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府邸。
宋懷章一進府里最後面那座屋子的時候，就感覺到氣氛不一樣，不只宮女的腳步更輕，連老嬤嬤也豎起指頭對著他「噓」了一聲。
點點頭，宋懷章輕手輕腳進去了，這一進，他確實發不對，腳步觸地溫暖如春，屋裡竟然燒了地龍。
這也是怪事了，這間屋子，就算隆冬大雪的天氣也是不會燒地龍的。
也就上回姜舒綰過來的時候，燒了一回。
不過，姜舒綰走後，就再沒燒過，再冷都不燒。
今兒還沒下雪，竟然就把地龍燒上了……
懷著疑問，宋懷章更往裡走，只見四周的暗衛都靜靜的跪在角落沒有一聲聲響，屋裡只有木炭燃燒的聲音。
不只地龍，連火盆都燒了一個。
宋懷章更是懷疑重重，腳步也不自覺回快，他生怕出了什麼事了，繞過屏風，進了裡間才發現男人一身黑色玄衣坐在木製地板上。
他靜靜的昂著頭，正對著一幅春花圖看。
那春花圖出自宮庭畫師的手藝，畫的桃花爛漫美不勝收，在風中搖曳，不過男人的視線都盯著桃花樹下的一個人看，那人一身短打的女裝打扮，看出來非常利落，頭髮用粉紅髮帶束著，年紀不過十一二歲。
是個年齡很小的少女，當然，在這個時代其實就不算小了。
不過她身量不長，是個晚些時候長個子的體質，所以看起來相當的嬌小可人，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抬著，狀如星辰般耀眼。
……
她應當是長的很漂亮可人的。
只是她是失足從旁邊滾下來的，所以不只一身沾了泥點草屑，連臉上都糊了一臉泥巴，除了那雙漂亮的眼睛，叫人看不起她的面容長相。
小姑娘身邊還有一個小籃子，籃子裝著烏黑透亮的物什，是從桃樹杆上摘下來的，叫桃膠。
——這物什以前是沒人要的，最近到是非常流行，在各種女人喜歡的甜品里經常出現。
宋懷章以前都沒注意到這個玩意，他想約莫這東西也是她帶出來的，不然一般人也想不到用桃膠做甜品。
畫中的小姑娘是微微抬著下巴的姿勢，她眼神清凌凌的睜大著，從眼睛就能看出她身上有股常人難以匹敵的淡定從容。
她似乎是遇見什麼棘手的事，所以手指緊緊的攥著袖子。
盯著這幅春花圖和圖上的少女，宋懷章腳下慢了一步。
他對這幅畫太熟悉了，畢竟當時分開了多久，他們就找了多久。
沒想到眾里尋他千百度，那人就在京都……
而且，他還是最開始和她接觸的，竟一點都沒認出來，也裝的太好了吧……
不。
不應該說裝，而是他們相茬了，他們陷入了思想誤區，總覺得對方是在平洲認識的，就是肯定是平洲人，壓根沒往姜舒綰身上套。
現在想想，當初的少女能創造出馬蹄鐵這個神奇的物什，又何嘗不能打下東來街和北地幾個工坊呢？
嘆了一口氣，宋懷章在男人旁邊跪坐下來，他看了看圖上的姜舒綰，又看了看左邊的李承雲。
打從他一進來，李承雲就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也不知道他對這個畫像看了多久……
「殿下。」宋懷章輕聲喚道。
「……」
李承雲愣了一會才回過神來，看向右邊的宋懷章，「表哥來了。」
男人說著轉身盤腿坐下，旁邊的宮女見狀連忙利索的端了矮几香爐茶水過來，等一切妥當，李承雲已經低頭看起宋懷章送來的資料。
宋懷章說：「殿下，世子那邊修河已經告一段落，陛下派去接替世子的官員也快到了，相信不日世子就要啟程回京。」
說到這裡，宋懷章頓了一下，「屬下收到消息，大皇子那邊手下有異動。」
「異動？」李承雲勾起嘴角邪笑了一聲，「什麼異動，明明就是半路劫殺，表哥說話也太過委婉了，莫不是跟著綰綰久了，說話也喜歡留三分？」
……
綰綰？
你叫的這麼親熱別人認嗎？
宋懷章心裡翻了一白眼，思量了幾個呼吸間，又道，「太子那邊也有異動，不過不是太子的意思，好像是太子妃。」
「太子妃？這個女人果然比我那軟弱的太子哥哥厲害的多，殺伐果斷，不愧是葉家的種啊。」
李承雲一邊說，一邊冷笑連連，尤其說到葉家的時候，眼睛裡的恨意幾乎化為實質。
當年他外祖家鎮南王府，也就是宋家千口人被殺，少不得葉家的「功勞」。
所以一提到他，不只李承雲，連宋懷章也攥緊了茶杯，因為用力他手中的茶水都溢了出來。
「殿下，太子妃葉靜宜的庶弟葉靖宇來東來街賃了一間鋪子，聽說殿下之前就見過葉靖宇？」
「見過了，戲樓上。」李承雲一甩袖子帶起一片冷空氣，他一邊說一邊望著窗外的臘梅樹。
他院子裡也有幾株臘梅，無人打理就一個勁的瘋長，尤其這在萬物枯敗的深秋，臘梅樹顯得越發突出。
「殿下覺得他如何？據西邊暗探傳來的消息，葉家那個嫡出的廢物完全不是葉靖宇的對手，葉靖宇上京前葉家家主就把家族令牌給了他，葉家現在已經是葉靖宇和太子妃葉靜宜說了算，葉靖宇此來京都就是輔佐太子妃的，這次刺殺世子的，多半是他。」
「……」
李承雲原本是在喝茶的，聽見這話，目光一下移到宋懷章臉上，「那你還猶豫什麼，動手啊！」
「這可是個好機會，葉靖宇葉家，老大的人，還有裴宴之，統統都別想回來哈哈哈哈……」
李承雲一邊說一邊笑，說到最後，李承雲臉上的笑容都有些癲狂了。
他掩著嘴，笑的肩膀發抖，身上發顫，狀如瘋子。
見他這個模樣，四周的暗衛和宮女更加恐懼的低下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殿下，最大問題便是世子，又是商稅又是土改，世子最近頗得民心。」
「無知！不能我為所用，得民心又有什麼用，難道你忘記宋家全族是怎麼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