
婦人聞言瞪了瞪眼睛把碗塞給漢子,然後伸手幫漢子綁上蓑衣戴上斗笠:「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似的。大雨天出門不喝碗薑湯怎麼行!」
漢子嘿嘿一笑:「幾十年了都喝不慣這滋味嘛!」說完,他一口把薑湯灌進嘴裡,然後一摸嘴巴:「我走了啊。」
婦人略有些擔憂的看著漢子走到村口然後和幾個人結伴去給那些地勢低洼的田地排水。
……
在這眾生百態色彩斑斕的世界中,也總有一些人的生活是灰色的。
就比如正在體驗兩輩子頭一次坐牢的范逸和開始學習數學的古三。
而另一邊的楚王府也是氣氛極其壓抑。
一個長長的走廊中,隔著五六步便有一個僕人雙手放在身前昂首挺胸,等到夏無休拉著一個神態步伐中處處顯露出謹小慎微的小女孩走過時都會微微低下頭,目光絲毫不會停留在二人身上,以免引起二人的不適。
這些僕人一個個的訓練都十分有素,禮節一絲不苟動作十分的整齊。
兩個人走在長廊中,潮濕的空氣中瀰漫著楠木的香氣,走廊兩側是假山假水,環境十分優美。走廊外的池塘中一紅一個黑兩尾鯉魚躍出水面去尋求在這種天氣中水裡十分缺乏的氧氣。
「四哥。」小君瑤拉了拉夏無休的衣角落,一雙眼睛霧蒙蒙的小腦袋內疚的耷拉著亦步亦趨的跟在夏無休身後。
「嗯,怎麼了?想你的古三哥哥了?」夏無休轉過頭和顏悅色的問道。
「……」小君瑤沉默了一會然後抬起頭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晶瑩的淚花:「我又給哥哥你添麻煩了,君瑤總是這麼沒用總是要哥哥保護還給哥哥添亂。」
「傻丫頭,除了你還有誰值得我保護呢?」夏無休像是給小君瑤說又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
夏無休是嫡子,卻不是長子。他母親在生下他以後就去世了,雖然父親出於愧疚對自己明顯對其他兄弟要好一些,但是也僅限於賞賜的金銀多一些而已。
他母親是個平凡的農家女,是當年自己父親跟隨祖父打天下的時候認識的,用一個詞來說便是糟糠之妻。
身後沒有勢力僅有一個正妻名分的母親去世了,自己也不是嫡長子,那麼就免不了一些人的爾虞我詐了。
夏無休天生聰慧,心思敏捷。小小年紀就通過母親留下的錢財和微不足道的人脈在王府建立了屬於自己的一小股勢力。
一直到去年他才能勉強有了自保之力不用總是憑藉年齡小的情況總是耍無賴的藉助父親的勢來保護自己。
也正是那個時候父親開始有意無意的讓自己開始接觸一些東西,比如說那個密室。
本來就想著有自保之力後就再等幾年直接離開楚王府這個漩渦,但是小君瑤的母親去世了,小君瑤過的也就比一些僕人多了些體面。
正大光明的奴欺主沒出現,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個規矩森嚴的楚王府。
但是小君瑤過的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快樂。
知道那天父親賞賜了他一些吃食,夏無休並沒有胃口吃。然後他想起來了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夏無休就提著食盒去找小君瑤。
同樣是一個下雨的天氣。
小君瑤呆呆的坐在門檻上看著房檐上滴落的雨珠,周圍的僕人也對她這種失禮的行為熟視無睹。
那一刻,夏無休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他們同病相憐,但說不清誰更可憐些。
自己身不由己的處於旋渦中心,但是自己同樣也有反抗的能力。別的不說,他建立起來的勢力一大半其實還是楚王嫡子這個身份的功勞。
小君瑤呢,她不被人重視,王府里沒人願意浪費時間和她這個沒有前途的人交往,她的命運似乎就是學好禮儀然後被當做政治婚姻的犧牲品,但是生命不會受到威脅。
夏無休在一旁矗立良久,他不知道自己把食盒送過去是好是壞。
小君瑤也許會多了自己這個照顧她的兄長,但是也就成了夏無休的軟肋!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小君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注意到了他。
她那雙懵懂的眼睛看著夏無休,然後趕忙站起身行了一禮。一雙小手不安的拍了拍被自己弄髒的衣服,然後雙眼帶著一股不可思議和一絲絲的期望的看著夏無休和他手中的食盒。
「給我的?」
「給你的。」夏無休聽到小君瑤問自己,自己下意識的就回了一句。
看著小君瑤臉上燦爛的笑容,夏無休也笑了,他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拉著小君瑤。
這一幕很快便傳遍的楚王府,不知有幾人開懷大笑的慶祝自己終於找到了這個兄弟的軟肋!
但是夏無休從未後悔過,他只是在拉住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時,感受到了自己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拉著哭的和小花貓一般的小君瑤前往議事廳,夏無休眼神中露出熊熊戰火!
他在范逸身邊表現的人畜無害並不代表著他夏無休真的沒有開戰的力量!
「今天就來看看鹿死誰手吧。」夏無休嘴角勾起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