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小的鋪子，大大的夢想
李雲海找了塊像樣的木板，又找了點油漆，拿刷子在上面豎著寫了幾個大字：「李記修理鋪。」
兩邊再豎著寫兩行小字，一邊寫著：「專業精修打字機、印表機、複印機等辦公設備。」
另一邊寫著：「空調窗機、電視機、洗衣機、電冰箱、電風扇、收錄機、音響等家用電器。」
他把木牌子往門口和窗口之間一釘。
李記修理鋪就正式開業了。
修理鋪簡陋得很，裡面暫時只有一張修東西用的寬大台面。
說是修理鋪，還不如說是李雲海的暫時棲身之所，最起碼比住旅館要便宜，比住澡堂子也要便宜。
李雲海白天仍然到五一文旁邊去守株待兔。
比起普通的電器維修，李雲海更喜歡修理文印設備。
這些維修工張口要價也要得凶。
「林小姐！」李雲海走過來，從包里掏出瓦楞紙招牌，放在樹底下，問道，「你吃過早餐了嗎？我這裡還有饅頭吃，要不要來兩個？」
「你帶我去看一眼，好不好？你就滿足我的好奇心吧？我有車子，我們騎過去很快的！」
但對想儘快成為萬元戶的李雲海來說，這點錢卻算少了。
「真的？」
1984年被稱為「私營企業元年」，也就是說，在這一年之前，民營企業基本上還沒有，就連個體戶也是有限制的，很多行業不能經營。
所以高端維修工的缺口特別大。
李雲海關掉電視機，斷電，拔掉天線，然後拆開電視機的後蓋。
「以後？你怎麼知道以後的事？」
李雲海心想，果然，自己還是太善良，每次張嘴，都開不了高價，總覺得收別人高價，是黑心的表現。
這年代，文印設備售價十分昂貴，能用得起這些設備的，都是好單位、大企業。
「澡堂子？」
他首先用電壓測量法，檢查自舉升壓電路。
李雲海笑道：「這叫英雄所見略同。對不起啊，我這裡真的是啥子也沒有，連杯水也沒有。等下我到街頭買冰鎮汽水給你喝吧！」
老人拍著大腿說道：「還是你靠譜啊！上次那個人跟我說顯像管壞了，一定要收我80塊錢才能修好呢！還好我沒有聽他的。」
林芝把自行車靠邊停放了，在報紙上坐下來，她的裙擺很長，她將裙擺提上來一點，用雙腿夾住了。
「不是的，我搬走了。」
林芝拉了他的胳膊一下：「你先別忙，我有話問你。」
剛進門，李雲海又退了出來。
「好好好，好朋友，請進吧！」
老人打量他幾眼：「你這麼年輕，就出師了？」
她推著自行車，左右張望，顯然正在尋找李雲海呢！
很快，她便在人海中發現了啃著大饅頭的李雲海。
「在哪裡？能帶我去看看嗎？」
而且很多人都會故意要高價，明明很容易修好的故障，他會說一個很嚴重的原因，然後換零件，開高價。而換走的零件，他下次還可以換給別人。
黑白電視機的維修，無非就是四個部分：信號通道、伴音通道、電源電路、掃描及顯像管部分。
「工人也不能當一輩子啊！現在的鐵飯碗，以後未必還是了。林小姐，你有這麼好的資源，我勸你還是進機關單位工作吧！工人文工團，現在很吃香，以後也不咋樣！」
特別是高端機器設備領域的維修工，就更稀缺。
普通人不懂維修里的門道，只能任由別人開價。
事實上，這種漫天開價的人，在未來的空調、汽車、手機、電腦維修界，也一樣存在，不知道宰過多少人！兩塊錢能修好的東西，收你兩百塊錢都算老鄉情分了。
「林小姐，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林芝在旁邊抿嘴笑道：「大爺，他可會修東西了！你就請他去吧！」
「當工人也是為了賺錢，個體戶也一樣可以為四化做貢獻，都是社會主義偉大建築的基石，不分貴賤。」
修理工這個行業，在八十年代是嚴重不足的。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
李雲海修好以後，將電視機裝好。
而李雲海測出來的電壓只有11.5伏。
「林小姐，我現在算是個體戶，我得出攤賺錢啊！」
他背著包，提著一大袋饅頭，一邊吃，一邊來到五一文公司。
「我租了間房，一樓的，可以當門面使，也可以睡覺，挺方便的。我就沒去打擾你們了。」
李雲海通過檢測，發現行震盪輸入信號正常。
「萬事開頭難，我現在只有這麼一個啥也沒有的小鋪子，但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擁有一個啥都有的小鋪子，然後是大鋪子，再成立自己的公司！」
再測變壓器，行輸入電路也是正常的。
李雲海如實說道：「顯像管還能工作，只是顯像管焊腳出了故障。我已經幫忙修好了。」
林芝今天穿了一條長款的花裙子，這是寬帶連衣裙，露出她圓潤滑膩的香肩，把她的衣架子身材襯托的玲瓏浮凸，修長的玉腿，配著塑料涼鞋，更顯亭亭玉立。直長濃密的黑髮，用一個蝴蝶發卡扎了個馬尾，清新迷人。
「我可不是你的客人！我是你的朋友！」
李雲海掏出兩張報紙來，墊在花壇邊，說道：「來，坐下說話。」
李雲海帶她來到修理鋪。
這天，李雲海把小說拿去還了，另外租了一本小說，然後花了3毛5分錢，買了7個富春面大饅頭，一半當早餐，一半當午餐。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李雲海笑道：「我就是師傅。」
