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朦朧,香麓山外,雨還在不斷的下著。
墨珂手中提著燈籠,無奈的望向前方的司徒淡月,等待著三師妹的回答,內心卻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畢竟,三師妹的性格實在是太過執拗。
哪怕是她也沒有十足的自信能夠勸說的動。
事實證明,她也沒有猜錯,很快她便聽到了司徒淡月的回答。
「是嗎?那就由我來把師尊化為奴隸吧,而且,還是淫奴,惟有如此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啪啪!
雨水落下,被燈籠散發出來的光芒給遮掩住,沒有一滴雨水落在墨柯的身上,墨珂皺起眉頭,那清冷的眸子如同溪水一般,緊緊盯著司徒淡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果然,不愧是三師妹,不愧是那個最大的病嬌!
當年,連她也無法看清楚三師妹對師尊的感情究竟是怎樣的,恨?愛?
亦或是這兩者交織在一起,連司徒淡月都分不清楚?
否則,對方怎麼會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一直想要霸占著師尊,為此甚至還想把師尊化為奴隸?
嗡嗡嗡!
燈籠不斷的搖曳著,仿佛有一道身影站在了墨柯身旁,正是她的姐姐。
墨柯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清冷的性子,如同溪水一般,道法自然。
掌棋者,本來就不應該被自己的情緒所影響,要一直注意大局。
她甚至以為自己之所以攔在司徒淡月的身前,就是為了守護自家大師姐以及四師妹。
防止師姐妹之間發生爭執,甚至是互相廝殺,這對她來說是絕對不允許,甚至是不想看到的事。
但現在,隨著司徒淡月這句話說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並不太正確,甚至可以說地上是自欺欺人。
因為,她很憤怒,第一次對自己的三師妹產生了濃郁的殺意,殺意就從眼眸中滲透而出,就如清風一般肆意的飛舞著。
在這漫天的秋雨之下,司徒淡月火紅的長裙顯得越發刺眼,她微笑著,淡淡地看了墨珂一眼,仿佛想到了什麼一般突然開口道。
「二師姐,你是我唯一尊重的人。因為你太過冷靜,而且能夠算到一切,我以為這輩子都無法看到二師姐因為一件事而興起波瀾。」
「但現在,我似乎看錯了,二師姐竟然對我升起了殺心,難道說二師姐也對師尊產生了愛慕之情嗎?」
「……」
墨珂沉默不言,身上的道袍肆意飛舞著,就這麼站在雨水中。
「我對師尊的感情究竟如何,與今日之事都沒什麼瓜葛。你只需記住,只要我站在這兒,你就休想把師尊給帶走。」
「是嗎?」
司徒淡月嘴角微翹,身後的諸多身影都已經握起了畫軸,緊緊盯著墨珂,似乎下一刻就有出手的可能,和墨珂廝殺起來。
「回歸長安之前,我一直都在猜測究竟是誰會攔在我的面前,但我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竟然是二師姐。天下人皆言,二師姐乃肉體凡胎,根本無法修行,我同樣沒有在二師姐身上感受到絲毫靈氣,哪怕此刻也依舊如此。」
「但,從始至終我都絕不相信二師姐是弱者,天算傳人流傳了數百年甚至是上千年,怎麼可能是任人踐踏的螻蟻?」
「看來今日,我倒是能夠見識一下天算傳人的真正實力了。」
嘩啦啦!
