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施主。」
了因起身,雙手合十行禮:「今日這場論道,貧僧覺得,已經沒有必要了,咱們不如待到三教論道之時,再一論高低也不遲。」
姚萬里起身回禮,道:「遠道而來,還是喝杯茶再走吧。」
「路途遙遠,就不耽擱了,貧僧告辭。」
說罷。
了因便領著了緣與一眾僧人,匆匆離了萬卷府。
從頭到尾,甚至連半個時辰都不到,那場所謂的論道,也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姚萬里手端茶杯,莫名笑道:「你這贏得實在是不怎麼漂亮。」
齊默道:「贏得難看,總好過輸得漂亮。」
「是這道理。」
姚萬里再度一笑。
那個號稱佛門中興之子的小和尚,怕是要生出心結了。
與齊默不同的是,了緣自打出生之時起,便一直少與世俗有染,他是天生的佛種,下界佛門為保本門氣運,自了緣還未記事之時起,便獨坐高堂,入佛陀一般受信眾參拜。
了緣也並未辜負那座寺廟的眾望,僅僅三百年便修得佛法大乘,入了上界。
這樣的人,儘管他自己未曾察覺,但心底那份傲氣,卻是日復一日的不斷增長,一旦那份傲氣被打破,必將遭受天大的反噬。
相比於齊默這等崛起於微末的草根,了緣被保護的實在是太好了。
所幸他的天資的確非凡,修佛三百年未嘗一敗。
他若能一路修至大羅,自然不會出問題,可偏偏卻是在這剛剛飛升上界,眼見要起勢的節骨眼,便遇到了齊默。
若論天資,齊默並不比了緣好,但卻是比了緣更加年輕,這是了緣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脅,齊默是個比他更加出彩的天才。
姚萬里道:「了因此番大張旗鼓地領著了緣來此,本意是為破你道心,但這一番折騰下來,那小和尚的佛心不受影響,便算是天大的好事了。你若真的在萬卷府中學多了大道理,還真不見得能辯得過他。」
了緣這等常年高高在上的存在,聽慣了大道理,再遇齊默這樣完全不帶半點套路出牌的,一時半刻還真應付不來。
「學生明白。」
齊默知道。
自己這一次,贏得實在是取巧。
如果雙方真的擺開架勢論道一場,齊默勝算渺茫,他學的是劍,本就不怎麼會講道理,遇上那種一肚子佛法的佛門大師,幾乎不會有什麼還手之力。
「三教論道,你已占了先機,這是極好的,若是論道之時你真能贏了他,佛門那位中興之子,便真成了個笑話。」
說罷。
姚萬里起身,與齊默道別之後,便直奔偏殿而去了,這麼個好消息,得趕緊告訴祭酒和大先生才行。
齊默也起身回了自己的住處。
一番交鋒下來,齊默的心結,也結了不少,那個老禿驢,似乎也沒那麼可怕,自己還贏了他們。
自己今日能贏第一次,日後就能贏第二次,第三次……
論道也好,死戰也好,氣勢是極其重要的,能贏第一次,便是在氣勢上占得了先機,一步先,步步先,那了緣再想翻身,可就難了。
齊默並不覺得自己做得有何不妥。
他們為了算計自己而來,若是讓他們算計成了,到時候萬劫不復的就是自己。
浩然顯化,語氣之中儘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那了因和尚知道,你既入了儒教,再入佛門便幾乎不可能了,得不到便毀掉,這是他們的一貫作風,若非如此,當初我家主人也不會死了。」
當初了因對燕陵都下殺手,便是這般原因。
這一次,虧得齊默是贏了。
齊默長嘆一聲,道:「這麼說起來,他們不會如此輕易便收手,我以後的好日子,可還長著呢。」
浩然提醒道:「那了因才剛剛解了禁足,加之舊傷未愈,一時半刻不可輕易出手,不過,他雖不會殺你,卻有的是辦法毀了你。」
「依我的意見,那場論道,若是可以的話,你還是不參加來得好。」
浩然語氣誠懇。
避而不戰,這是最保險的方法。
齊默卻道:「我已起勢,若此時偃旗息鼓,難免反噬。」
浩然啞然。
許久之後,方才點了點頭,道:「的確是這道理,你既下定決心,我便也不勸你了。」
齊默正是起勢之時,若是在這時候避而不戰,氣勢自然落了下風,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勢,如此便又泄了大半。
這還是小,若是齊默自身因泄氣而導致道心反噬,那般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到那時候,且不說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去壓那了緣一頭,還能保得自己一身修為和前途,便是萬幸了。
片刻後,浩然又道:「書中若有不懂的道理,你也可來問我,我雖不比府中的那些先生,但總歸是強過大多數學生的,教你些淺顯的道理學問,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多謝前輩了。」
浩然雖不是人族大儒,但其儒教學問,卻是勝過了許多儒教文修。
與此同時。
出了萬卷府後,了因那一臉的慈悲相,這才終於有所變化。
「師兄,是了緣無用。」
了緣低著頭,語氣之中卻很是不服。
他輸得實在是憋屈。
還未論道,便差點被齊默破了佛心,若非這場論道被了因終止,了緣危矣!
「這不怪你。」
了因長出一口氣,道:「能被天舍利選中的人,豈會是池中之物,就連我也小瞧了那齊默,一肚子歪理邪說,竟能將你打壓成這樣。」
「道門那邊就先不去了,我領你回去,請大佛主親自幫你。」
了緣卻是站在原地不曾動彈。
「怎麼?」
了因皺眉。
了緣雙手合十,低頭問道:「了因師兄,那齊默所說的入道金蓮,是否真有此事?」
了因當即沉下臉來。
臉上那僅存的一點慈悲氣,也徹底蕩然無存。
深吸一口氣後,了因這才壓下心裡那口無名火,耐著性子說道:「那不過是齊默說出來故意激你的而已,他身懷天舍利,與天舍利一榮俱榮,若要得此寶,只能拉他入佛門,若不下血本,難免他不動心。」
「此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只因你未能比他先遇到天舍利,否則,你必定會是天舍利的主人。」
「修行一途,勝負常有……」
不待了因將話說完,了緣便打斷了他的話:「可我此前從未輸過!」
危矣……
了因閉目,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是失了最後一點耐心,指尖在了緣眉心一點,使他暫時陷入了昏睡。
金翅大鵬鳥猛地雙翼一振,再度加快了速度,一路西行。
他們再也耽擱不起半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