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3章 表決
遊戲時間AM12:49
聖域北境，敦布亞城大禮拜堂，三層祝禱間
「呼——」
負手站在窗前的墨檀淺淺舒了口氣，一邊輕捏著自己的眉心，一邊轉身看向祝禱間中的令人幾人，用稍有些疲憊的語氣問道：「關於斷頭崖那位【邪眼】的提議，你們覺得如何？」
依奏抿了抿嘴，遲疑道：「我覺得前輩你應該休息一下，畢竟……」
「我知道我現在的臉色有點糟，但那不是休息就能解決的問題。」
因為維持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蔑世之禍】的倒影而看起來有些憔悴，但還是努力讓自己顯得神采奕奕的墨檀搖了搖頭，打斷了女騎士完全出於好意，但並不符合時宜的關心，用柔和且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我們現在有必須要做的事情，依奏。」
女騎士立刻垂下腦袋，歉聲道：「抱歉，前輩，是我不顧大局了。」
「不用，能帶頭說點什麼是好事。」
墨檀搖了搖頭，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雙眸似笑非笑地從另外幾人身上掃過，加重語氣再次重複了一遍自己剛才的問題：「所以，你們覺得如何呀？」
夏莉雅扯了扯嘴角，干聲道：「我跟潔萊特看法一樣，您應該多注意休息。」
「也行。」
墨檀也是難得雙標的點了點頭，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後隨口囑咐道：「那我就先歇著了，晚些時候就由你這位副官代表我隨便給那個斷頭崖的督軍一個答覆吧。」
夏莉雅當時就懵了：「啥答覆啊？」
「我不知道。」
墨檀聳了聳肩，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道：「你看著辦吧，我要睡覺。」
「你（聖教粗口）的別真睡啊！」
在禮儀方面素來就不怎麼周到的夏莉雅瞪大眼睛，抬起小手狠狠在桌面上猛擊了一下，勃然大怒道：「我（知識教派粗口）的怎麼（精靈粗口）應該給那幫蜥蜴個啥子答覆啊！你是老大你得負責啊！」
墨檀不輕不重地瞪了她一眼，干聲道：「你也知道我得負責啊？那就麻煩在我『負責』的時候配合一下，發揮一下主觀能動性，就算沒辦法給領導排憂解難，至少也別一張嘴就添堵。」
夏莉雅滿臉委屈，指著依奏抱怨道：「潔萊特也讓你注意身體啊！」
「我的騎士是真想讓我注意身體。」
墨檀沒好氣地冷笑了一聲，無情地戳穿了夏莉雅的險惡用心：「你只是想推卸責任，假借關心我的名義放空大腦罷了。」
暫時失明了一隻眼睛的夏莉雅長嘆了口氣，隨即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另一隻眼睛：「我得再想想……這事兒，不好搞。」
「行，那你就先想著。」
墨檀點了點頭，隨即又看向坐在夏莉雅身側的雷蒙，向這位執掌著敦布亞城精銳力量的近衛團長兼軍團長問道：「雷蒙你又是怎麼看的？」
雷蒙：「啊？」
墨檀：「嗯，說的好，下一個。」
雷蒙：「……」
「開玩笑的。」
墨檀忍俊不禁地看著這位在戰場上與訓練場上氣吞萬里如虎，平日裡卻有些過分內斂的虎人漢子，問道：「我想請你結合這片血蠻勢力範圍內各方的戰力水平，簡單推算一下對方那個提議的可行性，現在米諾才剛剛脫離危險，還需要修養一段時間，這方面的事我得麻煩你稍微分擔一下。」
「是，閣下。」
一聽到具體的問題，雷蒙立刻面色一肅，正色道：「屬下認為，斷頭崖那位達農督軍的提議雖然乍聽上去有些荒謬，但單從『肌肉』層面來說的話，確實不算是異想天開。」
墨檀微微頷首，言簡意賅地說道：「講詳細點。」
「也就是說，對於我這樣一個在敦布亞城服役超過十年的老兵來說，那位達農督軍所言所述並非海口。」
雷蒙目光微凝，沉聲道：「在單純的軍事層面上來看，斷頭崖比起另外三支血蠻勢力存在著斷層級別的優勢，或許這份優勢在幾十年前還並不算大，但在【邪眼】費奧多爾·戈塔成為了斷頭崖之主到現在的這段時間裡，伴隨著【白蜥狩】與【黑蜥狩】的組建，無論是血羽台地、蒼白平原或鋼鬃部族國都已經完全不是斷頭崖的對手了。」
