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露一手真本事
沈秀蘭一家人都圍在李雲海身邊，彎腰低頭盯著被拆開的電視機看。
李雲海問道：「家裡有沒有烙鐵和焊錫，要是再有把鑷子就更好。沒有的話，我回學校去取一趟，我宿舍啥都有。」
沈國明道：「隔壁老張家有，他兒子跟人學過半年電器修理，後來嫌辛苦就沒幹了，傢伙什都是齊全的。秀蘭，你去借一下。」
沈秀蘭應了一聲，輕盈的走了出去，到隔壁借了工具過來。
跟著她一起過來的，還有一男一女，都是隔壁老張家的孩子。男的二十多歲年紀，留著平頭，虎頭虎腦的，身強體健，是個大塊頭。女的跟沈秀蘭差不多大，穿著水紅色的連衣裙，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男的名叫張俊，他妹妹叫張潔。
張俊雙手抱著胸，樂呵呵的看著拆開的電視機，嘖嘖連聲：「這可是牡丹牌的電視！不好修的啊！沈叔家的電視機上次壞了，我鼓搗了半天也沒有弄明白，後來還是送到維修部才修好的。」
沈秀玲輕哼一聲，說道：「張俊，你修不好，不代表別人修不好！李雲海他是專業的。」
張俊笑哈哈的道：「專業？他剛從學校畢業，只怕連電視機都沒有摸過吧？他搞得懂裡面的結構嗎？他知道這些線路板都是做什麼用的嗎？我跟著師傅學了半年，都沒整明白呢！」
李雲海從沈秀蘭手裡接過工具包，打開來一看，裡面裝的都是維修工具和材料，幾乎樣樣俱全，倒是十分便利，他熟練的取出烙鐵和焊錫，又拿出一把鑷子。
李雲海道：「你家買的這是二手的電視機吧？這機器有些年頭了，條阻器不靈敏了。現在再試試，絕對行！」
沈秀蘭端了一杯水來遞給他喝。
旁邊有人說道：「都是一個學校的，你怎麼張口閉口就談錢呢？」
可是，高興不過三秒鐘，電視機的屏幕亮了一下，又滅了，只在中間顯示一道亮亮的光柵橫線。
他是一家之主，一錘定音，其他人沒有二話可說。
李雲海道：「謝謝阿姨，我還有事，以後再來拜訪你們。」
臥室中間擺著一張木床，一側是大衣櫃，櫃旁是一台縫紉機。屋裡一角立放著一個長方形的木桶，這是城裡人用來洗澡用的。講究的人家還會扯一個浴帳，用繩子把它穿好，掛起來，圍成一個圈，空出一條縫當出入口，長長的大木桶放在裡面，就變成了簡易的洗澡間。
李雲海搖晃電路板，看電視機畫面閃不閃，見畫面很穩定，便說道：「行了，這電路板兩三年之內，應該不會再出毛病了。」
她身上散發著淡幽的清香，臉上的絨毛是那樣的清晰可見。她滿臉都是溫柔，滿身儘是秀氣。她抿著嘴，膚白如新剝的鮮菱。俏白的臉，似乎被月光漂過的大理石，又似乎月光本身。一頭黑髮，如同用冬天的黑夜作為材料，烏黑髮亮。
李雲海走到門口，朝裡面張望，看到有一個年輕的姑娘在台上跳舞，那歡快的舞蹈，輕盈的體態，身姿是那麼的飄逸，看上去像是仙女在翩翩起舞一樣，讓人沉浸其中。
李雲海拆開了設備的後蓋，檢查電路板和線路。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方佩華的一聲大喊：
「秀蘭！」
飯後，李雲海習慣性的來到藝校閒逛。
電視裡傳來節目的聲音，畫面隨之出現。
沈秀蘭的性格看似柔弱，實則剛強。今天她頭回帶李雲海回家，本想得到父母的祝福，結果卻遭到母親的萬般刁難，讓她心裡極為難過。
控制室里有工具箱，一般的工具都有。
李雲海不解其意，跟著她走進臥室。
沈秀蘭好奇的問道：「雲海，這是什麼原理？」
沈秀蘭答應一聲，然後無奈的拉開了房門。
李雲海嗯了一聲：「我知道了。秀蘭，你想過沒有，或許我們真的並不適合對方？」
