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帕托城
帕托城的夜晚總是來得要比周邊其它地方遲一些，因為這裡充斥著很多優秀而富有朝氣的年輕人，這一類群體普遍都是精力十分旺盛的，沒有人能夠說服他們在日落之後立刻乖乖回到家中或是宿舍，把那過剩的精神頭留到第二天日出後再去揮霍，畢竟那委實太過於殘忍了一些，就算是再嚴苛的父母與教員也不會那樣不通情達理。
更何況人們在一天的工作結束之後，也樂得看到那些小伙子或小姑娘們成群結隊的在大路上吵鬧而歡快地漫步著，討論著各自學到的知識、遇到的美女、撞到的帥哥、嚴厲的老師，也可能會去聖教聯合的禮拜堂為家人與暗戀對象禱告，或鑽進那些總會對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酒館鬼鬼祟祟地叫上一杯麥酒。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帕丁騎士學院，這座七十年前由曾經出身於此地的高階聖騎士瓦倫丁。克勞說服聖教聯合在此地所建設的學院一直都是所有當地人共同的驕傲。
也是讓帕托城這個原本處於鄉野間的三不管小城能夠如此富有活力的根本原因，方圓百里甚至更遠的地方，都有無數家庭想要讓自己的孩子來到此地求學，從此走向人生巔……呃，我是說從此讓原本既定的命運發生轉折。
順便一提，帕托城本地居民的孩子只要年滿16歲，就可以直接進入騎士學院就讀，所以說無論在什麼時候，有一套學區房都是相當……
好吧我自重。
總之，帕托城是一個和平而熱鬧的小城，至少在通常情況下是這樣的。
而在這一派平靜的背後，卻也隱隱有著些許暗流在涌動著，至少部分感覺敏銳的人已經聞到了些許不一樣的味道。
帕丁騎士學院二年級的暖陽小隊，在完成期末考核後的歸途中受到了襲擊幾乎全軍覆沒，只有身為隊長的輕騎士戴夫一人生還，而他回到城裡的時候幾乎也快死了，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地方，能在最後一口氣咽下之前被救回來簡直是個奇蹟。
這件事已經被傳開了……
襲擊他們的是兩隻原本不可能出現在帕托城周邊的赤脊獸，儘管這種級別的怪物並不能對有帕丁學院坐鎮的帕托城造成威脅，卻依然讓人有些擔心。
它們是怎麼來的？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攻擊幾個無辜的學員？之後會不會來攻擊我們？
恐懼的源頭永遠都是未知，就像有些猛人可以無懼絕大多數毒蟲猛獸，甚至還特娘能將它們的頭切下來後吃掉剩下的部分，並從中攝取大量豐富的蛋白質，但面對喪屍、吸血鬼、伽椰子娘倆之類殺傷力可能還不如前者的玩意兒，虎軀也得震上那麼一震，然後帶著同樣也是個猛男的攝影師撒腿就跑……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喜歡自己嚇自己，而大部分情況下現實是沒有那麼扯淡的（它只是很殘酷）。
不過這次，事情還真沒那麼簡單……
而且已經來到這座小城中的某位不速之客，則會讓本就不簡單的事兒變得更加複雜，把大麻煩變成更大的麻煩。
「唉~真是個一點兒都讓人提不起精神的地方啊。」墨檀此時正置身於一條罕有人至的巷子中，看著不遠處那略顯喧囂的街道，悠悠的嘆了口氣，不過隨後卻翹起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喃喃道：「不過我會儘可能讓這裡熱鬧起來的，千萬不要太感謝我……」
這會兒他已經脫下了那身賣相有些陰沉的儀式長袍，換上了最初的那套亞麻套裝，讓自己儘可能顯得低調而普通，隨後便離開了這條巷子，就近抓了一個看上去就很淳樸的大叔以一屆旅人的身份問了問路，便晃悠到了兩條街之外的一家裁縫店中。
此時雖然已經不會有太多客人了，不過時間卻還沒到應該關店的時候，墨檀便很順利的買到了（錢是從梅迪那兒搜刮的）一件白色的束腰長袍與一雙長皮靴，儘管品質一般，但至少能夠讓自己顯得體面且不那麼突兀。
之後他又向老闆打聽了一下帕托城最廉價的住所在哪裡，再三確認過之後（他找不著北），便快步離開了。
片刻之後，墨檀已經出現在了城裡最南邊的『黑麥』旅館前，大大咧咧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有何貴幹？」一個坐在門旁搖椅上，頂著雞窩頭的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直起身子不耐煩的問道：「吃東西還是住宿？我這兒可沒有什麼其他樂子可找。」