他拿出工具，將四腳焊實了。
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
李雲海測量顯像管的三、四腳，發現四腳焊腳松落。
李雲海忍不住想笑，問道：「那為什麼不早點修好呢？」
李雲海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林小姐，歡迎你蒞臨李記修理鋪參觀視察。你是進入我修理鋪的第一個客人。」
來人是個六十多歲的男人，他接過煙，熟練的往耳朵後面一夾，說道：「我家的電視機壞了，不知道你師傅能不能修？」
他把李雲海當學徒了。
「你別貧嘴了！你可得想清楚了，工人身份不是個體戶能比的。」
李雲海的修理鋪，屬於修配行業，在允許經營範圍之內。
老人掏出五塊錢來遞給他：「謝謝你啊，小同志！你雖然年輕，這技術卻比那些老師傅高明多了！」
李雲海道：「行，我去去就來，很快的。」
「咦，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爸也是這麼勸我的，說個人愛好不一定要當成工作去做，還說現在主要抓的是經濟建設，跟經濟有關的一切都會成為改革的對象。」
「就這啊？啥也沒有呢！」
這時，外面有人經過，看到這邊的修理店招牌，便走了過來，站在門口問道：「師傅在不在？」
但凡有點學歷的人，都會包分配工作，沒有人去社會上當修理工。
「哦，昨天我很忙。你找我有事嗎？是相機沒修好？還是隨身聽又壞了？」
沒有學歷的人，想學會高端機器設備，也不得其門而入！
李雲海道：「請你放心好了，修不好，我不要錢！」
客廳高低柜上，擺著一台黑白電視機，沒有圖像，只有聲音，此刻也開著在聽呢！
老人請李雲海進來，笑著說道：「這機子沒有畫面，我們就聽個響聲！」
「我找你，不是因為這些事！相機我試了一下，很好用。哎，你昨天晚上，怎麼不到我家睡？是不是我媽說的話，傷害了你的自尊心啊？其實你不用在乎她說什麼，她是刀子嘴豆腐心。」
林芝俏臉緋紅，說道：「你說什麼？」
李雲海說道：「這個問題我能修，修好要5塊錢。你願意的話，我現在就上門服務。」
李雲海接過錢，心想那些老師傅未必不懂這個故障所在，只不過這麼修的話，他們還怎麼賺大錢？幾塊錢要耽誤半天工呢！
他這趟上門服務，拆拆裝裝，再加上檢測、維修時間，也花了一個多小時，只賺了五塊錢！
五塊錢其實也很多了，比普通工人的一天的工資還要多。
李雲海道：「大爺，我肯定能修好，而且我還可以給你保修。我修過的機器，如果再出現相同的毛病，以後你來找我便是了，一個月內，我免費給你修。」
「哦？那你不打算回梅山機械廠上班了？立志當個體戶了？」
這說明行輸出級未能正常工作。
她又對李雲海道：「我在這裡等你。」
老人嘿了一聲：「我們找過一個修理工，他看了以後，開口就要80塊錢！說是顯像管壞掉了！我賺貴啊，就沒修了！就當是一個收音機聽聽聲音得了！」
「李雲海，我昨天來找過伱兩次，你怎麼不在呢？」
「我有先見之明！因為改革開放是日新月異的，社會正發生前所未有的大變革！現在講求經濟建設，企業也好，文工團也好，都是經濟文化中的一環，遲早會成為改革的對象。但機關單位不同，他們是社會的管理者和服務者，不管經濟形勢怎麼改變，機關人員總是需要的，也是吃香的。」
這個年代又沒有專門的維修學校，想學修理，只能拜師學藝，由師傅領進門。
「哎呀，小同志，你好厲害啊！一下子就修好了！」老人哈哈大笑道，「不用更換顯像管了嗎？」
電視機有了圖像，聲音也正常。
老遠就看到一抹靚麗的倩影。
李雲海問了幾個問題，得知是沒有圖像，只有聲音。
李雲海告辭離開，回到李記修理鋪。
老人就住在這個小區，他家裡還有一個老伴，兩個人都退休在家。
「李雲海！」林芝喊了一聲，嘴角露出小酒窩，閃現一股動人的氣韻。
林芝抿嘴一笑，推過自行車來，讓李雲海載她。
電視機有聲音，沒有圖像，那說明信號通道部分基本正常，故障出在掃描和顯像管部分。
行輸出管集電極電壓正常應該有26.5伏。
李雲海無奈的笑道：「還好你不是我女朋友，不然我得被你煩死。」
「李記修理鋪！你還真租到房子了！」林芝驚喜的一笑。
然後他接通電源，開機測試。
老人倒是一訝，問道：「5塊錢啊？確定能修好嗎？」
李雲海嘿的一聲笑，抓了抓腦門：「沒什麼，我說你太關心我了，讓我受寵若驚。」
老人想了想，說道：「行吧，你師傅呢？」
李雲海迎上前來，先遞一支煙過去：「大爺，你好，修理師傅在呢！請問要修什麼？」
「搬到另一個澡堂子了？」
他看看門口掛著的招牌，搔了搔頭，心想這就是我的店啊！
林芝在裡面喊道：「李雲海，你進來啊！你發什麼呆呢？」
李雲海笑著走進來，說道：「我說這店怎麼完全不一樣了，嚇我一跳！林小姐，你對我的店鋪動了什麼手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