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李念的目光,洛薇神色很平靜,以前的洛薇見到他會很歡愉,即使偶爾假裝平靜的模樣,心裡的小激動藏不住。
而此刻,她像個毫無波瀾的人,這讓李念明白,恢復禁忌身份的她,與以前確實不同了。
即使這樣,他也要帶她走,回雲山聖宮,洛薇若能當著洛行舟和徐鳳儀的面,親口否定這婚約,那便兩相忘卻,各自逍遙。
就如同洛薇曾說過的一樣,李念如不承認婚約,她便不會束縛彼此。
「與我交手,你現在還不夠格,先過這關再說吧。」黑袍潔白的劍指朝前一點,空間傳出「叮」一聲清鳴,漣漪波動華光,當場把李念罩了進去,見不得其身影。
眾人心弦一緊,秦寶兒示意古神們莫輕舉妄動,靜觀便是,受華光吞沒,她和李念的血脈感應仍在,應該並無損傷,而是被封印在某種「道」域內,需他自行脫困。
隨即。
秦寶兒也是看了一眼洛薇,見她眸若清水,泛著高貴的平寧,只是那一絲清漪終究欺騙了表象,秦寶兒不由心笑,這弟妹倒是裝得夠鎮定。
李念受華光吞沒的一瞬間,感到刺眼的厲害,等他看清楚周身場景後,發現這裡竟是一座書庫,規模不大,圓形書架環繞著他,上中下分列三層,擺滿不知名的古卷,目測不少九千餘本,一剎間,他便感覺雄勁的大道力正從書架這些古卷中溢出,使人敬畏顫慄。
「這些都是大道遺冊,非神王不見文形,你區區一個無量,料你也識不穿,那便永生困於此地,再無法出去。」書庫內響起黑袍的聲音。
「若我識出大道遺冊的文形呢?」李念問。
「呵,你識得出來,那樣更好了,如果你把這九千大道遺冊熟讀、牢記、一字不差的倒背如流,勉強算有了與我動手的資格,但究竟哪一天看出文形,何時才能牢記九千遺冊,看你自己的本事了。」黑袍諷刺道。
一旦終身困於此地,活著和死了沒有區別,至少在外界的人看來,劫天帝已經死了,也免得髒他禁忌的手,來對付一隻弱小的蟲子。
黑袍的聲音里充滿了羞辱的意味,李念並未太在意,弱是原罪,他比黑袍強,也可以這樣羞辱對方。
不過,話又說回來,黑袍讓他觀摩這大道卷算羞辱,他不介意多羞辱一些,儘管不知這些遺冊里記載了什麼,但用屁股想想都該清楚,能被禁忌看護的東西,價值是多麼巨大。
尤其是那句……非神王不見文形!
李念伸手從書架頂層取過一冊遺卷,翻書頁開來,目光落下,見上面什麼都沒有,全是空白頁,他愣了愣,搖頭又把遺卷放回原位,然後從書架最底層取來一卷,返身回到中央,盤腿打坐觀摩。
他很認真,他當然也明白黑袍設下這一關的用意,不想殺死他,卻用九千大道卷困他永生,他如果真無法參詳、熟讀、並且把九千大道卷完全牢記,便真箇無法出去了。
「還是什麼都沒有。」
書頁懸浮在面前,李念手指隔空揮動,從頭翻到尾,如同剛才一樣全部空白,一個字、一個印記也未顯形。
難道,他修為以及道的領悟,真就見不得大道文形?
他不信!
他施展仙靈合,精神念力釋放到極盡,身軀發光,整個靈魂像融入了懸浮的書卷里,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他精神萎靡,元神都要耗干,滿臉汗水流淌,這才罷休,停止了窺探。
他施展各種法,龍道神形、金烏神形、神火、雷電、生命道意,祭出四重道境,交替組合,逐一滲入大道卷,直累得神力枯竭,無量金身都要坐到散架,卻仍舊從上面看不到一個文字。
而這,僅僅是書架最底層的一卷而已。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大道文,但我證明了一件事,無量盡頭終有窮盡啊。」他吁氣,倒頭癱瘓在了地上。
什麼永恆和不朽,什麼法力無邊、道意無量,原來都是騙人的,力氣總有用乾的一刻,他現在真想好好的睡一覺,原來神也需要睡覺恢復精力的啊。
「不行,還不能休息。」他騰地坐起,雙眼直直盯著懸浮的空白書卷。
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他曾反覆問自己,問妹妹,問姐姐,他身上的血脈,究竟與旁人有何不同?
別人的血脈和神通,都具有十分鮮明的特性,如夢璃,一朵劍蓮;如楊晉,三隻眼;如孫齊,猴子化身。
而他,似乎特性不明,卻又仿佛與萬物一體共融。
後來,秦寶兒告訴他,家族乃萬靈之體,依萬物而生,采萬物而長。
以次推論,他的血脈是不是能與這大道卷相融?
「試一試。」
正面硬剛不行,便來個投機取巧,李念擠破指肚,一滴神血彈在了書頁上,神奇的事情發生,他的血液迅速在空白頁暈開,染透了全部,空空如也的大道書頁,仿佛被某種力量給激活了生命,赫然浮現了字符,密密麻麻,越來越多,甚至一枚古文之中,竟然是由成千上萬的小字符組成,小字符里還有字。
李念大喜,精力一瞬恢復,嘴裡啃著仙材和老藥,目光炯炯有神的看起了大道古文,愈發看得沉迷其中,吃得也是津津有味兒。
「混沌起源,大道衍化,道孕天古,眾天獨一。」他看得起勁,這一篇像總綱,但每一行字都那麼有力,激發他的欲望,絲毫感覺不道疲憊。
十年、一百年、一萬年?
斗轉星移,他坐在這裡,一篇道卷遺冊,也不知看了多久,時而像身處混沌,時而凌坐高山,時而又如大海上的一葉扁舟,風吹雨打,電閃雷鳴,歲月蹉跎,直到他發須都長了,像亂麻拖延到了地上。
他坐在書庫中,九千大道遺冊環繞著他,看了一本又一本,每一卷都需要他血液染紅,點亮上面的大道文,有關混沌起源,諸天衍化,天古誕生,獨一之力,他看不懂,但他按照禁忌的要求,將每一本大道卷都爛熟於心。
「怪人。」冥冥中,仿佛是黑袍的聲音。
他注視著劫天帝的一切,雖然顯化大道文並非是李念真才實學,不是真本事,就算看得見,牢記在心,卻看不懂。
不管怎麼說,李念還真就做到了神王才能做到的事。
「莫非,他就是來自山嶺那一邊的生靈嗎?」黑袍沉思,即使同樣的天古血脈,像長霄神王他們的後裔,實則也喚醒不了遺冊上面的大道文。
山嶺的對面究竟是什麼?難道,真會有超越神王之上的出現?他真的想到山嶺的對面去看一看。
「看不懂也沒有關係,我就把大道種在你的身上,遲早有一天,能夠看懂、領悟、並成就。」黑袍像陰謀得逞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