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無聲的哀嚎著，白狼將視線投向夾在一紅一白兩個小罐罐中間的自家親兒子。
孩子他奶娘的兩個好寶它不好動手，自己家的還能收拾不明白嗎？
察覺到親爹的眼神逐漸變得凶起來，小狼罐罐很識趣的閉上了嘴。
有殺氣！
平時跟著豹豹狐狐們廝混，正經技巧學不到多少，察言觀色的本事倒是突飛猛進。
再說下去今天應該是逃不了一頓胖揍了。
-那什麼姐姐你一會兒忙完了我再找你玩兒呀你先忙著我們走了！
嗚嗚嚶嚶的嚎了一嗓子，小狼崽子甚至來不及從旁邊墊腳的地方過渡一下，直接從窗台跳了下去。
陸霄站在屋裡也清楚地聽到了它摔在地上的咕咚一聲。
是有多怕白狼當場衝出去按著它揍一頓啊……
兩個小狐狸罐罐趕緊也跟著跳下去。
白乾爹可不是漂亮爹爹。
漂亮爹爹凶它們只是嘴上說說，白乾爹那是真下手啊……
-父親，那個就是弟弟嗎？
灰狼從頭到尾沒來得及插上話，想和小狼罐罐打招呼的時候，它已經急著跑走了。
-嗯，是。
-弟弟……挺，挺可愛的。
看著父親不是很好的臉色，灰狼想了想，默默的把那句『弟弟說話的時候怎麼狐里狐氣的』給咽了回去。
還是不要觸這個霉頭……
「沒什麼問題的話，我這兒就開始了，你倆去外面隔著玻璃看吧。」
陸霄指了指診療室外間。
雖然有白狼在旁邊，但陸霄還是有點擔心灰狼會有什麼衝動舉動，所以特意等這父女倆都出去了，把門鎖好了之後才開始給小狼做手術。
-父親，真的沒關係嗎？
看到陸霄動手用推子把小狼肚皮底下的絨毛全部推乾淨，消毒準備開刀，灰狼還是忍不住小聲的嗚嗚叫了一聲。
-沒關係，他當初也是這麼給你母親做的，要相信他。
白狼並沒有親眼見過陸霄做手術，這也算是第一次。
但是它好歹見過雌狼的傷口和被剃毛的樣子，想來小狼的手術也是差不多的流程，所以便故作沉靜的點了點頭說道。
灰狼閉上了嘴，沒有再開口。
眼見著母親和族中的幼崽被人類劃刀子，父親都能如此冷靜穩重。
她果然照比父親差的還遠。
寄生蟲造成的腸道堵塞不算大病，做起來也不難。
只是看到陸霄把大團大團還在蠕動的寄生蟲從小狼已經被撐得有些變形發烏了的腸道里擠出來，這畫面對於灰狼來說還是有些過於具有衝擊力了。
-父親……
灰狼目瞪口呆的看著陸霄一把一把的往外掏著那些還沾著血的寄生蟲放到一旁準備好的容器里，艱澀的咽了口口水想向父親尋求一些安慰。
結果話還沒等說出口，就聽到一旁的白狼乾噦了一聲。
-噦……
灰狼呆呆的看著身旁的白狼伸脖張嘴的動作，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這真不怪白狼。
狼在食物稀缺的時候會出現食腐的特性沒錯。
但是白狼在學會捕獵之後，哪怕還沒有成年都已經能夠很好的養活自己，抓到各色獵物，更別提成年之後一步一步走上狼王的位置。
哪怕是食物短缺的荒年，也輪不到它去吃腐爛的動物屍體。
對於這種大團大團蠕動的蟲子，白狼有一種本能的厭棄。
平時捕獵在野外看到這種被蟲孓啃食的腐爛屍體也會避開的。
因為做手術的內間和外間只隔了一層玻璃，並不怎麼隔音，外面的動靜在屋裡的陸霄同樣也能聽得到。
聽到那個反胃乾嘔的聲音，陸霄還以為是灰狼接受不了這麼具有衝擊力的畫面，想著要不要把帘子拉上，結果一抬頭發現是白狼。
大胖閨女正在一旁滿臉不知所措的看著。
陸霄樂了。
不是，原來你還有怕的東西？
壞心思起來了。
白狼知道裡面躺著的是閨女帶來的族人，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有這種反應，深呼吸了幾下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重新抬起頭。
結果一眼就看到陸霄從盛放寄生蟲的那個小托盤裡抓了一把，嘿嘿地沖它抖了兩下。
細長的還在兀自扭動的蟲像下雨一樣從陸霄的直接漏下來，重新落回托盤。
