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的一連串話語說出,滿朝文武,盡皆默然。
這一刻,扶蘇不止是大秦的長公子,而是一個看著自己的弟弟一步步變成自己不認識模樣的可憐兄長。
扶蘇希望自己的六弟,能幡然悔悟!
他想不懂,也不願意去想,為什麼自己的六弟會變成這樣。
他只知道,他和他諸多兄弟都敬愛的老師,如今被六弟『禁』在丞相府之中;
百姓的哭嚎,自己的這位儲君六弟聽不到;百官勸諫,自己的六弟依舊是聽不到。
他不想要這樣,他甚至覺得這一切都是夢!
故而,千里迢迢自滎陽趕回來,就是想要勸誡自己的六弟,不能再這麼繼續下去了。
這一刻,這位大秦長公子,眼中滿是淚水,就是這麼看著高台上的嬴徹。,
也不知道為什麼,扶蘇甚至都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看不清楚。
而嬴徹....面容微動,而後嘴唇略微張開,袍袖出現了些許的顫動。
但緊接著...豁然起身!
仿若不忍,仿若心虛一般,強行將自己的目光轉移開來。
「扶蘇公子,此言差矣!」
「太子殿下監國,乃是始皇陛下的旨意!」
「此番徵調田畝,亦是根據官衙的田畝定價,給予了充足的補償,而且用的還是太子殿下的私庫,甚至都沒有用國庫之中的錢財!」
「於公於私,太子殿下問心無愧!」
「至於柳相居於丞相府之中,那是柳相染疾!扶蘇公子沿途看到的,不過是些被貪心沖昏頭腦的刁民罷了!若是扶蘇公子不願意見到這些腌臢之人,陳銘自願請罪,也願意帶領軍伍差人,將這些刁民盡數抓捕入牢獄之中!」
「扶蘇公子此番詰問,莫非是以長而欺尊?」
「太子殿下一心為了大秦的昌盛,我陳銘更不是什麼佞臣,臣下心中所想,亦是只有大秦罷了!」
就在此時,陳銘看到這兄弟鬩牆的一幕,心中的恐慌被巨大的喜悅所衝散!
只有扶蘇公子和太子殿下不合,他陳銘才能在夾縫之中安然脫身!
即便是日後始皇陛下責怪下來,大多也會考慮,到底是不是扶蘇公子對於沒有奪得儲君之位耿耿於懷!
他要將這股子火燒得再旺一些,越旺盛越好!
「大秦?」
扶蘇咬緊牙關,緩緩回頭。
一雙眸子死死盯住陳銘:「你沒有資格說大秦。」
就這麼簡單的話語,將陳銘噎得甚至是說不出話來!
他該怎麼回答?
他又能怎麼回答?
而就在此時,高台之上的嬴徹,袍袖終於止住了顫抖,那一張面孔也顯得極為沉靜。
他微微眯起雙眼,小小的面容神情變化,在此刻...卻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對著他最為敬愛的長兄,流露出絲絲殺意!
「兄長,可是要篡逆?」
輕聲詢問,在這麒麟殿內,卻如同沉雷悶響!
「殿下,不可妄言啊!」
有老臣驚駭起身!
也有武將緩緩站起!
有野心之人若陳銘之流雙目放光。
有聰慧之人若曹參皺眉旁觀!
這一切,發展的實在是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
篡逆?!!
這兩個字壓下來,就如同泰山死死釘在身上一般,讓人根本無法喘氣!
無論是什麼身份,只要是將這兩個扯到身上去,都註定不會輕鬆!
即便是柳白!
也即便是扶蘇!
「六弟....」
「六弟...」
扶蘇神情驚駭,而後眼神之中滿是失望。
玄黑的袍服,在這一刻竟是顯得黯淡無光。
這位大秦最有『禮』,最有仁德的長公子,在這一刻,仿佛是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即便是當初嬴徹被始皇陛下立為太子儲君之時,這位長公子都不曾流露出半分沮喪。
而此刻...他卻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眸中無光。
扶蘇沒有言語,只是緩緩轉身。
麒麟殿內的一切『扶蘇公子』的喊聲,都無法將其從失魂落魄的狀態之中拉出。
嬴徹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心疼,也閃過愧疚,但緊接著便被堅毅所替代。
「陳銘奸賊,」
「我要既斷此賊透露,懸之都門!」
司馬欣咬牙咬得嘎吱響,卻被趙懷真死死攔下,只能恨得小聲咒罵!
他想要殺陳銘,但絕對不能連累對他有提拔之恩的趙懷真、
「啟稟殿下,老臣以為,該退朝了。」
就在此時,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
眾人抬眸看去,正是已經白髮遍鬢的王翦緩緩起身。
在這個朝堂即將大亂的時刻,王翦的一句話,如同定海神針一般,將這個局勢給徹底穩住。
也將那幫子差點喊出『請旨陛下,罷黜太子』的熱血官員,徹底按下!
事情不能壞到這種程度,局面不能亂到無法收拾。
這,就是王翦的底線。
他要為始皇陛下,再站在這朝堂上一段時日,兄弟鬩牆,奪嫡爭儲,這件事絕對不能發生在大秦!
而正是王翦的出現,讓群臣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是啊!
太子殿下....現在羽翼豐厚,別說是扶蘇公子了,在有了王老將軍支持的情況下,就算是柳相在此地...又能如何呢?
他們不理解,為什麼...為了大秦征戰四方的王老將軍,會支持這樣的太子殿下?
就像他們不理解,為什麼陳銘這麼一個完全看不出任何當真能用在政事上才能都沒有的廢物,憑藉著科考之時的馬屁文章,為什麼就能得到太子殿下的重要。
更關鍵的是...太子殿下還就這樣被陳銘帶跑偏了?
一眾武將,更是面色漲紅!
心中對於王翦的尊敬,讓他們無法開口。
但作為秦人,他們很想要質問,到底是為什麼!
「且慢!」
而就在此時,站立在高台之上的嬴徹,卻是沉聲開口:
「左丞相府左長史陳銘,咸陽宮建造順利,徵調田畝有功!孤念其辛勞忠毅,特擢升為右丞相府左長史!」
「著詔。」
「總管我大秦各個郡縣,修建恢弘建築之事,同樣負責徵調田畝!」
「今特賜,詔令旗牌,著調軍伍、禁衛、二百人!徵調田畝,若有何人阻攔,可有先殺之權,再有稟辯議之責!」
「陳銘,今日出咸陽。大秦國事,不可耽擱!」
詔令出,百官驚!
陳銘這廝佞臣,非但沒有受到懲處,還升官?
更為關鍵的是....升到了柳相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