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遙看他的眼神多了一些古怪。
容曜眼角微彎,解釋道:「我很少出門,也只能看一些這樣的書本,什麼霸道總裁一類,讓你見笑了。」
姜遙沒有理會他的話,通常來說,除了在家裡,她在外說過的話屈指可數。
對於他的笑話並沒有感到好笑,也為他苦心營造出來的溫和表象,感到厭惡。
其實不止他,外面的人,都是如此,戴著一副面具,連她也一樣。
所以姜遙對這個世界都感到了厭煩。
若是世界末日……
她思緒再次被困意影響,闔上眼,陷入半睡半醒的狀態。
容曜見她睡,也沒有說話,而是命人進來清理休息室。
他的休息室常常如此,發瘋的時候,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只能靠砸東西來發泄,房間旁邊就有一支專業醫學團隊時刻待命,他一發病,他們就會進來為他注射鎮定藥物。
他的病,藥石無醫,只有靠藥物來壓制情緒。
容曜的主治醫生曾說過,若他病情頻繁發作,到了藥物控制不了的時候,那他就會變成一頭野獸,失去理智和意識。
父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母親高齡生子,生下他之後,身體就不太好了,所以容家至今,只生了他一個。
而他也是在父母無限期望中長大的,期望越大壓力就越大,他的病也就更嚴重。
容曜兒時生出過逆反的念頭,後來見父母漸漸年邁,父親打在身上的棍子越來越輕,這種念頭也就跟著蕩然無存了。
他叛逆的日子很少,多是發瘋或是現在這般平靜的日子。
等屋裡打掃乾淨,重新擺上擺件,屋外的雨漸漸小了。
留在外面守著的趙瀾透過門扉往裡面看了看,奇怪地撓著頭。
一旁董子珏也是一臉疑惑:「一點動靜都沒有,這鎮定藥持續時間也太長了。」
平日注射藥物,差不多兩三個小時左右,容曜即便不發瘋,脾氣也會變得古怪,開始折磨人,可現在竟一點動靜都沒有。
趙瀾:「此人有手段的,不然容哥也不會讓她進休息室。」
除了姜遙,他們也沒帶過其他人進這間休息室,從這一點上,她就算特殊的一個。
董子珏問:「要不要上報給家主和夫人?」
趙瀾搖頭:「別,容哥說過,沒他的命令,不讓我們跟家主聯繫的。」
董子珏癟嘴不再說話。
時間來到中午,飯送了進去,兩人也沒有出來,直到臨近傍晚,本就暗沉沉的天色籠上了一層陰霾,仿佛灰燼融入雨水中,讓人倍感不適,姜遙從屋裡走了出來,容曜跟在她身後。
「今晚我不回家住。」
趙瀾兩人睜大了眼,聽一旁姜遙說道。
「我家沒床位。」
容曜:「我也不喜歡睡床,喜歡打地鋪。」
姜遙斜了他一眼,又提醒了一句:「我家,附近很危險。」
容曜還沒說話,董子珏氣急道:「容哥去你家住是你的榮幸,你推三阻四做什麼!還以為誰願意住——」
話未說完,容曜瞪了他一眼,董子珏閉了嘴。
趙瀾面色沉重:「容哥,她居住那片貧民窟,魚龍混雜,不安全啊。」
容曜無論是軍政界,還是商界,都是太子爺的存在,若發生意外,不僅是他們的問題,整個國家都會動盪。
容曜自然清楚這一點,但他已有了決定。
「父親近日為南庭的事所煩惱,不會管我,母親生了病,在醫院休養。不用調動護衛軍,你們兩人護著我,即可。」
趙瀾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自是了解他性子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姜遙,道:「我會在附近布防。」
董子珏聞言倏然看向他,沒想到他會答應下來。
容哥的事,可是大事,貧民窟什麼窮酸地方,就該早日驅逐改建,不然也不會讓容哥去那種地方。
姜遙沒管他們,撐開傘就往雨里走。
她所說的危險,是媽媽。既然容曜幾人想找死,那她也不會阻止。
若容曜死了,那她就帶著媽媽逃,跳不掉無非就是一個死字,她也無所謂。
死吧,都死了才好,她如是想。
掀開眼皮,死氣沉沉的瞳眸映著水潭裡荷花,姜遙大步離開休息室。
容曜快步跟了上去。
搭乘豪車穿過寸金寸土的市區,窗外繁華璀璨的建築,變得凋零,樓越來越矮,也越來越舊,地面也開始坑窪不平,車子顛簸抖動,不暈車的容曜都開始頭暈目眩起來。
好在這樣的折磨並沒有維持多久,車子停在一處巷子前,經歷過傾盆大雨的洗禮,巷子都是水窪,髒水污黑,連燈都沒有,車燈照射,巷子一覽無遺。
容曜臉上沒有煩躁,嫌惡,只有意外。
他意外姜遙住這種地方,這一路車子行駛,去舊校區的路程漫長,沒有車站,她該是每天步行上學的。
他在軍隊裡待過,曾為了治病,去過更艱苦的地方,倒不覺得有什麼,只是顛簸這麼久,腦子都顛得有些暈。
『咔嚓』
車門推開,姜遙撐開雨傘,站在車外,鞋子不防水,浸了髒水也滿不在乎,平靜地看著他。
在容曜下車前,她又說了一句:「我家很危險。」
這次,她說的是家裡,而非附近。
容曜站在她的傘下,雨水淋濕了他的肩膀,腳下穿著昂貴的皮鞋,也被髒水淹沒。
他疑惑:「你家有什麼危險?」
這一帶地區董子珏說的沒錯,是貧民窟。下水道排水差,一下雨就會積水,水也沒有人排,長久下來,髒水會更臭,在這種季節,蚊蟲多,病菌也就多。
姜遙沒有解釋,只是幽幽看著他。
容曜:「放心吧,你家再危險,也傷不了我。」
他說句話,是安慰她。
姜遙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也不再多說。
舉著傘往巷子裡走。
水從剛開始的腳踝位置,往裡走,漲到了膝蓋位置。
容曜往日都要來住,打算明日讓人來改建下水道,至少這排水系統要搞好一些,否則每日回她家,就跟渡河一樣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