有幾條甚至還掉到了地上。
白狼徹底繃不住了。
-姓陸的！你能不能別玩得這麼埋汰！不是干正事兒呢嗎！！
一聲幾乎破音了的悲憤嚎叫響了起來，別說是陸霄和灰狼，就是剛休息了一會兒、正準備出去遛彎兒的冉唯都被嚇了一跳。
幹啥呢，打起來了？
看了一眼走廊盡頭診療室的門，冉唯決定還是不去湊這個熱鬧。
光那頭狼叫了，小陸沒叫，問題應該不大。
那一嗓子嚎完，生怕陸霄再玩些下三路的齷齪活兒，白狼甚至都沒等到陸霄回話，便一個縱身從外間的窗戶跳了出去。
灰狼看著父親倉皇離開的背影，再看看屋裡還沒做完手術的小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還是默默的選擇閉嘴留下看完。
陸霄原本也只是想逗逗白狼而已，沒想到它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搖了搖頭，繼續清理起剩下的腸道寄生蟲來。
別看小狼崽子個頭不大，清理出來的寄生蟲的數量卻著實不少。
縫合完趁著麻醉的勁兒還沒過去，給它吊上一瓶消炎和保護腸胃的藥劑，陸霄收拾收拾打開了之前鎖著的隔門。
灰狼很擔心，但是並沒有直接闖進去，而是很乖巧的坐在門口開口：
-我能進去嗎？
「去吧，先別碰它就行。」
陸霄點了點頭。
灰狼趕緊跑進屋，謹遵著陸霄的囑咐，並沒有碰觸那些針管和小狼的身體，只是拉著診療床把頭湊近，仔細的感受著小狼的呼吸。
很虛弱、很細微的呼吸，但是聽起來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急促又難受了。
好像真的有在變好。
灰狼一顆心終於稍稍放了下來，又轉頭看向旁邊托盤裡的那些寄生蟲。
「看著不噁心嗎？我這就拿出去處理掉。」
換好了衣服的陸霄回來，看到灰狼盯著那些寄生蟲看，趕緊開口說道。
-因為這些東西在它的肚子裡，所以它才吃不下東西的？
灰狼扭頭看向陸霄，一臉認真的問道。
「對，這些蟲子把它的腸子都堵死了嘛，差不多就是從這兒到這兒，連胃都堵住了。」
怕灰狼不好理解，陸霄伸手在它毛茸茸的肚子上比劃了一下：
「吃進去的食物下不去，當然只能吐出來了，當然也會越來越瘦。」
-噢……
灰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
-那，跟它一樣的，吃不下去東西變得很瘦的，都是因為這種蟲子嗎？
「這個不一定，導致食欲不振和消瘦的原因有很多，我得親自看過才能去確認……等等？」
把那些寄生蟲倒進焚化袋，陸霄順嘴說完一句才意識到哪裡不對勁：
「什麼叫跟它一樣的……？」
灰狼很有選擇性的繞開了陸霄的問句，眼神熠熠的看著他：
-所以，你能治好它，也能治好跟它一樣的其他狼，對吧？
「不是，你這樣我很害怕，你先告訴我這樣的病狼還有多少……」
陸霄感覺事情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頭兩頭的小狼他接下來治一治養著倒是沒啥問題，但是看大胖閨女這個眼神，他總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灰狼仍然沒接這茬兒，只是像自言自語一樣的坐在那兒歪著頭數了起來：
-嗯，剛剛圍在我旁邊的，除了那個小胖子之外，還有五隻小豹子對吧？
-我看其中有一隻體型特別小的，還有一個動作不怎麼利索的，這兩個應該是需要重點關注的對象吧？
-像這樣的孩子，要是沒有一個靠譜的長輩好好教的話，平時在野外自己捕獵會很吃虧的哦……我父親最近應該一直忙著照顧母親，沒有什麼時間吧？
「不是，我沒有不答應你的意思，咱們有商有量的嘛，你先告訴我有多少，給我做個心理準備……」
陸霄腦門子有點冒汗了。
