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蘇易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現在的我是沒有辦法了解未來的我在想什麼。」
人能了解過去的自己，但永遠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即便生活和未來已經是一眼可見的空洞，一切都在按部就班。
但人生，總會有太多的意外。
「果然，現在的你挺純粹的。」
王沛博笑眯眯的看著蘇易：「至少你現在不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蘇易挑眉，他覺得眼前這小子在拐著彎的罵自己，但他找不到證據。
「你問我，為什麼要做英雄，那你應該知道未來的我想做什麼樣子的英雄？」
蘇易看向王沛博，他已經從震撼中漸漸接受了他的存在。
雖然這種事情聽起來太離譜了，但現實往往如此魔幻。
「正如你現在所想的一樣，一個站在全人類身前的英雄。」
王沛博眨了眨眼，笑著問道：「有沒有感到自豪？」
「不，我感覺這是一種責任。」
蘇易搖頭：「但我仍感受不到你說的這些，我不覺得未來的我會這麼偉大。」
保護國內群眾就算了，怎麼還擱這兒談上了全人類的級別？
咋的，全球百億人類，合著都指望我一個人唄？
蘇易覺得這事兒相當離譜。
「責任...嘖嘖，真是一個純粹的開端。」
王沛博搖了搖頭，笑眯眯的開口：「現在的你遠比未來純粹，以後的你可不會說出責任什麼的話，我陪你走過的那段路里，你可是一直都在罵娘，怨天尤人。」
「嗯...那我放棄過嗎？」
「那倒沒有，只是罵的很難聽。」
「那看來以後的我，比現在的我更要懂得犧牲和責任的含義。」
蘇易也笑了：「這麼比起來，現在的我反倒是有點像是一個偽君子了。」
「確實。」
王沛博贊同的點頭：「你最痛恨的是自己所堅持的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原則，你只能用洗腦的方式告訴自己，如果人類滅亡你自己也會死，你只是在為自己的利益而奮鬥與掙扎。」
人類命運共同體！
蘇易表情頓時嚴肅，對未來的自己肅然起敬。
沒想到未來的自己，居然有這麼高的覺悟，雖然罵人是不對的，但君子論跡不論心，這格局確實很大。
「但越是掙扎，越是痛苦；痛苦，會讓你的決策出現錯誤，我在這個過程中只是扮演一個修正者的角色。」
「你拜託過我，讓我在你做出錯誤的決定時候，要適當的提醒與糾正。」
王沛博頓了頓，淡淡道：「你每次死亡之前，都在強調同樣一句話。」
死亡？
每一次的讀檔，都意味著未來的我死過一次？
草！
那我得死了多少次啊！
蘇易的眼皮子直跳，但表情仍冷靜，在問：「我強調什麼？」
「你每次都說：這次一定要讓我更完美一些，只要一丁點的錯誤都沒有，就一定能成功。」
「你要追求每一步的完美，要讓自己真正死心。」
王沛博聳了聳肩膀：「瞧，即便到臨死的時候，你這個傢伙還在認為是自己不夠努力；說真的，你可真夠牛馬的。」
蘇易也笑了笑，輕聲問道：「那我有過最完美的時候嗎？我是說，我自己最滿意的一次，一丁點錯誤都不犯的時候。」
「還沒有。」
王沛博搖頭：「你一直在犯錯，雖然犯錯的次數在減少，但還沒有達到完美，每次都有進步的空間。」
「所以，你也相信我。」
蘇易看著王沛博，直指問題的要害：「如果我真像你說的那麼不堪，你怎麼還要一次次的重頭來過，幫助我更完美。」
「拜託！你知道我現在有多後悔嗎？」
王沛博攤開手，滿臉的無奈：「我也覺得我挺傻逼的，為什麼要這麼重視承諾，害得我每次都要重新來過，我都快膩了。」
蘇易壓低了聲音：「但你還是這麼做了。」
這個男人看起來很灑滿，臉上一直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
很難看出來，這麼一個渾身輕鬆的傢伙已經陪著自己失敗了無數次，每一次都在試圖讓自己更完美一些，不斷尋找用壞檔通關遊戲的方法。
「你比我辛苦。」
蘇易看著王沛博，眼神里有淡淡的尊敬，輕聲開口：「你真不容易。」
「哎！犯不著，別這麼說！」
王沛博舉起手，大聲提醒：「可別！按照我的經驗，你每次越這麼說，後面罵的越狠！」
「你這麼幫我，我為什麼要罵你？」
「不，不是罵我，是罵你自己。」
「我到底在罵什麼？」
「你最好不要知道，真的挺難聽的。」
王沛博笑的很燦爛：「我走過這麼多時間節點，從沒見過哪個傢伙罵自己會這麼狠，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至少他能活下去，他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死亡。
但蘇易不同。
即便他知道一切會重新來過，但依舊會在不斷的失敗里體驗不斷的絕望，在絕望中死去。
即便付諸於最大的努力，依舊無濟於事。
「看來我挺笨的，一直都沒成功。」
蘇易深吸一口氣，笑容已經有些勉強了：「好吧，現在讓我捋捋。」
「一個失敗了無數次的壞檔，一個要保護全人類的決定...我想知道，我難道沒有想過放棄嗎？」
「是啊，我也很奇怪。」
王沛博歪了歪頭，上下打量著蘇易：「你說怎麼就有這麼一個人，倔到了極致，在那麼多次的重啟里，他連一次放棄的想法都沒有呢？」
「餵。」
王沛博突然靠近蘇易，眼神盯著蘇易的雙眼，他在很誠懇的詢問：「哥們，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有點自虐傾向？」
