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
「蒙毅,你好歹是蒙家的後人,此刻卻是如此模樣,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童。」
「以你的性格,能露出這幅面容,外面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柳白笑了笑。
雖然他的年歲比之蒙毅還要小一些,但這一刻,他卻仿佛是蒙毅的長輩一般,溫和寬慰。
而就在此時,蕭何和陳平也是走入廳堂之內。
看到蒙毅來了,二人不約而同皺起眉頭!
太子與自家柳公作了三日的約定,他們都知道,咸陽城內必然會發生一些事情。
但是沒想到....這事情已經到了讓蒙毅親自上門的程度?
蒙毅看了看蕭何和陳平,又看了看柳白,頓覺心中安定不少。
「啟稟柳相,咸陽城之中,確實發生了大事!」
蒙毅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太子殿下詔令,左丞相府左長史陳銘行徵調田畝之事,以建造阿房宮!」
柳白微微點頭,這件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也明白,太子的謀劃,便是以『建造阿房宮』為跟腳開展的。
「可那陳銘,實在是一個奸佞小人!徵調田畝,百姓們不願意將自己的田畝出售,這陳銘便是帶了東宮的密衛,在咸陽對這些百姓們進行征伐。」
「雖說沒有出人命,但....民心動盪,天下人皆以為太子乃是暴虐之人!」
蒙毅沉聲開口,眼神之中也是複雜無比。
太子暴虐嗎?以前他從不這麼認為,即便是對上匈奴,那一戰將死囚營作為誘餌棄子,火燒匈奴十餘萬人,蒙毅都沒這麼覺得!
因為這就是戰爭。
傳言,那位武安君白起,其名下的殺伐之數逾越百萬,但他也曾聽自己的父親說起,其人不涉戰事之時,為人溫和,甚至帶了幾分....儒家的儒雅之感,比起殺神,更像是一個渴望讀書的尋常老頭兒。
殺敵,是不能認定暴虐的。
但現在...蒙毅恍惚了,他不能確定了。
「嘎吱!」
柳白的面色不變,其雙拳卻是瞬間緊緊攥起!
對百姓出手,這是柳白絕對不能容忍的!
陳平看到柳白這幅模樣,當即也是開口道:「此事無人阻攔?」
自家柳公,若是當真表現出怒意,可能事情還不算什麼,最多也就是訓斥,亦或者是懲處也就罷了。
可若是自家柳公...分明心中生氣,而表面平靜,那就事情大發了!
涉及到了百姓,以自家柳公的性子,就連陳平都無法想像,到底會作出什麼。
柳白皺眉,沒有言語,就是這麼看著蒙毅。
若大秦朝堂之上,再無良臣,他會心寒的。
「柳公,扶蘇公子回來了,並且....在朝堂之上勸諫太子殿下。」
蒙毅面露苦澀。
此話說出,柳白面色先是一松,閃過些許欣慰。
但緊接著,便是覺察到蒙毅的神情有些不對勁,想來事情不會就是『兄友弟恭,聽從勸諫』這八個字這麼簡單。
「繼續說下去。」
柳白沉聲開口,手指不斷摩挲。
即便是他在聽蒙毅講,心中都是不斷思索、揣摩!
自己這個學生想要做什麼,朝堂之上的群臣,到底是什麼反應,以及....始皇陛下是否已經收到了這些消息。
「扶蘇公子勸諫太子殿下,要關照民聲,太子殿下不為所動,並且呵斥扶蘇公子,是否是想要篡逆。」
「扶蘇公子,灑淚離開朝堂。」
蒙毅面容苦澀至極,顯然這件事...即便是自己察覺有不對勁,也萬難接受。
「你說什麼?!」
一直沉穩的柳白,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豁然起身,眼神之中儼然已經藏不下怒火了!
他可以接受自己的這個學生去布局,他也明白....聰慧之人,在執掌權柄之後,總是想要做點事情出來。
就如同他自己一般,也是手段層出不窮。
可是....嬴徹這一件事,做的讓柳白極為惱火!
因為...他傷害了自己的身邊人!
在柳白的觀念之中,自然是以天下人為先,但....自己的身邊人,比之自己要重要!
嬴徹這樣傷害自己的兄長,是柳白所不能忍受的。
「而且....」
蒙毅顫動著嘴唇,緩緩閉上眼睛:「太子殿下對於扶蘇公子的離去,沒有任何勸阻。只是發布了一道詔令。」
「詔陳銘前往大秦各地,主持各個郡縣的土地徵調之事。這些徵調出來的土地,都要建造大秦昌盛氣象的建築。」
「文武百官震動,痛罵陳銘乃是我大秦佞臣!」
「如今,皆在柳相您的府門前靜坐,希望柳相您能出府,主持公道!」
說完這一番話,蒙毅的臉上,划過一道淚痕。
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了昔年那楚國大夫屈原寫詩歌之時的悲憤之情。
君主無道,是作為臣子的最大不幸!
「糙!」
「太子怎麼這樣!」
龍且一拍大腿,怒目圓睜,那氣憤的模樣,好似想要直接提刀闖入咸陽宮去,找嬴徹好好問個清楚。
而蕭何和陳平二人,皆是眉宇一皺,面露沉思之色!
就連已經在憤怒最極限邊緣的柳白,亦是動作一滯,一把抓住蒙毅的雙臂,沉聲問道:「你說,太子沒有阻攔扶蘇,反倒是詔令陳銘,離開了咸陽?」
情急之下,柳白的力道竟是不自覺加大,蒙毅那悲痛的面容更加痛苦,甚至有些齜牙咧嘴:「柳相,是這樣的。」
「陳銘那廝....還被太子殿下升為右丞相府左長史,如今已經在蕭何的官位之上了!」
「柳相,咱們快出去吧!」
「哪怕是勸諫,也要阻止太子殿下啊!」
蒙毅情急開口之下,甚至想要先掙脫柳白抓他手臂的手,然後再拉著柳白出去。
但是....卻是感覺自己胳膊上的手掌,好似鐵箍一般,用力之下,分毫不動!
「等等。」
而就在此時,柳白的聲音,顯得極為沉穩。
這個天下最有權勢的臣子,在這一刻,猛然覺察到了不對勁!
陳銘!
太子為什麼要詔令陳銘離開咸陽?而且為什麼要升官?
今日一過,他這個丞相回到朝堂,陳銘應當是最好的棄子,用來讓他這個老師宣洩怒火,可為什麼....升官調任?
陳銘的作用....不是這麼簡單?
柳白深吸一口氣,來回踱步。
有一個剛剛蒙毅說過,但自己因為怒火一下子沒有在意的事情!
這個事情....就是關鍵。
「踏!」
忽然,柳白猛然一個頓步,快速轉身!
蕭何和陳平,同樣驚愕抬頭。
丞相府廳堂之內五個人。
三人異口同聲:「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