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冊封面已經微微泛黃,看得出來是有些年頭了,右下角因為常年翻看顯得有些磨損泛白,應該是這幾年不回家,母親進來打掃房間的時候,時常翻看而睹物思人了。
父愛深沉渾厚,如同撐起孩子站起來的大地;母愛細微周到,仿若潤物細無聲的春雨。
一張張陳年老照片,從嬰兒到青年,承載著十幾年的歲月,每一張照片都像是一段成長的小故事,陸長庚撿起這些原本模糊的記憶,像是重新走了一趟歲月長河,切身感受著自己一路以來逐年成長的人生。
聰慧懵懂的孩童時期,已經顯現出遠超同齡人的智商;一騎絕塵的學生時代,小學、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學都是名副其實的學霸級別人物。
這是一本時光回憶錄,也是一位天才成長的記憶。
母親陳清為了這本相冊可謂是煞費苦心了,就連他大學時光的照片也洗出來了不少,要知道大學的這幾年,兒子和自己丈夫鬧脾氣的,可是連家都沒回來過!
或許對於母親來說,自己的孩子,從牙牙學語到翩翩少年,再到成長為能獨立離家去闖自己世界的大人,這也是她難以忘懷的時光。
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這是一位母親的驕傲和期盼,即使她會在這個過程中漸漸雙鬢髮白、雙眉垂暮。
不知道看了多久,龐大的記憶讓陸長庚感覺昏沉沉的,腦中傳來了許久未曾出現的熟悉眩暈感,按照以往的習慣,他這時候應該去練拳了。
但這次也許是荔枝酒後勁作祟,或者是他實在不想停止好不容易撿起的記憶,陸長庚拿著相冊,有些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繼續回憶著這具身體的點點滴滴。
朦朦朧朧之後,他感覺自己好像是睡著了,但看著照片卻依舊非常清醒地在回憶過往,整個人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狀態。
迷迷糊糊之中,陸長庚感覺有人在溫柔地給自己揉著太陽穴,忍不住轉頭看了下。
原來是自己的母親陳清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正坐在床邊輕柔地給自己兒子揉著腦門。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叫你喝酒別喝那麼猛了,你看,把自己喝迷糊了吧?」
陳清有些責怪地說著站起身走到書桌邊上,端起煮好的醒酒湯走了回來,扶起兒子給他餵了一碗溫度剛好的醒酒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湧入無數記憶的緣故,腦中的眩暈感竟然神奇地消失不見了!
陸長庚腦中多了許許多多成長的記憶,更明白自己母親的不容易,看著身邊一直為這個家默默付出的母親,深情說道:「媽,謝謝你!」
陳清將空碗放到書桌上,重新坐過來在桌邊坐下,看到陸長庚手中的相冊,忍不住笑著說道:「在看相冊啊,是不是在懷念小時候的事情啊?」
說著,還溫柔摸了摸兒子的二頭,回憶道:「一眨眼間,我家那個當初被我拿著掃帚滿村攆著跑的小二就長大了,你娘我也要變成老太婆了。」
「沒有的事!老媽你在整個老街可是數得上號的大美女!我兩要是一起走在街上,不認識的人鐵定都覺得我們是姐弟!」
這話倒是沒說錯,陸長庚能長得這麼帥氣,完全是遺傳了父母的姣好樣貌,陳清本來就長得美麗大方,再加上心境一直不錯,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完全像是三十出頭,正是一個女人風華正茂的時候。
「就你嘴甜,這話老娘愛聽。」
陳清喜滋滋地用右手食指點了點陸長庚的額頭,伸手拿過相冊笑著問道:「你知道我最喜歡裡面哪一張照片嗎?」
「是那張你在村里拿著掃帚追打我,追不上反而被我回頭做鬼臉嘲諷了?」
這照片應該是他上二三年級時候的,正處於皮實的孩提階段,當時學校布置了個華國結的手工作業,年幼的陸長庚為了完成作業,把老爸送給老媽的結婚紀念禮物-真絲晚禮服當做材料給剪了!
