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面壁者赫特露西婭
雖然紀明跟「阿普爾」他們交流時，為了保險起見，肯定是單方面對赫特露西婭信息屏蔽的。
但誰也不是傻子，從剛才的對話里她就已經看了出來，眼前這尊存在肯定早就知道她是誰了，不然不會忽悠得如此悠閒。
可事已至此，已經打光了最後一張牌的她也只能遞交上更多的誠意。
「好吧，既然你已經看過我的記憶了，那你肯定知道，我是密林教會真神座下第七十八位花級使者，代號【白露】，名字……不重要，已經沒有了。」
「不過實際上，我是萬年前日炎教會的聖女，被稱為『鐵腕』的赫特露西婭·赫夫曼·愛琴·日冕·榮耀之劍！」
這是一個很經典的老派名字，組成結構是：大名·家族裡一位著名祖先的名字·小名·姓·稱號。
當然，除了主打一個不畏艱險為逼格的精靈外，如今的人已經不用這種既複雜又難記的格式了。
用來在正式場合表示尊重的大名，以及用來在私人場合表達親昵的小名也融為一體，不再區分作用。
而既然赫特露西婭已經擺明了自己的身份，紀明也徹底散掉了身上的偽裝。
換上自己經典的白底金邊長袍皮膚，頭上頂起日光燈管，顯露出東方人面孔的他攤開手。
「怎麼樣，我的真實身份，值得驚訝嗎？」
「啊這。」
赫特露西婭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我大概猜到你有問題，但也只是覺得你是聖光神往陰影神那邊埋的雷而已，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聖光神是我的老朋友，幫祂處理一些難搞的臭蟲只是分內的事罷了。」
紀明笑了兩聲，坐在了赫特露西婭的對面。
「而我的立場也很清晰，就是要遵循跟陽月意志的約定，把我們共同的敵人處理掉。」
雖然赫特露西婭說話彆扭，但她做事從來都是很利落的，只要是可以團結的目標，她從來不會猶豫。
因此立刻甩出一句。
「潛藏萬載，我的目的自然也是這個，既然如此，那我們是不是就有了合作的前提與可能？」
「那是當然。」
得到紀明的肯定後，赫特露西婭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
但臉緩嘴不緩，張口就是一句毫不留情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必須要提醒你，別聽那個蠢貨意志的！」
小老闆：【開始攻擊無關路人了是吧】
「記住，其實我們的敵人根本就不是械月，至少絕不止是械月，還有……」
「暗炎餘孽。」
「啊？」
在赫特露西婭的愣神中，紀明補充道。
「而且是擁有一批魔龍作為打手，很有可能是由魔法皇帝牽頭，連械月都要一起掀翻的，暗炎餘孽。」
——呼，還好我是超級帶偵探，不然這個期待已久的撕皮環節可就真的一點逼都裝不到了。
「你……」
赫特露西婭顯然沒想到最近一年才活躍起來的基彌因，居然能一口氣發掘出萬年前事件的真相。
但這對於擁有共同目標的她來說肯定是一件好事，所以在點頭後，她還難得誇讚了一句。
「哈，看來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聰明，那我就放心了。」
既然已經確定了雙方利益一致，目的相同，那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交換情報。
但在這之前還有另外一件事更讓紀明好奇，那就是——「你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這就要從萬年前講起了……」
雖然隨著等級的提高，生物的壽命也會逐漸延長，但既然等級有上限，那壽命自然也存在著一個坎。