墨檀還沒回答，就見一個渾身都被罩在斗篷中的男子飛快地從二樓沖了下來，對這位看上去應該是老闆的人物抬手打了個招呼，語速飛快的說道：「這是我朋友，之前跟說過的那個。」
「知道了，上去吧。」老闆聳了聳肩，隨即又躺了回去：「沒事兒別在門口站著，妨礙我做生意。」
「你這兒有生意麼？」微微掀開了罩帽的見習盜賊科爾沖他撇了撇嘴，隨即對墨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咱們上去說吧。」
後者不可置否的點了點頭，便跟在科爾身後上這個破旅店的二樓，走進了最裡面的一個小房間。
「我先確認一下，除了剛才那位老闆之外。」進屋後墨檀隨意地靠在牆邊，對一臉恭謹忐忑的科爾輕聲問道：「還有其他人知道科爾·舒倫這個人回到了帕托城麼？」
年輕的盜賊學徒略顯惶恐地垂下了頭：「沒有其他人了，大人，實在萬分抱歉，我原本應該聽從您的囑咐不讓任何人知道的，但是……」
「但是我之前讓你入住的『最便宜的旅店』，主人就是你認識的人。」墨檀笑了笑，搖頭道：「你應該是擔心我找不到你才沒有換地方吧，沒關係，是我考慮不周了，不會因為這種事責怪你的。」
「多謝大人。」科爾點了點頭，抬起頭來滿眼關切的問道：「不知道羅娜她……」
「那個精靈女孩的靈魂依然完好。」墨檀抬手打斷了他：「我並非不通情達理，但現在你需要的是冷靜，只有冷靜才不容易犯錯誤，你懂我的意思麼？」
科爾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過於激動了，他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用力攥了攥拳，過了半晌才正視著墨檀的雙眼點頭道：「我沒事了，大人。」
這一舉動讓墨檀對他增添了不少好感，畢竟一個人想要在這種情況下『真正』冷靜下來是極為不易的，更不要說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了。
而從科爾現在的目光中，墨檀已經看不見之前那焦慮、思念、煎熬中還帶有著絲絲恐懼的情緒了，或者說它們被隱藏到了更深的地方，一個無法影響到理性與判斷力的角落……
「你很優秀。」墨檀微微點頭：「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兩件事，在這個過程中我希望你能夠保持情緒鎮定，並且有著足夠的理智，能做到麼？」
科爾毫不猶豫的回道：「是，大人。」
「叫我先生吧，別太嚴肅~我不喜歡過分嚴肅的人。」墨檀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那種虎軀一震就有無數有識之士哭著喊著想要給跪拜大哥的那種人，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手握著面前這個年輕盜賊最為在乎的一個靈魂，並且利用一點點誤導讓對方暫時能夠盲目的相信著他罷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並不想讓科爾太過於死板的對待自己，那無疑會讓兩人之間出現一絲微妙的隔閡，就算短時間內會十分得心應手，但久而久之，這種隔閡就會逐漸放大……
此時將自己置身於一個棋手立場的墨檀，是不能接受未來可能愈加不了解手中『棋子』這一隱患的。
科爾並沒有太大的動容，只是低聲應允道：「好的，先生。」
「首先，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你們小隊只有戴夫一個人活著回來了。」墨檀對科爾說道：「這意味著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科爾沉重地點了點頭，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除了自己和戴夫之外，另外兩個人也和羅娜一樣，失去了生命。
「但事實上，只有一個使用重劍的男學員死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叫拉達。多納。」墨檀眯起了雙眼，沉聲道：「殺他的人，名叫戴夫·薩格爾。」
什麼！？