沈國明擺手說道：「行了，孩子們都還小呢！李雲海剛才的話，說得很對。幾年以後，誰知道是個什麼情況？現在不必多言！」
此刻，她忽然之間就發飆了，歇斯底里的嘶吼道：「你又不是我，怎麼知道雲海不適合我？我就認定他了！我非他不嫁！」
張俊冷嘲熱諷的道：「秀蘭，你說對了，他們這種學生，也就修個收音機啥的了！大件可不是這麼容易修的！」
一個青年男人問道：「你會修？」
沈秀蘭懨懨的提不起一絲興趣：「媽，幹什麼呢？」
李雲海一臉篤定的說道：「阿姨，就一個電容鬆動了，我把這邊焊一下就好。」
李雲海一個深呼吸，沉著冷靜的說道：「阿姨，謝謝你們的熱情款待。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世事無常，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事？」
他又向沈國明和沈秀玲告別。
開機！
電視屏幕上顯示出滿屏的白色雪花。
「好了！好了！」沈秀玲開心的笑道，「快插上天線！」
「咦！亮了！」沈秀玲高興的拍起了小手。
青年老師問道：「同學，能修好嗎？」
台上的人亂成了一團，有人喊道：「演出馬上就正式開始了！這個時候機子怎麼能壞呢？快喊人來修啊！」
「電工？他又不懂電器維修！」
李雲海笑道：「我只收20塊錢的修理費，算得上很便宜了。這套設備是上海無線電三廠組裝的，要賣一萬多塊錢呢！而且已經過了保修期，你們送到維修部去修的話，沒有兩三百塊錢修不好。」
沈秀蘭抿抿嘴唇，扭頭進了裡屋，嘭的將房門關緊了。
說著，她緩緩的靠近李雲海。
方佩華氣怔了，手撫著心口，蹙著眉頭，指著女兒道：「你、你成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沈秀蘭嫣然笑道：「雲海，你真厲害！」
方佩華這才閉了嘴。
他倆雖然談了兩年的戀愛，但也僅限於躲到操場邊的小樹林裡牽牽手，說一些讓彼此心跳加劇的甜言蜜語，還沒有更多的接觸。
宿舍里的同學都走了，他一個人也不想這麼早回去待著，便到外面走一走。
現場的工作人員、演員，正在更衣室和後台準備演出的學生，都跑了過來觀看，里三層外三層，擠了個嚴嚴實實。
然而，李雲海卻知道，這套設備裡面配的收錄機、功放、收音頭等等，都只是索尼的入門級產品。
這是一套索尼的立式落地組合音響，這也是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大尺寸的平板振膜喇叭，落地的大喇叭低音單元是銀灰色的平板振膜。
方佩華道：「吃了西瓜再走，秀蘭，拿刀出來切西瓜吃。」
李雲海麻利的將那個電容元件補焊完畢，前後只用了一分鐘時間。
也只有藝校這樣的單位才配得起了。
沈秀蘭卻渾不在意，說道：「你回家鄉後，一周給我寫一封信，聽到沒有？」
沈秀玲哎了一聲，飛快的插上了電源插頭，打開電視機電源。
李雲海淡淡的道：「這是小毛病。秀蘭，你家有沒有縫紉機油？」
張俊誇張的道：「你們真讓他上手啊？這電路板可金貴了，他要是不會修，把電路板給燒壞了，那伱就得換板子，那就不是20塊錢可以修好的了，起碼得花一兩百塊錢了！」
西州工業技術學校附近有好幾所大中專學校。
一切正常！
沈國明嘿嘿笑道：「沒看出來啊，李雲海，你還真是個行家裡手！不錯，不錯，你這個無線電，學得紮實！」
沈國明在後面伸長了脖子在看，見他們吵起來了，便沉聲說道：「行了，都少說兩句！拆都拆開了，就讓李雲海試下吧！」
我國機器製造業還不夠發達，當時不管是進口原裝的，還是國內組裝的，一套這樣的設備可不便宜。
