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輝光的日薄西山
雖然離開的時候腳步很快，但才剛走出大門埃莉諾就停住了。
「……」
看那副背著紀明，肩膀聳動的模樣，不用猜，肯定是在抹眼淚。
而面對孤兒三號即將失去重要親人的悲傷，孤兒一號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遞來一張紙巾。
但埃莉諾卻並沒有接過紙巾，而是用因為高強度辦公已經磨得有些粗糙的指尖直接抓住了紀明的手。
「紀明，你有辦法嗎？」
「我……」
答案是沒有辦法。
紀明能續老女士的命，是因為作為黃金精靈以她這個歲數本來就該處於壯年期，只要把神明詛咒和精神內耗造成的虧空補起來，延上幾千年的壽很正常。
但大主教作為魅魔的壽命也就是那麼幾百年，能活到近千歲已經算是禁慾和健康生活雙重Buff帶來的絕對高壽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連他那張一直都沒捨得用掉的復活劵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畢竟你沒法復活一個因為衰老而自然死亡的生命。
或許在黑暗鍊金和亡靈魔法的領域還存在著可以讓「特尼思」意志延續下去的詭異邪術，比如那種讓暗炎偽帝字面意思上死去活來的奪舍之術。
可那一晚在聖山下，大主教對紀明說的話他可都還記著呢。
老太太體面了一輩子，最後的一段路也想要體面地走到最後。
好以魅魔的身份，替自己的父親留下「生命的人格高尚與否與種族無關」的關鍵歷史證據。
所以她不可能接受這種與自己的期願背道而馳的行為，以一種骯髒的方式延續自己的思維意識。
而如果大主教在死亡的威脅下選擇了接受……
那就說明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她已經不是特尼思了，而是一具不擇手段的屍體，紀明會慷慨地幫她體面。
頗有些苦澀地想到這裡，紀明反握住了埃莉諾的手。
「人生啊，這一輩子意難平的事情還多著呢，照顧好老人家，幫她把這最後的一段路走好吧。」
以紀明的手段，他還有很多很多的人生大道理可以跟埃莉諾講，構建起一針完整的成功學雞血。
但正因為如此，不想騙埃莉諾的紀明在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嘴，低下身子，主動把她抱在了懷裡。
過了好久，直到耳邊沒有動靜了才鬆開。
【似了】
「才沒有！」
埃莉諾肯定沒死，但也不是被紀明媽媽溫暖的懷抱哄得不哭了，而是乾脆閉上眼睛睡著了。
只能說紀明這一脈實在有問題，從老女士那一代開始，整個師生傳承就講究一個卷王大集合。
退休的賢者和大主教主動找活干，有活乾的年輕一代又主動申請加班，搞得紀明反倒是最懶狗的那個。
埃莉諾昨天指不定處理公務到幾點，早上又參加了新一條商業街的剪彩儀式，現在終於撐不住了。
但她是眠了，可給紀明出難題了。
叫醒？
人家好不容易睡著，不太禮貌。
直接扛到人家府邸或者辦公室？
就算埃莉諾沒意見，清清白白的紀明也有意見啊。
所以兩難之間，紀明只能順勢抱起埃莉諾原路返回，把她放在了已經睡著了的大主教身旁的沙發上。
在午後清風的吹拂下，這一老一少都沉浸在睡夢之中，氣氛寧靜與安詳，讓人忍不住翹起嘴角。
【都似了】
「有點活躍了嗷。」
扯過一張紙，紀明在寫了一段告別的話以及給老人家用藥的叮囑後，就悄悄離開了黑水領。
下一站是遠山領，很巧，這幾天是菲婭的生日，所以菲利普也在這裡，讓紀明再次見到了這位盟友。
時隔數月，菲利普看起來比之前還要活躍，身上那股親王的貴氣也又拔高了幾分。