一陣陣的風肆意的吹拂著,司徒淡月面帶微笑,背後的那幅畫軸已經徐徐打開,這幅畫軸繪的是山水畫。
有山有水,看起來平靜自然,就猶如隱士居住之地一般。
讓人看上一眼就不由心生嚮往,這錢恨不得立即居住在這山水畫裡,把所有的殺意,紅塵往事都給望去。
然而在這幅畫打開的剎那,墨珂的目光瞬間變得凝重起來,手裡的那盞燈籠搖曳的速度變得越來越快,一盞盞的燭火在燈籠間閃爍。
越是不起眼的東西就越是恐怖,司徒淡月自小就弒殺,跟隨在師尊身旁,殺了太多太多的人。
她是如此,這幅畫同樣也是如此,
看起來絕美無比,但實際上卻是一個陷阱,一個足以讓人死無葬身之地的陷阱。
死在這幅畫中的人實在是數不勝數,哪怕是她,也依舊忌憚無比。
「所以,師姐妹之間,終究是因為師尊而刀劍相向了嗎?」
墨珂嘆息一聲,眼裡儘是無盡的無奈,但目光已經變得凝重無比。
她是一名修道者,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修道者,從來沒有直接殺過人。
畢竟,她是布局者,布局者又何須自己衝鋒陷陣,只需要落下一些棋子,就足以讓人陷入死無葬身之地的局面。
世間人皆以為她不善殺伐,一名普通的法身境的修行者就能夠將她給誅殺,她之所以不死,只不過是因為女帝的庇佑,只不過是因為她是大唐的國師罷了。
墨珂從來沒有反駁過這句話,甚至不置一詞,但如果真有了解天算傳人的修行者便會知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真正的布局者從來不會讓自己陷入危機之中。
因為,她本就能夠橫掃一切危機。
嗡嗡嗡!
墨珂手裡的燈籠開始閃爍起來,原本黯淡無光,逐漸變得越來越明亮,越來越璀璨,就猶如一輪明月在這秋雨中升起。
攜帶著無數的雨水,猛的像司徒淡月潑灑而去。
墨珂不喜殺伐,更不喜歡師姐妹之間互相廝殺,但今日,她的目光卻變得格外堅定。
因為,她不允許師尊被司徒淡月給帶走,無論是出於愛護大師姐三師妹,還是出於師尊本來就是這場浩劫唯一的希望,亦或是……
她內心不知不覺掀起的那一絲絲的波瀾。
明月雨中起,火從畫中來。
在那輪明月剛剛升起的剎那,司徒淡月的目光就變得格外凝重,伸手一招,那幅畫便被她握在手心,猛的展開。
隨後,漫天火焰從那平靜的山水之中直接席捲而出,仿佛自成一方世界,剛剛出現就幾乎能夠吞噬一切。
明月是白色的,火焰同樣也是蒼白的。
一面是皎潔的月光,一面是狂暴的給焰火。
司徒淡月目光凌厲,身上的紅色長裙都在瘋狂的燃燒著。
她是一個頗為驕傲的人,從來沒有將天下的修行者放在眼裡,認為那些人皆如螻蟻,會被自己修行的火焰給吞噬,但哪怕如此,她也從來沒有對自己這位手無縛雞之力的二師姐,產生任何的輕視之心。
哪怕她從來沒有見過二師姐動過手,哪怕二師姐她的感知中仿佛一巴掌就能夠拍死。
嘩啦啦……
雨水還在下著。
司徒淡月握著畫,輕輕向前踏出一步,墨珂同樣提著燈,道袍飄舞之間,不斷向前。
炙熱的溫度,皎潔的月光。
火焰燃燒了明月,月光同樣也穿過了山水,在這唯美的風景中,在這連綿的雨幕下,兩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看不清。
司徒淡月背後的那些屬下原本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隨時打算護佑自家的宗主。
但在那輪明月出現的燦爛,這些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萬分,連帶著眉心的神魂都開始搖曳起來。
噔噔噔向後倒退幾步,神魂徘徊不定,眼裡儘是驚懼之色,看向那位身著道袍,青絲肆意飛舞的女子。
這……就是大唐國師嗎?