李雲海插上天線。
方佩華狐疑的打量女兒，又看看李雲海，說道：「李雲海，你記住我們之前的約定，三年之內，你若沒有能力在省城安身立命，你就不應該欺負我家秀蘭，這對你、對她，都是負責任的表現，也是你一個男子漢的擔當！」
且說李雲海離開沈家後，回到學校宿舍。
李雲海問他們要螺絲刀。
磁帶無法播放，整個音響設備罷工。
李雲海走近舞台，喊道：「喂，同學，是不是錄放機壞了？讓我看看吧！」
青年人看起來是個老師，此刻他也沒有更好的選擇，說道：「行，你來試試。」
張俊一臉的不服氣，無奈的搖頭：「瞎貓碰上死耗子！哼！」
方佩華見裡面沒有答應，用力拍打著臥房門：「秀蘭！我進來拿個東西！」
這一聲喊叫，有如投進湖裡的石頭，把正在戲水的一對鴛鴦給驚散了。
顯然，他們都把李雲海當成藝校的同學了。
「快想辦法吧！」
音樂聲突然嘎然而止。
「哈哈哈！」張俊揶揄的笑道，「我早就說過了，你不行啊！半桶水非晃蕩得很，這下晃出毛病來了吧？沈叔，你家這電視機，依我看啊，還是送我師傅那裡去修吧？」
沈秀蘭眼裡迷漫著水霧一樣的情意，緩緩閉上雙眼，離李雲海越來越近，吐氣如蘭，喃喃的說道：「雲海，我要讓你永遠記住我！」
他將電視機裝好，把工具裝進包里，遞給張俊：「謝謝你。」
張俊道：「我當過學徒，我當然知道這裡面的嚴重性質！我就是因為搞壞了別人送修的一台彩電，才被師傅趕回來的。這事真不是開玩笑的！我看這小伙子，嫩得很，他哪裡懂修電視機啊！讓他修個收音機還差不多。」
李雲海道：「這是電位器條阻接觸不良引起的，最好是用專門的觸點清潔劑潤滑，現在沒有那東西，用縫紉機油代替也是可以的。」
方佩華緊張的道：「李雲海，要不你先別修了，你幫忙裝上，我們送到外面去修。」
李雲海道：「你給我錢，我三分鐘就幫你弄好。這是學校的設備，反正你們可以找學校報銷啊！」
沈國明道：「好了好了，都別說了，我看李雲海那小伙子還不錯，人長得高大，談吐大方，舉止得體，沒有農村人的那種拘謹小氣，動手能力也很強。我看哪，這孩子以後會有出息。」
今天回老家已經不可能了，就算有火車到達縣城，縣裡也沒有班車回家。
剛才在台上跳舞的姑娘，也站在旁邊，俏麗的雙眼裡閃著好奇的光芒。
跳舞的女生停了下來，問道：「怎麼回事？」
方佩華端坐在椅子上，沉聲道：「秀蘭，你過來。」
方佩華道：「你明天就去商業局報到。還有一個事情，你和李雲海之間不合適，我建議你認真考慮個人問題。」
方佩華道：「你是算命的？還能看出來他有出息？我跟你們說，李雲海再有出息，如果他不能調到省城來工作，分隔兩地就是不行！我沒瞧不起他的意思，我也不嫌棄他是農村出身。只要他能來省城，那我就不反對他們在一起。」
李雲海咕嚕幾口就將一杯水喝完了，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叔叔，阿姨，小玲，我先走了，再見。」
青年老師道：「你確定能修好？你有工具和配件嗎？」
「今天是星期天，現在又是晚上了，去哪裡喊維修人員來呢？要不喊電工過來試試吧？」
沈秀蘭送李雲海上了公交車，看著車子漸漸駛遠，滿腹離愁的回到家裡。
「這可怎麼辦呢？有沒有備用的設備？」
李雲海已經拿到了工作報到證，報到期限有一個月，也不用著急回家。
他又用一字起子，將兩個條阻器輕輕的旋轉了幾下，然後又將其復原。
至於廁所，那得上屋外面的公廁。家裡只有當夜壺用的馬桶，晚上拿出來用，不用的時候就塞進床底下。用完之後，第二天得提到公廁倒掉，還得洗刷馬桶。
他下午五點半到食堂吃了個飯。
沈秀蘭道：「有啊！你要那個油做什麼用？」