氣得陳清追他滿村跑,被當時村裡的年輕人把這畫面給拍攝下來了,陳清知道後就要了照片,還把它給洗出來了。
陳清搖搖頭,打開相冊翻到其中一張照片遞過去給自己兒子。
這張照片的邊沿已經出現參差不齊的磨損,年頭很是久遠。
照片是在一間老式廚房中拍下的,背景是一個正燒著柴火的老式土灶,照片中央有兩個人物和一張老舊的木圓桌,圓桌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粽子。
一個虎頭虎腦的三四歲小男孩正抓著一個小粽子往自己懷裡藏,邊上一個滿頭銀髮的老太太一邊包著粽子,一邊一臉慈祥地看著自己孫子的古怪作態,有些渾濁的雙眼中儘是笑意。
陳清伸手輕輕摩挲著照片上老太太的面容,懷念道:「當初我和你奶奶正在包粽子,你這個小鬼頭偷偷摸摸跑了進來,還一本正經學著大人和我們說話,私底下卻偷偷拿了一個還沒煮過的小粽子,你奶奶當初可是因為這事樂上了好多天。」
「可惜你爺爺奶奶苦命了一輩子,都沒怎麼享福就去世了。」
印象中的爺爺高高瘦瘦的,小時候在他懷裡經常聽他念叨著自己曾經的歲月,老年人和孫子輩的說著自己的過往,這或許是他們懷念自己生命的獨有方式。
爺爺那一輩只剩他一棵獨苗,年幼父母早逝,一直是他的祖父帶他長大,只是到了他八九歲時祖父也年老去世了,留下年幼的爺爺就進山砍柴割草賣以維生,農村的孩子,在五六十年前的華國,即使有族中長輩的照拂,想要活下來也得靠自己!
幸運的是,他長大之後遇到了一個勤勞儉樸的女子,一個為了家幾十年都任勞任怨的普通農家女子。
在陸長庚的記憶中,奶奶是一個非常喜歡小孩子的慈祥老婦人,陪著丈夫耕田持家,一直都不太擅長言語,但就這麼一位普通的農村女子,幫一窮二白的丈夫健健康康地養活了兩男兩女四個孩子。
從陸長庚記事起,就對老人有著非常深的印象,腦中有著一幅非常深刻的畫面,因為小時候自己吃飯不喜歡咀嚼,是奶奶一口一口嚼碎再餵他的。
夕陽西下,坐在老家小院外高大龍眼樹下的老人,額頭已經有了些許皺紋,她背著牙牙學語的陸雪,一臉慈祥地嚼碎放過糖的米飯,一邊餵著偎依在自己腳邊的孫子,一邊等著丈夫從田裡歸來,還時不時輕輕擦拭著大孫子嘴角溢出來的米漿。
聽三叔說過,奶奶從來沒和其他人發生過什麼口角,哪怕是爺爺當初和年輕氣盛的兒子吵架,她也只是會在邊上暗自抹淚,從來不會為了什麼道理幫腔。
正是她凡事不與人爭的善良性子,潛移默化中影響著兩個兒子和兒媳,兩個兒子手足情深,自小就相互扶持、相互成長;兩個兒媳更是情同姐妹,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從來沒發生過半句爭吵。
哪怕是到了陸長庚這一代,他和陸雪雖然只是堂兄妹,卻比絕大多數親兄妹的感情都要好!
娶妻娶賢,好妻子才是一個家最好的風水,這話確實大有道理。
陸長庚安靜地聽著母親訴說著過往,內心前所未有的安寧,不知不覺間就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一直到下午五點多,他才緩緩自然醒來,感覺身體無比的清爽通泰,體內五臟六腑異常暢快,隨著自己的一呼一吸一股氣流在全身不斷生發消散,潛藏在身體各處。
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陸長庚眼中精光一閃而過,急忙從床上下來,緩緩吸了口氣之後,右手猛地往空中揮出一拳!
「啵」的一聲破空之聲響起,空中盪開了一層淺淺的漣漪,沒想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就這樣水到渠成地生出了暗勁!
在洗手間洗漱之後,陸長庚看到自己的母親正在廚房中忙碌著,走過去看了下,廚房裡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材,按照這態勢,估計能整上個十來個菜出來。
「媽,這是要擺宴席啊,搞那麼多菜!」
陳清看了一眼走進來幫忙洗菜的兒子,笑著說道:「你三叔三嬸知道你回來了,晚上下班之後會過來吃飯,這一頓是你三嬸特別交待的,說當是她給你的接風宴!」
陸長庚身體一僵,弱弱問道:「接風宴是假,這是為了陸雪的事興師問罪來了吧?」
陳清很是好笑地看了兒子一眼,這孩子自小跟他三叔親,也最怕這位當過兵的長輩。
「那我就不知道羅,陸雪那丫頭之前說和我們說過了,她可是因為你才去當歌手的,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待會怎麼和你三嬸解釋吧!」
「老媽,你得幫幫我啊,三嬸不會一掌把我給劈了吧?」
「那不至於,雪兒現在已經是個歌手,木已成舟!況且時間已經過了這麼久,早就過了你三嬸的氣頭,她現在就算生氣,頂多是會像小時候一樣,讓你三叔罰你扎著馬步抄寫《文心雕龍》。」
三嬸非常痴迷《文心雕龍》,小時候每次幫陸雪背鍋都會這樣罰他,到現在都整成了他的童年陰影了!
陸長庚頭疼不已,果然,背鍋之後的麻煩只會遲到,絕對不會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