墨檀垂眸看向地圖上那被標註著『斷頭崖』的深褐色區域，疲憊地說道：「據我所知，在那位【邪眼】之前，哪怕『戈塔』這個姓氏已經統治了斷頭崖數百年，也從未在基礎訓練上投入過如此大的資源，但現在那個蜥蜴頭子，卻硬生生用時間與金錢砸出了一支看似多餘的【白蜥狩】……說真的，無論是他的個人能力，還是他對斷頭崖的控制力，都有些令人惱火了。」
「嘖嘖，亂世出梟雄。」
正在吸溜著養生茶的羅密歐與豬過夜咂了咂嘴，幽幽地感嘆道：「血蠻算是我見過的，除了自由之都之外最亂的地方了，十幾二十個世紀下來，也該出點兒能幹大事的了。」
「問題在於……」
已經睡過了午覺，這會兒精神非常不錯的首席占星師嘬了口菸捲，淡淡地說道：「那個所謂的『大事』，會不會也包括我們呢？」
之前幾次會議還比較拘謹，但注意到大家真沒太拿自己身份當回事後，十分享受這種感覺且變得不再矜持的豐饒聖子輕輕搖頭，踴躍發言道：「至少從達農轉述的內容來看，那個【邪眼】顯然並沒有做好跟我們聖教聯合翻臉的準備。」
捂著眼睛夏莉雅皮笑肉不笑地陰陽了一句：「但這有沒有可能只是因為他們還沒活膩歪？」
「有可能。」
菲利普認真點了點頭，說道：「但這反而更能證明他們並不想招惹我們。」
「總之，如果是一對一的話，整個北境，無論是血羽台地、灰白平原還是鋼鬃部族國，都絕無可能是斷頭崖的對手，不僅如此，隸屬聖教聯合的福音山城與我們敦布亞城也一樣在正面對決中毫無勝算。」
雷蒙斬釘截鐵地給出了結論，遲疑道：「至於多方混戰……裡面的變數就太多了，畢竟全民皆兵是一碼事，讓本質上只是基層人民的【白蜥狩】傾巢而出其實並不現實，這方面我覺得米諾和夏莉雅應該更有發言權。」
夏莉雅一邊把羊皮紙捲成筒輕輕敲著自己的腦袋，一邊閉著眼睛說道：「我現在還不想發言，但所謂的『多方混戰』這些年來其實從來就沒停過，至於一定規模以上的戰爭……那是我們最希望看到的，而正因為我們希望看到這個，所以那些血蠻就算再蠢也不至於輕易把事情鬧大。」
菲利普皺了皺眉，好奇道：「現在也不小吧？根據我了解到的情況，這四支血蠻勢力的戰爭可從來都不是『摩擦』，而是真正意義上的侵略與屠殺，以至於每年光是這邊的版圖都要做個好幾版。」
「重點不在這裡，年輕人，一個鳥不拉屎的山溝溝無論是歸蜥蜴還是歸野豬都不算什麼大事，而所謂的屠殺，更是控制人口與節能減排的最佳方式。」
羅密歐搖了搖手指，老神自在地對菲利普說道：「就拿野豬人來舉例吧，你知道鋼鬃部族國一共有多少人口嗎？二十多萬啊，幾乎是斷頭崖的三倍啊，就那麼屁大點的地方，每年不死上一堆老的小的，光擠就能把豬給擠死了。」
「嗯，二十萬……」
菲利普點了點頭，心裡確實有些發懵，畢竟他雖然貴為聖子，卻也只是個性格頗為穩重的年輕人，見過的世面別說羅密歐了，就連這個房間裡宅屬性最重的首席占星師珍妮·貝利爾和遠在斯科爾克的首席鍊金師盧娜·林奇可能都比他見過的世面要多。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菲利普殿下其實對五千、一萬、二十萬人這種數字並沒有什麼概念，正如某些蠢貨在提筆前覺得每天寫個四千來字簡直不要太輕鬆，卻從未料想過自己在未來幾年內的工作時間、休息時間、娛樂時間、遊戲時間都要為此做出大量犧牲一樣，突出一個不知所謂、不知死活哈哈哈哈哈哈哈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但是，菲利普殿下作為一個有深度的優秀人才，自然不是某些蠢貨能夠碰瓷的，所以雖然他沒有這個概念，卻也沒自作聰明地覺得『區區二十萬如何如何』，而是很謙虛地閉上了嘴，靜候羅密歐大叔的高見。
結果羅密歐竟然也閉上嘴不說話了，丫也不說話了你敢信嗎？！
幸好，夏莉雅雖然有點小叛逆，但終究是個靠譜的好姑娘，盡職的好副官，所以在注意到話題開始停滯不前，某個三流牧師恐怕馬上就要點名自己後，立刻從善如流地發揮了主觀能動性，睜開她目前唯一能睜開的那隻眼睛，接著羅密歐之前那句話正色道：「現在的重點是……斯科爾克。」
「沒錯~」
羅密歐立刻點頭，樂呵呵地說道：「如果我們真的答應了斷頭崖那個【邪眼】的交易，允許他們將一部分軍隊開進敦布亞城，承諾不插手其後續軍事行動，那個由流亡者組成的團體有可能在那些『蜥狩』面前存活下來嗎？」
