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特別的邀請
李雲海走到澡堂的服務台，看到俏立著的林芝，不由得錯愕交加。
林芝款款走過來，訝異的問道：「你住在這裡？」
她家在分配這套新房子以前，住的也是不帶廚衛的房子，大冬天的時候，她也曾隨父母到澡堂子裡洗過熱水澡，所以她對澡堂子並不陌生，她不僅知道澡堂子的營業時間是上午十點到晚上十點，還知道這裡一到晚上，就會有很多外地人來過夜。
所以，當她看到李雲海夤夜走進這家新沙池澡堂時，便知道李雲海住在這裡。
李雲海無奈的點了點頭：「學校關門了，我沒有地方去，只能暫時住在這裡。因為只有這裡不看工作單位的介紹信。」
林芝好奇的問道：「那你為什麼不去單位報到？為什麼要留在省城？」
李雲海簡短的回答了兩個字：「賺錢。」
林芝更是不解：「你上班不就能賺到錢了嗎？」
李雲海搖了搖頭：「上班賺錢太慢了，我如果到梅山縣機械廠上班，一個月才32塊錢。」
而他工作五年，也未必能存下2100塊錢。
「哎，李雲海，你搞修理，賺了多少錢？比工作賺的還要多嗎？」
「啥？2100塊錢？就你畢業這幾天嗎？」
「那不好說。得看生意好不好。」
她雙眼有如明亮的探照燈，把李雲海照了個遍，看得李雲海怪不好意思的。
服務台的人正盯著這邊看呢！
婦女就是林芝的母親唐玉霞，她一把拉住了女兒的手。
李雲海暗暗苦笑不已，心想這能一樣嗎？你一個女生，帶一個莫名其妙的男生回家過夜，這影響完全不同，你爸媽對別人能笑語晏然，對我只怕要待之以棍棒了！
林芝挽住母親的胳膊，笑道：「媽，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李雲海，他是我的朋友！」
「……」
李雲海低聲道：「林小姐，我們改天再聊。夜深了，你快回去吧！」
林芝走在前面，回過頭來，撲哧笑道：「原來你害怕我爸媽啊？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她猛然間看到李雲海，哎喲一聲：「這位同志是誰啊？」
李雲海尷尬的笑道：「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你快回去吧！」
林芝點點頭，說道：「那就對了，我如果給你錢，你肯定不會收。我家正好有一個空房間，而你正好需要一個睡覺的地方。那就這樣好了，我把這個房間出租給你，抵你的修理費用。20塊錢，住一個月，我還占你便宜了呢！」
林芝下意識的掩住了口鼻，然後退了出來。
林芝又問道：「你幫我修好了收錄機，沒有收我的錢，是吧？」
李雲海還記得林芝家的樓道，騎到門口停了下來。
「阿姨，您好。」李雲海禮貌的彎了彎腰。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林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能去你家睡。」
上樓的時候，李雲海問道：「林小姐，你父母能同意嗎？我以為，此事要先徵詢你家人的意見。萬一他們很兇，要趕我離開呢？」
李雲海第一次跟這種性格的女生打交道，完全不知所措。
林芝拉住他的手臂，隨之又鬆開，說道：「把你的東西帶上——放在這裡不安全。」
「為什麼？你不把我當朋友了？」
「賺個萬元戶，應該問題不大？」
「還行吧！這幾天，我賺到了2100塊錢。」
「這也是我的目標，但願可以完成！我要是成了萬元戶，我請你到省城最好的館子吃飯！」
「哎呀，我說小芝，你出去看個電影，怎麼才回來？我和你爸都在擔心你呢！」
大堂里瀰漫著尚未散去的水蒸汽，整個房間給人一種濕漉漉、霧蒙蒙的感覺，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要多難聞就有多難聞。
有人吹起了口哨，有人起鬨：「姑娘，你走錯門了！」
林芝微微撇了撇臉蛋，問道：「我們是朋友？」
李雲海身子一震，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謝謝你，林小姐！我並非不知好歹的人，只是怕太過麻煩你們了。」
「嗯，一個月！你能賺到多少錢呢？」
只看了一眼，她就明白這是社會最低層人的居所，比旅社裡最便宜的大通鋪都不如。大通鋪最起碼不會這麼潮濕陰冷，也有一張像樣的床，睡的人也沒有這麼多。
林芝微微仰頭看著他，會說話的眼睛，猶似一泓清水，她溫柔的說道：「李雲海，夜深了，我一個人很害怕回家，你能不能送我？」
