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沒有。
姜遙手攥緊，指甲嵌入手心裡，刺破表皮，一絲疼痛都感受不到，傷處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她的情緒正在漸漸消失，沒錯，是消失，她就像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在吃了鎮定藥劑後，身心都成了泥沼，表面再怎麼撥動，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這種變化，不是好事。
僵化的身軀，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上天是公平的。
姜遙深深看了眼昏迷在床的銀竹，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用電話蠱和聞無恕聯絡。
如她猜想的那樣，在上清道觀，扮演身份是外門弟子的聞無恕和赫連音，因為湘北有異，跟隨著隊伍正往她這邊趕。
此渡口是通向湘北的必經之路，他們要想去湘北，必然要和她們走一道。
聞無恕道：「對，是不化骨現世，不化骨是傳說之中的邪祟，能號令萬僵，外表和人一樣，紫微帝星，法力無邊，若真是『不化骨』，這一道觀的人去了，也活不了。」
他出生通陰聞家，對不化骨了解，那不是人類能對付的，除非神仙下凡，才能與之一戰。
歷史上，每次不化骨的降世，都會帶來滅世之災，屍骸遍野，慘不忍睹。
姜遙問：「沒有缺點嗎？」
聞無恕將指間的煙碾滅，淡白煙霧縈繞，模糊了他凝重的眉眼。
「沒有。」他咧嘴笑，笑意透著苦澀，「隊長，這個詭域若真有不化骨，那咱們，恐怕回不去了。」
他不怕死，每次進詭域，都是做好了死亡的準備，也寫好了遺書。當然若他們都死在這裡面，現實世界也難了，作為政府第一小隊，是擋在民眾前面的盾牌。如果連盾牌都破了，那這世界真要走向滅亡了。
姜遙聽出了他話里存了死志，面無表情地道。
「不對。」
聞無恕那邊聞言一愣，聽她繼續說道。
「我們能回去。」
電話蠱掛斷。
聞無恕手中的蠱沒了動靜，隊長的話迴蕩在耳邊，他看著浩浩蕩蕩的車隊，深吸了口氣。
旁邊赫連音道：「隊長說得對。」
聞無恕思緒從電話蠱里抽離，瞥了她一眼，有些無言。
赫連音作為隊長頭號忠犬，自進到詭域到現在，從未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始終平平靜靜，只有在提及隊長的時候，臉上才會出現一些變化，話也會變多。
平日寡言少語，也從不開玩笑，抱著一把劍，就跟泥偶人一樣。
「對，隊長說得對。」他提到嗓子眼的一顆心放了下去，吐出一口濁氣，緊蹙的眉頭緩緩鬆開。
若真遇到不化骨，大不了一死，沒什麼可怕的。
..
翌日。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終於停了，孟素君敲響了姜遙住屋的門，『叩叩——』
姜遙不用睡覺，一整夜都在操控影子鬼物，如今這件鬼物的融合度達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距離滿值不差多少了。
精神耗空，她去外捕獵喝點血就能恢復，睡覺已經沒辦法恢復她的體力和精神值了。
聽到門外的動靜，看了眼同樣打地鋪睡地上的白毛，白毛睡眠質量很好，一整宿都沒醒，敲門聲也沒驚醒他，姜遙輕手輕腳起身，先給銀竹翻了翻身，餵下淨水，隨即走到門前。
門扉半開，她側身走出，順手關上門，走遠一些，抬眼便與孟素君滿含欣喜的雙目對視。
「姜恩人，好消息，今天就能渡江去湘北了。」
姜遙挑眉：「不是說雲蛟江漲水，翻了好幾艘船嗎？」
孟素君點頭。
她清早派手下去晴江縣探查，天沒亮手下帶來這個好消息。
說是前些天時不時下雨，江面波濤洶湧，無法渡船。下半夜雨停，也不起風了，江面平穩，最重要的是，晴江縣要辦一個祭典，說是拜一拜雲蛟江的河神。
姜遙：「祭典？」
孟素君托著腮，說道：「往年晴江縣也會辦，說是五年一次，因為今年總下雨，江水漲勢高，河神怒了，要平息河神的憤怒。」
她聽說，每一場河神祭典都辦的頗為盛大，她是想親眼去看一看的，也算長長眼界。
姜遙若有所思，「真巧啊。」
他們來得巧，原本已經辦過的河神祭典，因為下雨漲水，晴江縣只能再辦一場，平息河神的怒火。
河神？從傳言來看，蛟妖作惡多端，被拔鱗，鎮壓在這條雲蛟江之中，隨著時間流逝，拔了鱗的蛟妖卻成了晴江縣百姓心中的河神。
還每五年為蛟妖辦一次祭典。
真是諷刺。
孟素君也不蠢，大致猜出了其中古怪。
昨日大雨傾盆，受縣令的欺騙，進了晴江林深處，慘遭蛇頭詭怪的襲擊，死傷慘重，縣令想要蛟鱗，而她們沒有交出去，這縣令又怎會善罷甘休？
「恩人，你安心，我們再等一日渡河，明日上清道觀我的師兄弟姐妹們都會來，到時咱們一起，也有渡江的把握。」
姜遙聞言也是這般想。
雖然現實世界危機迫在眉睫，但能規避危險，就儘量規避，一天時間，能將勝算提升到及格水平就已足夠。
畢竟誰也不知道，在渡江途中，晴江縣的人又會給他們設下什麼陷阱。
「行，等一日。」
孟素君轉身要走，被姜遙叫住。
「河神祭典何時辦？」
孟素君一聽雙眸亮了亮，略顯激動地問：「恩人，也想去看看麼？」
姜遙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五年一辦的河神祭典，看一看肯定能增加不少詭域探索率，她不可能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孟素君：「正午時分，渡口處會有很多晴江縣百姓占位置，我們也早些去。」
姜遙應下。
..
離正午一個時辰前。
白毛聽到她要去看河神祭典，端著飯碗，忙道：「我、我也想去看。」
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白毛這年紀，最愛看熱鬧，玩心重，在家根本待不住。
姜遙並沒有答應。
「你留下照看銀竹。」
所有風險都在姜遙腦袋裡過了一遍，像孟素君所說，正午時分的渡口，晴江縣大多百姓都會去，姜遙也親眼見過，雲蛟江下藏著深坑，有兩個守門者，還有兇猛可怕的蛇頭詭怪，從水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