不是說這位國師頗為羸弱,完全不堪一擊,一直坐在摘星觀中,不敢出來,生怕別人刺殺嗎?為何此人的實力竟然會這般強大,甚至讓她們生出了一種窒息之感,仿佛只要再向前一步,就會被那皎潔的月光給吞食,隨後醉生夢死在那月光之中,永遠都沒有掙脫的機會。
……
雨水裡。
幾名女子驚疑不定的望向前方,這幾人皆身材婉約,樣貌姣好。
身上的服飾也頗為華麗,仿佛大家閨秀一般,如果有了解長安官宦的人便會認出,這幾人都是文武百官的千金小姐,平日裡一直在閨房中做女紅,很少會出來,但現在卻聚集在了一起。
事出有意必有妖,這證明整個長安已經變得越來越混亂,越來越壓抑了。
畢竟,那些達官貴族的千金小姐都是弱女子,從來沒有修行過,但現在她們站在秋雨中,卻沒有任何一滴雨絲落在她們的身上。
反而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一直圍繞著她們徘徊,讓她們的目光變得格外凌厲。
「我還以為你們那幾個妖族都成了膽小鬼瑟縮著不敢出來呢,沒想到此時竟然跳了出來。」
一名握著手帕的女子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滿眼嫵媚,掃了一眼其他人。
而另外幾個女子同樣開口道。
「笑話,你都能出來,我們為何不能?」
「沒錯,浩劫即將降臨了,一場巨大的機緣即將落在妖族的身上,誰又能夠拒絕呢?」
「我提前告訴你們,為了這場浩劫,我碧玉族已經布局了太久太久了,任何人都不允許打擾我們的棋局,否則,我們可是絕對不會客氣的。」
「怎麼,碧玉族都開始威脅了?我們火鳳族可不接受任何的威脅。」
「……」
幾人輕笑著,語氣平靜,言語間卻透露著刻骨的殺機,都緊盯著對方。
眸子中的妖氣變得越來越澎湃,幾乎都能夠這些秋雨混合在一起,讓雨水變得越來越凌厲,越來越沸騰。
安靜,死寂,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此刻這幾個絕美的女子明明臉上都帶著笑意,但誰都能夠察覺而出,這份寧靜只不過是一種假象罷了,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動靜,眾人就會立即廝殺,絕不會顧及所謂的妖族之情。
畢竟,這次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牽扯到了諸多的種族,甚至牽扯到了很多大人物。
為此,她們扮演這些千金小姐,足足扮演了十幾年,又怎麼可能接受功虧一簣?接受把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呢?
氣氛變得越來越嚴重,山雨越來越風滿樓,眼看著眾人就要廝殺而起時,終於有一名面色冰冷的女子,冷哼一聲道。
「夠了,浩劫還沒降臨呢,難道我們這些妖族就要打個兩敗俱傷,讓其他的種族占便宜不成?大家的來意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能夠將大唐國師,天算傳人給抓到手。」
「對方最擅長謀劃了,只要將這位國師給拿下,我妖族就能夠搶得先機,在即將到來的浩劫中獲得太多太多的利益。」
「誰要再敢胡說八道,亂起爭執,休怪我把此事匯報給妖國妖后。」
唰!
此話一出,眾人不由打了個寒戰,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眉眼間的那份殺意液如冰雪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妖族頗為龐大,有著太多太多的種族,而這些種族都互相針鋒相對,互相爭奪利益。
然而,平日裡她們怎麼爭都無所謂,但今日,妖國的使者都來了。
她們要是在想之前一般互相廝殺,互相挖坑,妖國是絕對不會饒恕她們的,說不定連種族都會被直接滅了,畢竟,妖國可是凌駕在萬千種族之上的。
連她們都只是聽說過妖國的傳說,從來沒有見過妖國使者降臨。
到哪怕如此,這些天生便敏感無比的妖族,依舊能輕鬆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恐怖殺意。
只要動個念頭就能夠將她們給直接碾死,沒有任何存活下來的機會。
諸多千金小姐互相對視了一眼,眼裡儘是驚懼之色,雖然有太多太多的不甘,但還是把那份恨意給壓制了下去。
「使者放心,我等會以妖國為重的。」
「沒錯,我等皆是妖國奴隸。」
「使者您就看著吧,我們現在就能夠將那位大唐國師給直接拿下,畢竟她只不過是肉體凡胎罷了。」
「就是,我們在長安待了太久太久,對這座城池也太過了解,對國師的底細很清楚,她雖說聰慧無比,算無遺策,但千不該萬不該走出摘星觀。」
「……」
眾人紛紛開口,不斷表態。
而使者的目光卻一直盯著雨水中的墨柯。
眼裡儘是探尋之色,許久之後才深吸口氣,緩緩開口道。
「但願如此,既然你們這麼有信心,那就動手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