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橋下擦肩而過
「李雲海，你會修隨身聽嗎？」
林芝把嘴一抿，天空的霞光映著她那白裡透紅的俏臉，如同玫瑰花一樣鮮艷，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美妙而甜美的笑容。
看得出來，她從小養尊處優，衣食無憂。對別人來說艱辛無比的歲月，在她身上沒有留下任何勞動的痕跡。
她人美聲甜，李雲海三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仿佛被蜜泡過的一樣甜美動聽。
李雲海說我當然會修了，你帶來了嗎？
林芝說帶著呢，我今天出來逛街，就是為了修理隨身聽。
她取下小背包，掏出一個索尼牌的磁帶隨身聽，遞給李雲海：「喏，就這個，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天就不能播放了。你幫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李雲海接過隨身聽。
這是一款新的機型。索尼第一次運用杜比-C的隨聲聽WM-DC2，當時的售價為驚人的1500元人民幣，相當於我國一個普通工薪階層兩三年的工資。
李雲海並不覺得驚訝，哪個時代都有一個有錢階級的存在。要知道，在城裡已經沒人提萬元戶這個詞了，也就農村人還稀罕萬元戶。
李雲海道：「應該不用，我幫你調整一下就好。只不過，我這裡沒有桌子，不好拆機修理。」
……
李雲海問：「可以了嗎？」
真的壞了，不能播放。
林芝道：「女生都愛吃這個呀！你是怕吃了口臭吧？不會的，不信你聞聞。」
林芝騎了一輛女式自行車來的，比起二八大槓來少了前面的橫槓，更加輕便，后座一樣可以坐人。
李雲海鋪開書包，打開工具包，拿出小螺絲刀，小心但又嫻熟的拆開機蓋。
「我帶不了人，你帶我吧？」林芝見他沒有自行車，便將車子往他面前一推。
李雲海笑道：「我不要了。」
五一大道的林陰路上，種著高大的綠化樹，有的大樹有雙臂合圍那麼粗。
從五一文往東走，經過省供銷合作總社、中蘇友好館，來到五一行人天橋。
林芝問道：「要更換配件嗎？」
「你的身影，
你的歌聲，
「李雲海，等一下。」坐在後面的林芝忽然扯了扯他的衣服。
李雲海也不矜持，把自己的包往前面車籃里一放，跨步上車，穩穩的抓住自行車龍頭，雙腳撐地，說道：「你先上車。」
李雲海是農村人，在村里沒吃過臭豆腐，來省城上學，每一分錢都寶貝得很，恨不得掰成兩分來花，一毛錢一份的臭豆腐，雖然不貴，但對他來說，也是沒必要的開支，能節省就節省了。所以他還真的沒吃過臭豆腐。
他把機子裝好，還給林芝，收了GG牌，將它折了兩下，放進包里。
李雲海抬頭問道：「林芝，伱這機子是不是摔過？」
你的懷中。」
「我正要找人修理呢！就看到你了。」
他們剛走，人行天橋的樓梯上，走下來兩個漂亮的女子，正是沈秀蘭和沈秀玲兩姐妹。
沈秀蘭怔忡的望著那邊，眼睛一眨不眨，說道：「不可能吧？雲海早就回家鄉報到了！這會兒，他很有可能在梅山縣機械廠上班了呢！怎麼可能還出現在省城？小玲，你看走眼了！」
林芝抬手朝前一指：「就在前面了。」
李雲海不知道怎麼回答好，總不能說自己居無定所，暫時在澡堂子裡過夜吧？
林芝以為他住處離這裡太遠，便道：「要不，你到我家去修吧？我家離這裡不遠。」
她的嘴唇薄薄的，粉粉的，彎成十分柔美的線條，好像兩片細長的菊花瓣，透著機敏和靈氣，又給她的臉上添了幾分柔媚。
我的美夢，
李雲海蹬動車子，在林芝的指示下前行。
喔！
還別說，這東西，聞起來臭，吃起來可香噠！
臭豆腐外焦里嫩，焦脆而不糊，細嫩而不膩，初聞臭氣撲鼻，細嗅濃香誘人。豆子的清香，拌著淡淡的蔥花香，別有一番風味。
她輕啟朱唇，對著李雲海呵了兩口氣。
李雲海騎著往前走，問道：「還有多遠？」
林芝輕盈的跳下車子，走到路邊賣臭豆腐的攤位前，掏出兩毛錢遞過去，說道：「師傅，來兩份臭豆腐。」
她唱的是《鄉戀》，這首歌上過去年的春晚，紅遍了大江南北。
「哦，是的，昨天晚上我聽著歌聲睡著了，機子放在枕頭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摔下去過。」
氣息香香的。
他蹲下來，先打開磁帶倉，拿出裡面的磁帶，確定磁帶是好的，又打開電池蓋檢查。
林芝道：「吃一份吧！可香哩！人家都炸了。」
「你找別人修過沒有？」
臭豆腐都是現炸的，一毛錢五片，攤主夾了十片放進油鍋里，烏黑的臭豆腐在金黃的油鍋里冒出嗞嗞的響聲。
李雲海大概檢查了一遍，說道：「電路板沒有問題，我猜測，應該是傳動齒輪歪了，所以卡住了。」
林芝說好了。
李雲海將自行車靠邊停放，在桌邊坐了下來。
林芝吃了一片，見他不動筷子，笑道：「你吃不慣嗎？」
攤主炸好了臭豆腐，拿兩個瓷碗盛了，撒上一點翠綠的蔥花，端到旁邊的一張小桌子上。
李雲海裝好磁帶和電池，試著按下播放鍵。
李雲海感覺天變藍了，風變柔了，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我的情愛，
永遠留在，
「電池是新換的，我也以為是沒電了。」林芝輕捋一下秀髮，柔聲說道，「磁帶我昨天還聽來著。」
林芝坐在車后座上，輕輕哼著歌。
「姐，你看，李雲海！」沈秀玲指著遠去的自行車，「真的是他！他還帶了個女的呢！」
林芝嗯了一聲，腰身一扭，斜坐到自行車后座上，她微微縮著雙腳，把裙擺整理好，緊緊夾著。
林芝也蹲了下來，她穿的是裙子，雙手先把裙擺提著，往腿間一夾，這才蹲著。
李雲海尷尬的往後一仰，為了緩解尷尬，他拿起筷子吃了一片臭豆腐。
她聽的磁帶，是我國唱片出版社於去年發行的，國家音樂學院民樂演奏專輯《漢宮秋月》。
天橋上下，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小攤小販，炸臭豆腐和糖油粑粑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兩人吃過臭豆腐。
李雲海道：「不喜歡這味道，你一個美女，居然也愛吃這個？」
永遠印在，
我的心中。
林芝離他如此之近，近到可以聞到她吐氣如蘭的呼吸。
林芝仍然坐在自行車后座上。
隨身聽裡面的電路板展露出來，而傳動裝置還在電路板後面。
旋律優美，歌聲清越。
牛奶一樣潔白的牙齒，有如珍珠般發出瓷白的光芒。
林芝問道：「你住在哪裡？」
李雲海本就是專做上門服務的，點頭說道：「好。」
沈秀玲跺著腳說道：「姐，我看得真真的！就是他！」
李雲海以為她坐得不舒服了要調整坐姿，便停下自行車。
沈秀蘭搖了搖頭，拉著妹妹的手：「小玲，我們走吧，我們還要去買東西呢，我明天正式上班了。」
她一步三回頭，看向李雲海那邊。
李雲海騎著自行車，消失在人海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