-嗯……我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面擺著好些植物片片，那些也都是你喜歡、想要的東西吧？
-我聞了一下，裡面有好幾種，我在外面都見過的，而且氣味比你擺著的那些還要濃、還要香，你看……
說到這兒，灰狼反而不再說下去。
它剎住了話頭，只眯著眼笑嘻嘻的看著陸霄。
灰狼並沒有說什麼具有威脅性的話，語氣也很閒適隨和。
但是硬生生的讓陸霄腦門子冒了一層汗。
白狼這個大胖閨女……可比她爹不好糊弄多了啊！
她字字句句都沒提要自己做什麼，但是字字句句又都在提。
壞了，沖我來的。
跟家裡大大小小的毛茸茸打了這麼久交道的陸霄，久違的感受到了被拿捏的感覺。
上一次讓他有這種感覺的，還是小狐狸。
「……好好好，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了，你想讓我怎麼做你說嘛，我照做就是了。」
今日的勝負，白狼和陸霄雙雙敗北。
……
剛做完手術的小狼在麻醉消退、逐漸清醒的過程中肯定會很不安，所以陸霄想了想，乾脆讓灰狼留在診療室里陪著小狼。
也能防止它拼命掙扎弄傷自己或是崩開傷口。
簡單收拾了一下院子，翻了翻晾曬的藥材和香材，陸霄回到臥室準備寫寫工作日誌，早點幹完還能休息一會兒。
結果剛推開門，豹媽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來：
-怎麼樣怎麼樣，老登那個漂亮的小胖閨女，你搞定沒？
「什麼叫我搞定沒？」
陸霄一臉哭笑不得：
「就光惦記讓人家給你的娃當老師了，你自己咋不去教呢？」
-這叫什麼話？有那個時間我多睡一會兒不香嗎。
……帶娃的重要程度還比不上睡覺。
陸霄翻了個白眼兒，搖了搖頭。
豹媽的發言真是每次都能精準的刷新他對它母愛認知的下限。
-所以搞定了沒有啊？
「算是搞定了吧，不過是她搞定我，不是我搞定她。」
陸霄嘆了口氣，無奈的笑了笑：
「白狼這個閨女可厲害著呢，拿捏我跟我講條件有一套的，你以後可輕易別招惹她，你這個心眼子連白狼都制不住，更別說它閨女了。」
-你這話我不愛聽！那個老登還能反了不成？
一聽陸霄說它制不住白狼，豹媽當場就從床上跳了起來，但是想了想又趴了回去：
-但是老登的閨女……嗯，算了，就當你說得對吧，我，我不招惹她。
翻了個身在陸霄的枕頭上蹭了幾下，豹媽很小聲的補充了一句：
-……在她教完之前，我不招惹她。
轉眼夜幕降臨，大棚里的各色辣椒又熟了一茬，擅長做辣的冉唯主動承擔了晚飯主廚一職，給幾人做了一席熱辣的地道江西菜。
水足飯飽，陸霄正和邊海寧幾人收拾桌子，忽然被拍了拍後背。
「冉奶奶，怎麼了？」
陸霄回頭一看，發現是冉唯，有些奇怪的問道。
冉唯指了指倉庫：
「我下午遛彎回來的時候去看了一眼，你和小邊小聶從核心區回來的時候不是帶了很多野果子釀酒嗎？有好些好像已經發酵得過頭了，也沒排氣，那瓶子都脹得快炸了，你要不看看處理一下？」
還真忘了。
陸霄一拍腦門。
離開核心區之前，墨猴一家子帶著他們三個逛了一圈兒踩的點，帶了好多野果子回來。
一時半會兒吃不完又不想浪費，大多都被拿來釀酒了。
但是大玻璃罐子和罈子數量又有限，所以有好多都是用塑料瓶子裝的。
蓋子擰緊了之後可不就是會脹氣的。
陸霄趕緊衝到倉庫，一看果然，十來個大塑料桶已經脹得像氣球一樣了。
「這可不好在屋裡整，真炸了的話收拾都沒法收拾。
這樣，我先把這些瓶子拎到院子裡去，然後明天看看能不能想個穩妥點的辦法排氣。」
陸霄想了想，和冉唯說完，便像拎炸藥包一樣趕緊拎著瓶子出了門，放在院子裡無人在意的角落。
人確實是不在意，但……
經不住家裡總有那麼幾個好奇而罪惡的小手。
或者說，小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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