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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楊正和

2024-08-09 23:54:57 作者: 蜉蝣春秋
  我叫楊正和,是個警察。

  大家都說人死之前能看見走馬燈,我現在眼前出現的這些重要的人,應該就是走馬燈吧。

  首先我要道歉,因為我說謊了。

  之前在相互印證大家是不是「人」的時候,我對他們說我有個兒子。

  我的確有個兒子,但是他七年前就已經死了。

  做警察嘛!特別是刑警,難免得罪人。

  我記得,這件案子起因是八年前。

  那個時候還沒有掃黑除惡的活動,特別是特別這個小地方,黑幫猖獗。

  李春梅是個五十六歲的下崗女工人,年紀大了在城裡不好找工作,湊錢買了輛小三輪車,走街串巷的收點廢品、撿點破爛算是補貼家用。

  而錢振華是當地一家夜總會的老闆,手下有幾十個小弟,聽說還有點關係。

  原本這兩個人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的,結果那天錢振華喝了點酒,領著小三兒開著大奔在外面兜風,一腳油門正好撞到了收完破爛準備回家的李春梅。

  如果錢振華當時就把人送到醫院,賠點錢,這件事可能也就這麼過去了!

  但這位自詡黑道大哥的錢老闆非但沒把人送到醫院,下車之後拎著一根鐵棍對躺在地上的李春梅瘋狂毆打,等到李春梅徹底不動了,他才開著大奔從李春梅身上攆過,揚長而去。

  很快,警局接到報警,楊正和到的時候李春梅已經斷氣了,她老公和兒子在旁邊哭的撕心裂肺,要求警察嚴懲兇手。

  而這位錢老闆很快就被抓住了。

  只不過他一口咬定,當天開車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一個小弟,並且說明這只是交通事故,絕對不是謀殺。

  至於在法庭上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錢老闆上面通知什麼人,或者這裡面還有什麼其他的事兒,不是我一個小刑警能知道的。

  最後判決結果:那位頂罪的小弟判了五年有期徒刑,另外錢老闆賠了李春梅家屬幾十萬。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過去了,但李春梅的家屬不能認同這樣的結果,堅決上訴。

  但最終因為證據不足,維持原判。

  李春梅的兒子叫趙龍,是個很年輕的小伙子,一直在工廠里打工,是個很勤奮的人。

  而這一切的悲劇,現在才剛剛開始。

  面對母親的死,趙龍心中萬分悲痛,絕對不服從法院的判決。

  可是面對有錢又是有關係的錢老闆,這條道好像已經走不通了。

  趙龍在工廠里做車工,自己做了一把兩尺長的砍刀,一直偷偷的跟著錢老闆,足足跟了他三個多月,終於,他等到了一個機會。

  那天晚上,錢老闆喝的爛醉,將大奔停在停車場,搖搖晃晃的往家走。

  而趙龍就這麼跟在他身後,一路跟到他家裡。

  錢老闆在外面雖然花天酒地,可是在家裡很疼愛自己的老婆,兩個人還有個九歲的女兒。

  趙龍趁著錢老闆開門的一瞬間,直接跟進去,拿著砍刀對錢老闆連砍幾十刀,最後錢老闆被砍的已經看不出人形了。

  這時候的趙龍已經殺紅了眼,就連錢老闆的妻女也沒有放過。


  等徹底冷靜下來以後,趙龍看著滿地的屍體驚慌失措,連夜和父親回到老家。

  警察也不是吃素的,接到報警以後很快就查到了趙龍身上,去抓趙龍的還是我。

  當時,我記得清清楚楚,我把趙龍拷在地上以後,那個老父親一直跪在地上求警察放過他們父子。

  「我兒子是為民除害?怎麼就成殺人犯了?那幫黑社會把我老伴撞死的時候你怎麼不去抓?」

  我面對趙龍父親的責問,我沒有說話,我沒法說話。

  我在警局混了這麼多年,知道這裡面的事兒不是三兩句能夠說清的。

  最後,經過一審二審,趙龍最終被判死刑。

  我當時以為,這件事情到此為止已經徹底結束了。

  可是萬萬沒想到,這竟然會成為一切的起點。

  三個月後的國慶節,我兒子從學校放假回來,我開車去車站接他,但是左等右等,都沒見到那個傻小子。

  我等來等去,最終等到的卻是一通電話。

  「楊警官,你還記不記得我了?你兒子在我手裡。」

  一聽到這個聲音,我整個心都沉到谷底了。

  這是趙龍父親的聲音。

  「你想幹什麼?你是不是想要錢?你給我報個數,我一定給你湊齊。」

  電話那邊傳來了不屑的笑聲:「楊警官,你認為對我來說錢還重要嗎?我想跟你談談,就你和我。」

  最後他說了一個地址。

  作為刑警,我二話不說將這件事情報告給了警隊,警隊自然也高度重視。

  馬上在那裡包圍。

  可當我看見趙龍父親和我兒子的時候,血都涼了半截。

  二人身上纏滿了炸彈,只要稍有不慎就會爆炸。

  「姓趙的,我知道你慘,但這件事情跟孩子無關,你兒子是我抓的,你要報復來找我,把孩子放了!」我看著兒子驚恐的眼神,心都快碎了:「而且你要相信法律,你兒子殺了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九歲的小孩,怎麼判都是死罪,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人人都像他這樣,豈不是天下大亂?」

  趙龍父親只是在那兒笑,笑得讓人毛骨悚然:「大老闆殺人能找人頂罪,判個幾年就出來了。我兒子殺人就得判死刑。這就是你口中的法律。法律是給我們窮人定的,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楊警官,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你叫來嗎?我就是要看著你兒子在你眼前被炸得粉身碎骨!用你的法律來審判我吧。」

  說完,這個老實巴交一輩子的農民沒有一絲猶豫的點燃的引線。

  「爸!!!」

  這是他最後一次管我叫爸。

  然後炸彈就爆炸了。

  在那一瞬間,我終於體驗到什麼叫天塌了。

  我的天塌了,他的天也塌了。

  我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老趙頭不願意去講道理。

  所有的道理都是為了讓人好好活著。

  但是他一心求死。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個好警察,但我絕對不是一個好父親。

  從那個時候開始,對兒子愧疚每時每刻都填充著我的心。

  只有在幫到別人的時候,這種愧疚才會稍微緩解。

  久而久之,甚至形成了一種心理疾病,有一種強烈的自毀傾向。

  寧可自己死,自己受委屈,也不想看著別人受罪。

  所以,我在聽到捲簾門外有個女人敲門,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開門。

  卻沒想到,這是我人生的終點。

  我叫,楊正和。

  我的故事講完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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