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見它?」
陸霄微微愣了愣:
「這算什麼值得交換的要求?隨時都可以啊,不需要你用其他的什麼東西來交換。
我理解你不信任我,但是沒必要這樣,在我這兒也不是什麼都需要交換的。」
-因為父親說,母親的狀況不好,你有說過不能私自進去,所以我才想著過來問問你的。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那確實。」
陸霄點了點頭。
雌狼的狀態每況愈下,免疫力自然也是一樣。
對於家裡其他毛茸茸來說沒所謂的細菌和病毒,隨時都能給它帶來一場能夠造成嚴重併發症的高熱。
所以早在一段時間之前,陸霄就已經禁止家裡其他的毛茸茸隨意進出白狼的小屋了。
想去看雌狼,只能在窗外隔著窗戶看看。
就連白狼自己每天也有嚴格的進出頻率要求,想要和雌狼貼貼的話還要提前噴噴消毒水涮涮腳丫子,還不能親親。
之前費盡心力做好的背架,用了還沒有幾次,也因為這個原因被擱置了。
每每進出白狼的小屋照看雌狼,瞥到放在一旁的背架時,陸霄都很想問問白狼有沒有趁著那幾天帶雌狼去看那些它說過的風景。
但是話到嘴邊又默默咽了回去。
若是去看過了,消除一點遺憾算是慰藉。
沒有的話,也不必在白狼已經滿是瘡痍的心上再扎一針。
略略飄遠了一點的思緒被扯回,陸霄低頭看向灰狼。
大概是發現陸霄剛剛走了一會兒神,它在看小屋的方向。
意識到視線重新落回自己身上,灰狼轉過頭,看了一眼陸霄,又很快扭過頭去。
只有一瞬,但陸霄還是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逝的委屈和不解。
灰狼不懂得雌狼病痛的根源,也沒法理解什麼治療方案。
白狼也只是聽從陸霄的安排,沒辦法很詳細的給自家閨女解釋原因。
估計它還以為是自己故意把雌狼關起來,所以才會想著用其他的條件來交換見面的機會吧。
「我很難給你從根本上解釋原因,但是你可以理解成隨意進出會對它的身體造成影響,並不是我故意限制你們見它。
沒關係,處理一下消消毒再進去就好了。
你在這兒等我一下。」
把東西搬回院子裡,陸霄回屋拎了兩把大毛刷子和消毒噴霧出來,哐哐對著灰狼就是一頓輸出。
灰狼和白狼一樣都是很愛乾淨的,皮毛看起來光潔油亮,但是常年在山野之間奔襲,細梳梳還是能梳出不少髒東西來。
灰狼其實不明白陸霄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想想這樣做完就能去見媽媽,硬是強忍著消毒噴霧那股子令狼作嘔的味兒,愣是讓陸霄給自己全身噴了個遍。
估摸著母女倆久別重逢肯定要互相舔舔毛,陸霄還很貼心的給灰狼刷了個牙。
最後用消毒水泡過腳擦擦乾淨之後,陸霄把灰狼放了進去:
「去吧。」
在外面折騰這些的動靜實在有點大,屋裡睡著的雌狼也醒了過來。
隨著狀況的不斷惡化,身體的其他功能不可抑制的受到影響,嗅覺、聽力……等等。
也包括視力。
聽到屋門口的響動,雌狼很努力的撐開眼皮看過去,也只是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鑽進屋來。
是丈夫回來了嗎?
它努力的抬起頭,試圖迎接一下『丈夫』,但是用盡全力也只是稍稍微挪動了一點點距離。
快步湊近的影子並沒有讓它等太久。
片刻後,一個毛絨又溫暖的頭顱扎進了它的懷抱,同時在耳邊響起的還有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媽媽,我來見你了。
雌狼的眼猛的睜大了。
眼前的視界像是攏著一層霧蒙蒙的紗,它反覆眨動雙眼,乾澀的眼皮像砂紙一樣刮擦得生疼。
但就算這樣,它仍然試圖看清那個輪廓……只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
雌狼變得有些焦躁。
陸霄在製作給它使用的新的香藥的時候,額外添加了不少有寧神安眠功效的藥材香材,雌狼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病中焦躁的情況了。
大多數時候,它都在睡——這是延緩病程和體能消耗,也是減輕痛苦最簡單有效的方法。
但是睡多了,同樣有『副作用』。
它有時候會分不清夢和現實。
夢中的東西總是不固定的,時間是,出現的人或物也是。
很多次雌狼恍惚著以為看到了什麼,但是睜開眼消失無蹤,才意識到是只是做了個夢。
那個雪夜裡,站在窗外俏生生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帶來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
只是後來它守在窗邊等了好幾天,也再沒出現過。
雌狼以為那也只是一場夢。
這一刻,它感覺到毛茸茸的頭埋在自己懷裡磨蹭,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
但雌狼仍舊不敢相信。
它努力的抬起頭試圖分辨氣味——這對於原先的它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但是現在,湧入鼻端的卻是每天見到丈夫時一般無二的消毒水的氣味。
中間……中間或許混雜著一些熟悉的氣息,但它又沒法說服自己這是不是思念太甚帶來的新的、更真實的夢境。
它想用雙眼確認。
察覺到母親的呼吸變得急促又焦躁,灰狼抬起頭,稍微觀察了一下就發現了端倪。
母親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時,已經不能很好的聚焦了。
這意味著它看不清自己的模樣。
而自己身上又滿是剛剛被陸霄消毒過的氣味。
眼見著雌狼不斷的搖著頭,眼角已經因為摩擦沁出淺粉色的渾濁眼淚。
灰狼湊上前去,幾乎有些強硬的張開嘴,叼住了雌狼頸邊已經松松垮垮的皮毛,然後像擁抱幼崽那樣,把雌狼攬在了自己的懷裡。
感覺到掙扎逐漸變得微弱,灰狼這才慢慢的鬆開嘴巴,輕輕的、一點一點舔乾淨了雌狼眼角磨出的淚水——
-媽媽,你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
灰狼仔細的聽著。
懷裡的母親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迴蕩在房間裡的只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它輕輕的吧嗒了一下嘴巴。
母親的眼淚,真苦啊。
……
今天是一更短章,不用等補全。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