更何況赫特露西婭還是人類這種壽命雖然並不是特別短，但保底也才區區百年，絕對稱不上長壽的普通物種。
因此就算她用盡能延年益壽的法子，也絕不可能以孱弱人類之軀，橫渡如此漫長歲月。
甚至於說能在歷經萬載風霜後，跟上神這樣奇妙的存在坐在同一張桌子的兩端談笑風生。
「理論上的確如此，但魔君，或者說那條死於沉睡的鈦金龍給了我靈感。」
數萬年前，作為在懶散領域能比布龍菲爾德還要強大，大半個人生都是睡過去的超級懶狗龍。
即便超大規模強力地震都沒能喚醒的帕特里西婭最終求錘得錘，被垮塌下來的冰山當場埋葬。
雖然最後還是因為陷入了無休止的冬眠之中無法醒來，活活睡死在了冰層之下。
但在生命凋零之前，她在毫無補給和維護的前提下，可堅持了冬眠狀態足足一萬年！
沒錯，作為一個有骨氣，並不打算把自己的命運交給所謂救世主的勇敢陽月人。
即便赫特露西婭在戰後已經燃盡了一切，但在推算出暗炎偽帝未死後，還是決定要為母星做些什麼。
於是就像某本科幻小說一樣，她選擇了效仿鈦金龍故事冰封自己，一直冬眠到偽帝再度出現而已。
哪怕到時候自己還是難逃一死呢，至少也能作為古老先民派來的援助，化為一面堅定不移的旗幟，把勇於反抗的仁人義士們召集起來。
好消息，面壁者赫特露西婭成功了。
雖然那套複雜的冬眠維持法陣終究還是沒能抵抗得住歲月的消磨，走到了使用壽命的盡頭，但至少順利地把她送到了萬年之後。
而且等她從自己藏匿於大洋深處的陵寢中醒來時，赫特露西婭驚喜地發現自己的暗疾和衰亡，竟然在安靜的睡眠和充足的補給中被緩緩治癒了！
原本幾近凋零，甚至已經生出了白髮的將死之人，就這樣重新變回了生龍活虎，能把巨人馬摁在地上戲耍的鐵腕聖女。
哪怕已經身處於陌生的萬年之後，亦能爆發出燦燦火光。
壞消息，其他人失敗了。
以赫特露西婭的人格魅力，歷經無數沙場，身邊自然不會缺乏忠誠的追隨者。
因此在聽說她要借著安葬的名義興修陵寢進入冬眠狀態後，大量的有志之士主動表示要成為她的守陵人。
而這人一多起來就會出現家庭，出現村落，繼而演化出足以容納大量人口，設施齊全的小鎮乃至於城邦。
所以在最鼎盛的時候，這群守陵人衍變出的無數家族，甚至團結起來，組成了一個眾志成城的全新文明。
然而這份金子般的守望與友誼或許數代人之間還能堅持和繼承，但要是十幾代人，數十代人……
等數千年後，大家老祖先的恩情與忠義全都消磨殆盡，形同陌路人，這個文明也就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了。
因此就像美洲那些與世隔絕，還沒來得及登上世界舞台，就在沉默中自然消亡的古老文明一樣。
等赫特露西婭艱難地從已經坍塌的神殿地上建築里爬出時，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座已經長滿了青苔的城市廢墟。
「這……」
失落歸失落，但老傢伙沒有放棄。
像在玩RPG冒險遊戲般，她開始在這座被命名為「赫露」的城市遺蹟中探索。
一邊收集物資，調理身體，一邊搜刮史料，破解謎題，逐漸摸清楚了這個文明最終衰亡的真相。
颶風，瘟疫，饑荒……以及非常諷刺的，耗盡了最後一滴血液的內鬥。
「可悲。」
將一塊殘損的金牌插在傾塌的城門前，赫特露西婭在一群猴子的圍觀中在地上刻下一行大字。
【紀念這裡曾誕生過的輝煌文明，陽月生物間的內耗仍未結束，陽月生物間的內耗終會結束】
雖然此地與世隔絕，但她並沒有冒失地刻上自己的真名，而是在代表了留名的橫槓後選擇了空白。
至於冒險的最後，她拿上了最後的一點物資，在徒手造出一條小舟後，離開了這片傷心地。
其實直到這裡，赫特露西婭的心中雖然難免迷茫，但也還是存在希望的。
但一萬年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魔龍們有同病相憐的其他姐妹彼此扶持，都落了個群體發癲，出生之家的結局，更何況是其他人。