蘇易挑眉，退後了一步：「這句話，也能讓我變得更完美嗎？」
「沒有，這句話是第一次問，是這次重啟的特例。」
「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話，我覺得自己應該挺正常的。」
蘇易推開了王沛博，重新讓自己恢復冷靜。
在短暫的平靜過後，蘇易打破了沉默：「那麼，言歸正傳，之前的我在最後依然沒有脫離機制本身，我是死在了末日不斷的輪換中，對嗎？」
王沛博在家裡翻找著零食和漫畫書，頭也不回的回應：「昂，是的，死出了挺多花樣。」
蘇易的嘴角抽搐：「說實話，在不久前我還覺得末日機制對我來說已經不算什麼了，這幾次的末日難度都太簡單了。」
王沛博回過頭，看了一眼蘇易，突然認真的提醒道：「第一次錯誤，收起你的狂妄與自負，末日機制遠比你想的更可怕，我出現的節點在第四輪末日的開端。」
「在前十次的末日節點裡，你都會覺得輕鬆，但末日機制是每十次進行一次大輪換，災難強度的增長比例超過了指數級。」
王沛博在面無表情的開口：「前十次的末日只是小輪換，它讓你看不到任何輸的可能性，但被麻痹後的自負才是你最大的敵人，讓你錯失了許多次最佳的變強機會。」
「不對。」
蘇易搖頭：「如果按照你所說，指數級增長難度的末日災難，連地球都承受不住，要是地球都沒了，我還當什麼英雄？守護空氣嗎？不，那時候連空氣都不會有！」
「我有說過，地球毀滅，人類會死絕嗎？或者，災難會因為地球的毀滅而消失嗎？」
王沛博笑了：「你忘記機制的針對性目標了嗎？它針對的是地球人類，而非地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哪怕全世界死的只剩下你一個人，災難也不會消失，你也是地球人類的一份子。」
機制要殺光所有人類才會停止！
蘇易沉默的挑眉，這個答案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王沛博的回答也很好的解釋了蘇易即將問出口的第二個問題，他為什麼要對抗機制。
其實從自身角度出發，這也是一種被迫的自保。
機制不會因為蘇易的躺平而停止，它是沒有感情的。
不反抗，就會死。
或許這應該是未來的自己即便痛苦掙扎，也不肯放棄的理由。
不只是為了成為一個英雄，也只是想要自己活下去，只是純粹的求生欲。
「那未來，地球還在嗎？」
「有幾次不在，有幾次在，得看你怎麼選了。」
王沛博滿意的找到了幾袋零食，坐回了沙發上，衝著蘇易得意的搖晃著手裡的零食：「看看這些小變數，每次重啟它們的位置都不一定會在先前存在過的位置。」
「它們是你放置的，這說明了你的行為已經在影響每一個新的未來。」
「或許一袋零食的位置改變，不能真正改變未來的結局，但它的變化足以說明未來是充滿變數的。」
王沛博感嘆著：「這才是時間的魅力，每一次都會有細微的不同，就像是你每次死的模樣都有細微的變化，慘烈的程度也各有不同；有時候只剩下一個腦袋，有時候還能多兩條胳膊，有時候連上半身都還完好，真的挺神奇的。」
蘇易嘴角一抽：「等等，能不提我死的事情嗎？感覺很怪。」
聽著一個人在討論自己未來的死亡方式，並且讓自己提前知道死亡是大概率會發生的事實。
這一刻，蘇易突然明白了未來的自己到底有多絕望了。
不。
或許，絕望已經從這一刻瀰漫了。
「好，我不提。」
王沛博笑了笑，自顧自的拆開零食開始吃起來。
他似乎不在意一切的事情，似乎都不在意這一次的重啟。
可能在他看來，這一次的蘇易可能還會迎來失敗，可能在他眼裡，此刻的蘇易終將成為一個舊的歷史。
一個還沒開始，就已經被放棄的個體。
蘇易能領悟到這其中的絕望與殘酷，但他沒有理由去指責王沛博，他只能默默品味心裡的這份突如其來的恐慌感。
蘇易怔怔看著王沛博，許久後才讓自己緩過勁來。
不管王沛博是否認為這一次有希望，但至少自己不能放棄現在的自己。
畢竟蘇易仍不知道，如果這一次的自己依舊失敗了，那下一次重啟後的自己還是自己嗎？
不同時間節點的「我」，是每一個不同的「我」，還是一個完整且唯一的「我」？
沒有人知道這個幾乎是哲學真意的問題。
蘇易也不明白，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他只能強迫自己恢復冷靜，不斷深呼吸，然後沙啞著聲音開口，再次打破沉默。
「那麼，未來的事情即便還久遠，我們就從現在開始做的更完美。」
「我想...應該是變強，走出正確的每一步，都是未來的我所追求的，我相信未來的我至少不會騙我自己。」
「那麼，以我現在的情況來看，拖累我變強的，可能是那件事情。」
蘇易看著王沛博，突然問道：「你知道陳言爍背後的男人是誰嗎？他又會在哪裡？我該如何解決這個隱患？」
「未來人，你應該知道這些，對嗎？」
「哦，終於問了。」
王沛博咀嚼著薯片，含糊的笑了笑，又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鍾：「哎喲，比上次快了12分鐘呢！真棒！」
「回答我的問題，王沛博！」
蘇易的表情很嚴肅，這個傢伙所說的一切事情，所有關於未來論點的真實性，都將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而決定。
「我當然知道。」
王沛博點頭，蘇易繼續是立刻問出了下一個問題：「那他是誰！他在哪！他有多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