哪怕早已做好了接受噩耗的準備，但科爾卻從未想到自己的同伴其實並非死於赤脊獸那尖牙與利爪下，而是被自己另一個同伴所害。
「這不是……」科爾眼神散煥地搖著頭，想要說些什麼，卻被面前的人冷冷地打斷了。
「這就是真的。」墨檀聳了聳肩，攤手道：「我趕到的時候戴夫已經離開了，你個名叫拉達的同學被騎槍直接貫穿了胸口，當場死亡，而另一個神官女孩則身受重傷，我救了她，並且詢問出了戴夫暴起行兇的全過程，她現在也和你一樣在帕托城的某個地方躲著，不信的話回頭你可以偷偷去找她確認。」
科爾臉色蒼白的呆立了良久，最後頹然地搖了搖頭：「不，我相信您，請繼續說吧……」
「好。」墨檀走到了科爾身旁，在他的耳邊輕聲低語道：「你們之前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戴夫設計的，無論是那兩頭不大正常的赤脊獸也好，還是僅剩一人生還的暖陽小隊也好，都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很顯然，你和你的同伴們成為了這個計劃中的犧牲者……那麼現在，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告訴我你現在的感想麼？」
科爾沉默著，但他那緊咬的牙冠已經滲出了點點血絲……
「你的回答，科爾。」墨檀平靜的微笑著。
「殺了他！」科爾顫抖著說道，盛怒之下的臉龐已經開始慢慢扭曲：「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我想親手一點點將他撕成碎片！」
墨檀拍了拍手：「很好~尤其是在『一切都是真的』的前提下這個前置條件，別這樣看著我，科爾，警惕與懷疑都是好的品質，畢竟比起和你認識更久的戴夫來說，來路不明的我更加難以讓人信任……」
科爾似是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垂下了頭沒有出聲，這位『先生』剛才說的並沒有錯，或許在內心深處，自己對他的懷疑還要更多一些，畢竟和戴夫相比，面前這個神秘人給他的感覺更像一個陰謀家。
他不願意相信戴夫背叛了自己和另外三個朝夕相處了一年多的同伴，那樣的話逝者的死亡就太過於悲哀了。
但科爾同樣也不願意相信墨檀在騙他，那樣的話羅娜本就不大的復活希望將徹底歸零！
所以……
「去證實真相吧。」墨檀對剛要說話的科爾笑道：「那位名叫艾·凡耶的神官小姑娘現在應該就在一個叫做『林居』的地方，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一會兒你就可以去找她。」
科爾楞了一下，隨後還是對墨檀露出了一個苦澀而勉強的笑容：「謝謝您救了她。」
「舉手之勞。」墨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隨即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過你現在得告訴我一些事……」
……
早晨七點整
十分寬敞的暖色系臥室中，兩個並作一排的遊戲艙幾乎同時打開。
「早安~曉島！」季曉鴿穿著一身可愛的鵝黃色睡衣，沖旁邊剛剛直起身來的孿生妹妹打了個招呼，笑嘻嘻地伸出手去撥弄對方頭髮：「還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用心的玩一個遊戲呢。」
季曉島卻是有些呆呆的，對姐姐的惡作劇也毫無反應，只是漫不經心地回應道：「嗯……早安，姐姐。」
發現妹妹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拍開自己，季曉鴿也愣了一下，隨後抿了抿小嘴，突然一個飛撲把妹妹撲倒在軟綿綿的地毯上，使勁兒揉著季曉島柔軟的臉頰：「好可愛好可愛！妹妹你萌到我啦！給姐姐親……呃……」
「無聊啦！」季曉島面紅耳赤地按著自己姐姐的臉，無視了後者不斷揮舞著雙手想要再度抱過來的撲騰，輕輕咬了咬嘴唇，沖還一直安分不下來的季曉鴿低聲道：「那個……姐姐……我可能一時半會兒沒法去找你了。」
「哈？！咱倆不就在一起呢嗎？」
「我是說遊戲啦，笨蛋！」
「哦，為什麼呀？」
「沒什麼……」
「男孩子？」
「啊？」
「.…..」
「姐姐你去哪兒？」
「找老爸，咱倆小的時候他就說過，誰要是跟他搶女兒，他就砍了誰。」
「喂！！！！」
第二十二章：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