「嘻，李雲海，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別不認帳！」
李雲海心下感動，知道她故意這麼算帳，是想給自己一個睡覺的地方。
林芝推開男賓部的門，站在門口朝裡面張望。
林芝招呼李雲海進來，請他坐下，然後對母親道：「媽，我和你說件事。」
李雲海只是笑，沒有回答。
李雲海嗯了一聲：「都說是朋友了，當然不能收你的錢。」
很快到了省署家屬大院。
「送你到這裡，你進去吧？」李雲海回頭說道。
唐玉霞笑吟吟的道：「李雲海同志，你好，是你送我家小芝回來的吧？謝謝你了啊！進來坐會兒吧？」
林芝卻往澡堂子裡走去。
男人們放肆的大笑。
「好吧，我明白了。」林芝從包里掏出二十塊錢來，遞給李雲海，「既然你不把我當朋友，我也不能占你的便宜，這是修理費，請你收下。你不想欠我的人情，我也不想欠你的人情。」
保衛看了一眼李雲海，見到車后座的林芝，並沒有阻攔。
路燈微微的白光照著一小片地方，月牙兒在迷霧一般的雲層里，泛出朦朧的光暈。
林芝真誠的說道：「李雲海，來我家住吧！不就住一個月嗎？男子漢大丈夫，不必拘泥於小節！男子漢的責任就是竭盡全力去做能夠做到的事。既然有更好的住宿環境，你為什麼一定要委屈自己去住澡堂子呢？那種地方濕氣特別重，偶爾住一個晚上還可以，你要住一個月，那你人也廢得差不多了，就算你成了萬元戶，又管什麼用？」
林芝跳下車，嫣然笑道：「李雲海，你不要回去澡堂子睡了，去我家睡吧！我家有一個客房是空著的。」
林芝格格格的笑道：「第一次見面，我看你修理我們學校的收錄機時，我就看出來了！反正我看人不會有錯的！」
李雲海當然無法拒絕她的這一請求。
「也行。」李雲海繼續蹬車。
一個穿著黑色短袖長裙的婦女站在門內，四十歲左右年紀，風韻猶存，雍容閒雅，微顯圓潤的瓜子臉蛋，雙眉修長，相貌甚美，和林芝有幾分像。
李雲海連忙搖頭：「那不行。」
林芝坐在后座上，扯了扯他的衣服，偏過頭笑道：「別啊！送我到家門口。好不好？」
走到了她家門口，她手遮住嘴巴，壓著嗓音說道：「你放心好了，我爸媽不凶！他們都很好說話的。你看我的性格就知道了。」
林芝這樣高挑靚麗的美女，深夜出現在澡堂子裡，想不引人注目都很難。
他的書包里裝著這幾天的勞動收入，共計2100塊錢呢！
以李雲海的工資計算，這筆錢相當於他五年的收入。
「哇！那很不錯哦！修理這麼賺錢？難怪你不想回縣裡上班了。你打算在省城待多久呢？」
「一個月吧！在報到證到期之前，我肯定要回梅山縣機械廠報到的。」
林芝誠摯的說道：「一點也不麻煩。你白天都在外面擺攤，只晚上來睡一覺，能有什麼麻煩？你再拒絕我，我們真的不能當朋友了！」
「我幫人修了兩台複印機，賺到了2000塊錢，幫人修了一台打字機，賺了80塊錢，那天晚上幫你們修了一台收錄機，賺了20塊錢。」
李雲海心下感嘆，最難消受美人恩，以後真不知道怎麼報答林芝好！
林芝知道他同意了，爽朗的一笑：「我欣賞的男人素質中，智慧應該占第一位。可是在另外幾個方面，我的要求也絕對嚴格，那就是道德和勇氣！李雲海，跟我回家！」
李雲海知道她家父母並非普通職工，在踏入她家門之前，不免有些緊張和忐忑。
「好！」李雲海毫不猶豫的說道，「你等下我。」
李雲海沉吟道：「我們雖然認識不久，但你說是，那就是吧！」
林芝又唱起了歌：「月亮月亮象一把銀梭，交給你也交給我，看誰織出最美的生活……」
他喊來服務員，拿下自己的書包，說出去一趟，晚點再來。
林芝等他出來，仍然讓他騎車，她則坐在后座上。
澡堂子分男賓部和女賓部。
「不是這意思啊！你明白的。」
林芝抿嘴笑道：「如果你要收費的話，最起碼也要20塊錢吧？」
林芝掏出鑰匙來開門。
不用她提醒，李雲海也會這麼做。
李雲海騎著車，沿著八一路前行，這是省城最繁華的街道，哪怕是大晚上的，街上也有車子經過，街邊也有行人走過。
熱鬧的城市已經安靜了下來。
林芝撲閃著靈動的大眼睛：「那伱在省城擺地攤，能賺多少錢？」
李雲海尷尬的搔了搔頭：「我怎麼會給你這種感覺？」
一群俗不可耐的糙男人們，猛然間看到這麼水靈汪汪的姑娘，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唐玉霞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可樂遞給李雲海：「喝瓶可樂吧！」
然後，她問女兒：「什麼事啊？你爸在書房，你先去見過你爸再說吧！」
林芝嘻嘻笑道：「媽，這事啊，我跟你說就行了！——李雲海要住在我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