雷蒙嘆了口氣，搖頭道：「很難。」
「換幾十年前的話，應該還可以，畢竟斯科爾克別的不行，在挨揍、逃竄和流亡方面確實經驗豐富。」
夏莉雅迭起雙腿，抱著胳膊說道：「但現在的斯科爾克太臃腫了，根據埃弗里殿下臨走前的反饋，我們基本可以確定，斯科爾克現階段已經失去了能夠大範圍轉移的機動性，除非他們願意拋棄內部的老弱病殘，否則的話……拋開另外三個勢力不說，只要願意，就連敦布亞都能踩平的斷頭崖，絕對有將那些傢伙殺光的資本。」
「那麼……」
羅密歐摸了摸自己的胡茬，意味深長地說道：「下一個問題就是，斷頭崖給予我們的，那些將在『斯科爾克被斬草除根後』逐一兌現的承諾，可信度有幾成？」
雷蒙愣了一下，然後猛地瞪大眼睛轉向羅密歐：「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就事論事。」
羅密歐平靜地看了一眼與自己私交不錯的雷蒙，笑道：「無論結果如何，我們現在的工作就是儘可能地討論各種可能性，無關善惡，更無關道德，你說對吧？」
說到最後一句時，羅密歐已經轉頭看向了坐在桌後的敦布亞城最高負責人。
「嗯。」
墨檀微微頷首，隨即便直接點名道：「夏莉雅，說說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是，斯科爾克那些人里有可憐的、可恨的、可憐又可恨的。」
夏莉雅抿了抿嘴，干聲道：「但我依然願意承認他們是『人』，而不是其它什麼光看就讓人想砍點什麼的髒東西。」
「嗯。」
墨檀繼續點頭，然後繼續問道：「所以你對羅密歐剛剛那個問題的判斷是？」
「可行性很高。」
夏莉雅銀牙輕咬，一字一頓地說道：「我的判斷是，如果我們選擇作壁上觀，任由斷頭崖滅掉斯科爾克，那麼至少在未來的幾十年內，無論是聖教聯合、敦布亞城、黑梵你……乃至我們這些人，都將獲得巨大的利益，人力與物資的損失也會大幅度降低，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得到很多附加好處，在最理想的情況下，有朝一日聖域千年未動的版圖甚至會以此為起點再次擴張，當然，我知道那個蜥蜴王有野心，不過只要真的跟我們接觸上，事態發展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土皇帝不是不能讓他當，但最多不過兩代而已。」
「很好。」
墨檀滿意地點了點頭，輕笑道：「所以你們希望我怎麼選呢？每個人都說一下吧。」
「不能答應。」
雷蒙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回答，沉聲道：「我們已經與斯科爾克聯手了。」
「可以答應。」
羅密歐不假思索地給出了相反意見，挑眉道：「做生意可沒有先來後到這一說，做事業也是一樣，別忘了，我們現在的一個決定，可能會讓未來無數你們這樣的戰士免於犧牲，而斯科爾克里的很多人……手中也沒少沾咱們這邊的血吧？」
「我反對。」
菲利普嘆了口氣，隨即又看著墨檀的眼睛補充了一句：「但我會服從命令。」
「我……贊成。」
夏莉雅閉上了雙眼，咬牙道：「沒有原因。」
「我也贊成。」
珍妮吐了個煙圈，隨口說道：「斯科爾克沒用了，派人去把林奇和那個亡靈法師接回來吧。」
「我……」
依奏輕咬下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搖頭道：「我果然還是覺得這樣不好。」
「嘖嘖，三比三，平票了。」
墨檀則是咂了咂嘴，露出了頗為遺憾的表情：「早知道就算硬拉，也該把米諾帶來的。」
夏莉雅：「你——」
「哦對了，我也有投票權來著。」
「……」
「夏莉雅，麻煩你晚飯前去一趟使者那邊，告訴他們，敦布亞城的戰士不會撤離，但可以在這段時間內疏散平民，為【灰蜥狩】的臨時駐軍提供駐地。」
「……是。」
「你這是什麼表情？」
「沒什麼。」
「撒謊，你這表情就好像我跟你一樣對這場合作投了贊成票似的。」
「難道不是嗎？」
「不是啊。」
「啊？」
第兩千三百七十四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