李雲海他們平時沒事的時候，也喜歡到藝校閒逛，因為藝校有兩道獨特的靚麗風景。一是綠樹成陰、繁花似錦的校園景致；二是賞心悅目、婀娜多姿的藝校美女。
很多國內外知名的藝術家、歌唱家、舞蹈家、戲曲家、戲劇家，像著名的李谷藝、張吔、甘平、萬茜等明星，都是從這裡走出去的。
不等他吩咐，沈秀玲插好了插頭。
「雲海！」沈秀蘭大膽的拉住了他的手。
一套這樣的設備，售價一萬六，這在當時絕對是天價，絕對是當年的神器。
經過大禮堂的時候，聽到裡面傳來音樂聲，原來藝校晚上要舉辦畢業匯演，演員們正在裡面做最後的排練。
這個年代的組合式音響，一般都是由音箱一對、收音頭、均衡器、功放、黑膠唱機、卡式錄音機組成，有CD機的就不會再配備黑膠唱機。CD機1982年就有了，但價格昂貴，非一般人所能接觸到。
這套設備是雙卡式的，集收錄放諸多功能於一體，可以外接音響設備，放磁帶伴奏、歌曲，十分的方便實用。
沈秀蘭還以為他是因為母親的話而傷心，所以動搖，說道：「不，我覺得我們挺合適的！」
李雲海吃了一驚，沈家人就在外面呢，這屋子又不隔音。
方佩華道：「我不是怕你修不好啊，我是怕你修壞了。」
沈秀蘭見他執意要走，喊道：「雲海，你等等。跟我來一下。」
沈秀蘭道：「媽，你就讓雲海試一下吧！他在學校，經常和同學舉辦義修活動，幫人修個收音機什麼的呢！」
沈秀蘭轉身進了裡屋，拿出一小瓶縫紉機油來。
李雲海道：「我先看看是什麼毛病吧！」
李雲海關了電視機，拔下插頭，從張俊的工具包里拿出把小巧的一字螺絲刀來，在電路板上找到條阻器，用螺絲刀伸進縫紉機油瓶里，沾了一點油出來，滴在線路板上的兩個電位器上。
現在的故障是，磁帶放進去以後，按鍵按下去沒有反應，那個按鍵就像失靈了一樣，再用力一點按下去的話，那按鍵就卡住動不了。
李雲海心裡有數，說道：「能修好，20塊錢。」
張俊接過工具包，和妹妹張潔回家去了。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西州藝術職業學院，這也是省里名氣最大的藝術院校，號稱西州藝術家的搖籃。
台前台後十幾個人，一齊看向李雲海。
那優美的舞姿，輕快的步伐，靈活多姿，讓人如痴如醉。李雲海看著痴迷了，心裡有些愛慕，信步走了進去，就在第一排的位置坐了下來。
禮堂後面的控制室窗口，有個男生喊道：「機子壞了！」
「好了！」李雲海喊道，「小玲，插上插頭，開機看看。」
李雲海的吸呼瞬間變得急促，全身的血液向腦門聚集，讓他變得輕飄飄的，像飄在雲端似的。
「沒有啊！這可是索尼牌的機子，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出過問題。」
方佩華嚇了一跳：「有這麼嚴重嗎？」
李雲海無語的搖了搖頭：「阿姨，這電視機我修過了，如果機子點不亮，你就送到外面維修部去修，所有的錢我來出！這樣總行了吧？」
這麼一耽擱，時間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
青年老師道：「行，你修好了，我肯定給你錢。我是老師，我還騙你不成？」
有人道：「蔣老師，快點吧！時間來不及了！」
蔣老師見李雲海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想著也不怕他跑了，便掏出錢包來，數出兩張大團結，遞了過去：「這是20塊錢。你趕緊修好吧！」
李雲海接過錢，也不看，隨手將錢一折，塞進褲子口袋裡，然後動手修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