沒辦法，菲家兄妹在遠山領的投資大獲成功，財富滾滾來，擱誰吃到這口蜜糖都會忍不住飄飄欲仙的。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輝光王國的王權和教權是要絕對分離，不可以有任何浸染的。
但理論歸理論，大家都是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日子想要紅紅火火地過起來，哪裡能分得那麼清楚。
而且祖訓只說不許王教兩權互相勾結，又沒說不許雙方以個人名義結交。
所以為了能更好地維持一個平衡的局面，其實每一位太陽王都會有不少的教會朋友，好在發生意外情況的時候及時矯正。
很明顯，已經衝著王位發起最後衝鋒的菲利普，提前把這位教會朋友給找好了。
「紀明神選，來都來了，吃個飯再走吧！」
而且一頓飯後是另一頓飯，最後紀明硬是在遠山領呆到了公主殿下過生日的那一天。
同樣是王室子弟，跟埃莉諾這種兩眼一睜就險些這輩子都有了的苦哈哈相比，菲婭的人生可就幸福多了。
生日當天不但有親王歐尼醬全權包攬的超豪華典禮，還有姥爺鏡光公爵派特使送來的真摯祝福。
甚至連紀明都在戰艦倉庫里挑了一樣從玩家手裡收上來的，他們在魔龍寶藏里發現的遠古珠寶作為禮物送給了她。
要面子有面子，要里子有里子，日子簡直不要太逍遙。
以至於紀明都忍不住感慨：「或許這就是羅馬和牛馬的區別吧，人家的祖宗是真的跟皇阿瑪一起入過關的，把子孫這輩子的活都幹完了。」
要是按照現在的劇本發展下去，不出意外的話，菲婭這輩子是註定要被富裕的生活壓得喘不過氣了。
但既然能有這麼一行字出現在屏幕上，想不出現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在熱熱鬧鬧的儀式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紀明突然感覺自己的弔詭氣運又開始了轟鳴作響。
一開始他還以為這源自於正在跟他說話的菲婭，畢竟魅力值高了，類似的情況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而在發現菲婭可能有這個意圖，但意願絕對沒有那麼強烈後，他又把懷疑的目標放在了宴會本身上。
今日賓客良多，既然作為王儲大熱門的菲利普親王也在這裡，那無論是刺殺他本人還是菲婭，都可以對他的權勢造成很大的影響。
而且無論是想要讓輝光亂起來渾水摸魚，還是想要吃菲家兄妹的鯨落藉機上位，輝光境內利益相關的勢力都絕不算少，甚至動起手來有可能不止一個。
但在看到有一個人急匆匆地走到正在跟賓客談笑的菲利普身邊，面色緊張地把他帶出了場地後，紀明知道自己恐怕又猜錯了。
果然，很快就有一位侍者小跑著來到了他的身邊。
「神選大人，親王殿下有請……」
紀明跟著侍者來到了會場附近的一間屋子，發現菲利普正坐在裡面愁眉緊鎖，「有大事發生」這幾個字都快寫在臉上了。
於是他便湊近幾步，詢問道。
「怎麼了？」
菲利普下意識想要把手上的那張紙展示給紀明看，但想了想還是收了回去，壓低聲音。
「王都那邊傳來密報。父王今日用過早飯後在花園裡暈倒了……情況不容樂觀。」
「啊這。」
雖然紀明知道安東六世身懷邪門詛咒，但有他的聚靈液續命，他還以為安東咋說也能撐上三兩年的。
想不到老傢伙縱情過度的身子骨這麼虛，連用藥後的第一個冬天都還沒熬過去呢，居然就直接病倒了。
唉，所以這人啊，還是得要注意身體！
紀明在思索，而菲利普則已經開始了勸說。
「紀明神選，您的醫術在全輝光人盡皆知，有口皆碑，所以我希望您可以回王都幫我的父王檢查診治一下，輝光王國離不了他，菲婭也不能在生日這天失去父親……」
雖然聽上去更像是想讓紀明替他探查一下安東六世目前的情況如何？但就目前這樣的情況紀明是肯定要趕快回綺霞城一趟的，就暫且當他真的是一片孝心了。
「親王殿下不必多言，既然我曾經受公主之邀為陛下診治過，那現在陛下的身體又出問題，我是肯定要負責到底的！」
「神選有德啊。」