所以無論是同伴還是屬下，無論是勇猛的戰士還是睿智的法師，無論是只能活百年的人類還是長壽種。
有些夥伴死在了數百年的動亂之中，有些夥伴沒能撐過歲月的磨練，還有些忘記了本心，走向了對立面。
總之那些跟她約定好要在未來重逢的老友們最後全都「失約」了，只留她一個人抵達萬年之後的未來。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最討厭救世主的赫特露西婭，能那麼快就妥協的根本原因。
——哪怕接二連三的打擊並沒能讓她絕望，但孤立無援的現狀也還是太嚇人了。
尤其是在回歸文明世界，四處尋找故友而不得，卻意外發現了偽帝存在的痕跡。
深入調查，發現人家不但活得滋潤，還成為了深林王國背後的陰影皇帝後。
「天吶！」
要不是赫特露西婭經得起摔打，應該已經在絕望的仰天長嘯後化為灰燼消失了。
沒辦法，就算奪舍女兒身軀重生的魔法皇帝被她再度斬殺後，靈魂也陷入了危重的脆弱狀態。
可在線一萬年，哪怕只是一點點挪呢！都肯定能比她這個掛機了一萬年的傢伙得分高了。
但是。
「能贏嗎？」
「會贏的！」
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親友，而是你的敵人！
因此在發覺偽帝耍了李代桃僵，騰籠換鳥的陰險招數後，赫特露西婭直接選擇了跟牌。
——你篡他，那我也篡你吔！
於是她換用了一個不重要的新名字，作為來自某個偏遠村落的虔誠鄉下少女加入了密林教會。
教會可能是這一萬年裡變化最小的東西，以她曾經擔任日炎聖女的手段自然是平步青雲，一路高升。
在運用靈魂秘法，艱難熬過密林神的靈魂碎裂後，她甚至年僅「二十八」，就成為了最新一任的花級使者。
按照她的職場計劃，原本是打算大刀闊斧地刷成績，用最快的速度代替彌賽亞那個沒用的老……小東西成為新一任教皇。
然後再用十餘年的時間慢慢操作，也來一個騰籠換鳥，最終完成篡神偉業，給偽帝一個大大的驚嚇。
結果才剛打算走東境起個調，甚至才剛到工作地點，卸了妝都還沒來得及洗澡呢。
就被紀明當場拿下，當做反派這邊的新BOSS綁進地下城拷打了。
不過在充分交流了雙方接下來的打算後，紀明發現這個架他還是必須綁的。
因為要是再晚一點，等赫特露西婭在這邊刷到戰績後，就要槍打出頭鳥，想辦法把玫瑰這麼個漂亮的面子扳倒立威。
到時候就是救世主和面壁者自家人打自家人，免不了要內部流血，屬於是齊心協力反向幫扶魔法皇帝去了。
而在聽完赫特露西婭的自述後，紀明對這位鐵腕聖女的手段和能力大概也有了數。
正好，攤子大了，人手多了，很多來自於深林的訊息他不一定能第一時間收到，並做出相應的指示。
所以他乾脆就讓赫特露西婭繼承了自己在密林教會的情報機構，以後玫瑰他們就向她匯報工作好了。
反正都是一個組織內部的內鬼，統一安排總比對外交接來的安全，效率也能提高一些。
占了便宜的赫特露西婭對此自然沒有什麼意見，她對密林信仰進行移花接木的篡神計劃更加穩健了。
可在從紀明那裡得知了他在深林王國的安排和種種暗樁後，她還是震驚道。
「什麼？可密林教會總共也才十二朵花啊，你都已經拿下四朵了？」
粗略一算，發現要是再加上自己，這小小的教會高層圈子裡，可有近半成員都是內鬼了！
她不免回想起當初給自己洗腦時，密林神那副「老子超牛逼！」的傲慢模樣，頓時感覺有點難繃。
「這是不是有點……」
她是想說誇張的，但紀明的回答卻是。
「確實有點少，你想辦法多騙幾個花級使者單獨跟我接觸，我能讓教會成為你的星海一言堂。」
只能說聖女閣下是個實在人，真的擁有著魯迅先生「拿來」的智慧。
聞言不鬧彆扭了，也不凹造型了，傲嬌了半天的她甚至主動伸出手。
「好，一言為定！」
所以這次輪到紀明傲嬌了。
「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