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叛。
當柳白此話說出,滿朝文武卻是鴉雀無聲,不斷地朝著一個方向看去。
那是武將第一列所空著的位置,以往便是武成侯王翦老將軍閉目端坐之地。
可今天....這位老將軍沒來。
所有人仿佛都刻意避開了這件事,沒有分毫提及。
原因很簡單,太敏感了。
太子嬴徹的所作所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這位老將軍在背後撐腰。
甚至可以說,這一切事情,若非沒有那個『王家女訂婚太子』的消息,王家沒有在背後展示其強大的力量,太子根本不可能做到這麼多的事情,更談不上對柳白這位大秦右相出手。
禍亂根源,這個詞放在王翦的身上,有些過分,但也相差不多了。
最為關鍵的是,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詞語:清算!
如果柳相決定對王翦進行清算的話,那朝堂之上該有如何的亂象?
簡簡單單的推算,所有人都忍不住惶恐。
甚至於....對比起這位大秦軍功勳爵最為煊赫的老將軍,他們反倒是覺得叛亂之事,沒什麼大不了!
大秦,何曾畏懼過打仗?
只是不想過多損耗罷了。
「柳相,王老將軍不在。」
「平叛一事,是否請王老將軍過來再行商議?」
而就在此時,一道有些尷尬的聲音響起。
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
只見張雲龍起身,撓了撓腦袋,仿佛對於朝堂之上的微妙氣氛沒有分毫感知。
但那有些尷尬的模樣,又像是....覺得有生之年,他張雲龍幫王老將軍告假,感覺怪怪的。
可滿朝文武在心裏面卻是翻天覆地!
意料之中,因為張雲龍是個憨批!若非因為這個傢伙跟王賁長得不像,年齡也沒差到過一輩的程度,恐怕都會認為張雲龍就是王賁的私生子!
意料之外,是你張雲龍也不能憨批到這種程度啊?
老將軍自個兒沒來,不是已經表明很多事情了嗎?
原本大家都稍微能夠看出一些,理解一些,甚至隱晦的猜想一些的東西,你張雲龍就仿佛是硬要將一個妙齡女子的衣裳剝下來,看看到底好不好看。
如此舉動,實在是過分啊!
「這憨子!」
一名武將罵了一聲,實在是沒辦法扔下張雲龍這個憨貨,索性硬著頭皮站起來:「柳相,末將以為,平叛一事,確實是需要商議啊!」
說了一句廢話,但...意義極大!
他將方才張雲龍一個勁兒說王翦的話頭,稍稍這麼一偏,拉扯到了商議平叛的事情上面。
就這麼一點點表現,足可見這個傢伙在崇尚兇猛沖陣的大秦武將團體之中,已經算的上是一位『智將』了。
蕭何沉默不語,只是就這麼靜靜觀察所有武將的態度。
柳白的吩咐,他銘記於心。
如今王翦的事情,將會成為他評估諸多武將的一個重要的依據、
對於武將來說,能打勝仗,自然是非常重要。
但....在上位者看來,其實還有更加關鍵的因素,那便是...軍伍之中,不能只知其上將,而不知君,不知國!
這才是軍伍譁變的根苗。
柳白目光依舊平靜,看向張雲龍。
張雲龍依舊是那一副帶點兒木楞的目光,他心中也確實就是這麼想的。
「諸位,老將軍於昨日,派人來到本相府中,呈送一物。」
柳白淡淡開口,伸手入懷,將一封信自懷中掏出。
甚至,他特意隱去了是自己派陳嬰去王翦府中去等這件事。
「老將軍年事已高,身上為國征戰的舊傷數不勝數。」
「今欲請辭,特請本相,將此物轉呈始皇陛下。」
柳白將懷中之物,展現眾人。
那明晃晃的《致仕疏》三個字,讓滿朝文武皆是傻眼了一下!
武成侯王翦...致仕了?
這個消息,幾乎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可證據就在這位柳相的手中。
無論這到底是王老將軍自己的意思,還是這位柳相親自威逼,事情的結果已經明晃晃在眾人眼前了,如何能夠不信?
但緊接著,一些年邁一些的官員,暗自鬆了一口氣。
在這種情況下,能夠保全名聲,並且是以自己請辭的途徑擺脫旋渦,何嘗不是避免了一場規模極大的清洗?
若是這位老將軍是主動請辭的,那就說明王老將軍依舊將時局看得清楚,並且願意為了保全大局,作出這樣的決定。
而若是這位柳相的意思,甚至可以說若是這位柳相親自威逼王老將軍,這也表明了這位柳相的一個態度。
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的錯誤,這位柳相點到即止。
從頭到尾,如今在咸陽城朝堂之上的,那些附庸太子殿下的官員,不作追究,只殺了文丘一人,便作罷了。
朝堂清洗,永遠比戰場征伐還要來的血腥!避免這樣的事情,才是幸事。
柳白將那《致仕疏》收回懷中,直接開口道:「老將軍既然有意致仕,我等身為晚輩,自然不敢辛勞。」
「大秦從來都不是殘暴冷血的國家,我等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
「不能讓大秦的功臣流血流淚卻看不到晚年的安寧。」
柳白這三句話,等同於將此事蓋棺定論,甚至沒有半分想要與所有人商議的意思。
可以說,從這位柳相的角度,幾乎是用『專橫』的態度,應允了王翦的這一封《致仕疏》。
張雲龍愣神,甚至完全反應不過來。
若非他身旁那個幫他說了一句話的袍澤將其硬是拉扯著坐下,說不得還要喊出一句為什麼。
柳白沒有給眾人反應的時間,只是看向蕭何道:「蕭何,你為我右丞相府長史。」
「關乎叛亂,你所接觸的政文最多。」
「你且先說。」
直接點名蕭何,柳白這壓根兒就是掩飾都懶得掩飾了,意圖明了,明刀明槍得要抬蕭何上位。
可剛剛避免了一場政治上的大清洗,何人會反對這麼一件小事呢?
皆是抬眸,看著蕭何緩緩站起身,走到麒麟殿中央。
這個在沛縣的小吏,終於做到了有能力改變國家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