於是在菲利普的安排下，紀明順利借用了幾位公爵彼此構建連結起來的傳送陣，以最快的速度向著王都趕去，
乘坐著菲家最新研發出的第三代魔動空艇，填平了抵達終點的這最後一公里路途後，紀明午後出發，太陽才剛落下就趕到了京畿。
但紀明並沒有傻傻地闖進太陽宮，陛下昏迷可是被嚴令封鎖起來的消息，整個王國合法知曉的人不超過兩隻手。
如果他借著這個名義來給國王看病，哪怕確實是好意，要是被有心人趁機上了稱，都等於是直接把菲利普給賣了。
所以紀明並沒有讓空艇在王都落地，而是直接高調回到了聖山，原地掛機半小時後，果然收到了來自太陽城堡的王命，要他進宮和國王一敘。
紀明不是輝光王國唯一一個醫生，所以在幾位頂級藥劑師的聯合問診下，安東六世其實已經從昏迷中清醒了過來。
但壞消息是這場昏迷並非沒有後遺症，因為太陽王是坐在輪椅上召見他的。
「帥，陛下，衝刺！」
安東：？？？
安東搖了搖頭，並沒有去嘗試理解紀明的怪話，而是冷哼一聲。
「是誰告訴你的？」
早有準備的紀明攤開手。
「不管你信不信，是一隻會唱歌的小鳥告訴我的。」
雖然安東六世很想要繃出一個冷漠中帶著慍怒的表情，但可能是因為精力不足，最後還是沒能撐住。
只能在自嘲般的慘笑中長嘆一聲。
「唉，怎麼都喜歡欺負老人家……」
但紀明沒有上當，反倒罵了一句。
「別叫，說的好像你不喜歡小的一樣。」
「噗……哈哈哈！」
這回老傢伙是真的繃不住了，一嘴大鬍子亂顫，笑得都開始咳嗽了。
笑完後又平復了好一會，才讓侍女推著輪椅，示意紀明跟著他進屋。
「走吧，這方面我信你。」
從系統面板到鍊金學知識，紀明給太陽王全方位檢查了一遍，不知道是所幸還是不幸，老傢伙的狀態相當差。
因為跟大主教差不多，與其說他是被詛咒整死的，不如說是燈盡油枯自然衰亡的，已經脫離了藥物能治療的領域。
可又有誰能不關心自己的性命呢？所以在看到紀明陷入沉思後，安東六世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
「怎麼樣？」
老中醫般的苦臉：「哎呦，陛下，回天乏術，狗看了都搖頭啊。」
「明白了，你不用再搖頭了。」
紀明：？？？
在表達了自己的攻擊性，生動展現了什麼叫做河不過也拆橋後，安東直接把紀明請出了王宮。
甚至紀明臨走的時候還能聽見背後傳來一聲破口大罵。
「這已經是你小子第三次進入本王的寢宮了，事不過三，下次老子必須把你吊在城門上！」
而在趕走紀明後，安東椅不停輪，直接讓侍女把他推到了梅麗爾隱居的小院。
梅麗爾施下的詛咒是彼此相連的，既然安東已經虛弱到需要坐輪椅，她自然也已經病倒。
只不過憑藉著異界魔帝的高超實力，暫時還能用一根拐杖維持住王后的體面罷了。
倚扶著門框，她並沒有走下台階迎接陛下，而是站在原地，隨口問了一句。
「來了？」
「來了。」
「沒救了？」
「他說你看了都搖頭。」
「呵，終於能有個好消息了。」
緩緩走下台階，梅麗爾在侍女的攙扶下坐在了院子裡的石凳上。
作為穿越者前輩，她是相信紀明的醫術的，既然連他都說不行了，那自己和安東就是真的不行了。
那麼……
「行了，你走吧，我們兩個要單獨聊聊。」
氛圍都烘托到這了，聰明的侍女哪裡敢多呆，立刻殷勤地轉圈行禮，然後就逃一般地竄出了小院。
作為這顆星球上權力最大的夫婦，安東和梅麗爾聊了什麼外人並不知曉。
但第二日一早，一個註定要改變世界局勢，足以引來八方風雨的訊息，在這個有些昏暗的清晨傳遍了王都的每一條大街小巷。
並隨著蛛網般的商路，密探，情報販子，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這顆星球上任何一個有知性生命存在的角落。
因為這個消息是三月十八日，安東六世要在當年先祖發家的祖地，宣布新一任光冕親王的人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