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5章 起舞的倒數聲
作為一座規格為軍事化要塞的『城市』，敦布亞城與福音山城歷來都沒有純粹的平民，換句話說就是，這裡終歸還是有很多『不純粹的平民』來著。
根據敦布亞城的老兵，目前職位為【機關】與【艾因建設兵團】的負責人，黑梵牧師的副官——夏莉雅·艾茵所呈上來的資料，敦布亞城在軍事力量方面大概擁有三千名精銳戰士，不過說是『戰士』，但大家其實都是聖騎士、神職者以及擁有聖堂武士之名的精英職業者，其結構並不算單一。
當然，雖說不算單一，但在拋開玩家的情況下，這種地方畢竟只有足夠虔誠的信徒才有資格入駐，所以這裡並沒有對信仰嗤之以鼻的法師和信仰自然之靈的薩滿祭司，而力量性質相對傾向混亂側的術士也只有寥寥幾位而已。
這三千精銳是敦布亞城的最強力量，同時也是之前整改番號的核心對象，其現階段的絕對主力，則是雷蒙所率領的近衛團，而出身旋律教派，在墨檀入主之前始終都在最前線肩負指揮職責的米諾，則出任總參謀一職，並非近衛團的總參謀，而是整個『敦布亞軍』的總參謀。
儘管米諾認為自己並無資格接受如此殊榮，但墨檀顯然並不打算跟他多費唇舌，所以便乾脆利落地將說服米諾的工作交給了夏莉雅，而這位副官也不負所托，只用了一個下午茶的時間便擺平了米諾。
值得一提的是，豐饒聖子菲利普·托蘭殿下與公正聖子埃弗里·戴維森殿下都在【近衛團】掛名，在兩人的強烈要求下，墨檀並沒有給予他們『特殊顧問』、『戰時監督』、『救世主撒麻』、『牛辶大少爺』等特殊職稱，所以他們除了擁有等同於夏莉雅、雷蒙等人的幹部權限之外，在職權方面其實並不算高。
可不要小看這份『不高』的含金量，要知道當年布萊克聖子殿下蒞臨敦布亞城時，除了身份約等於其臨時監護人的大騎士長之外，這位聖子殿下可謂是絕對說一不二的存在，儘管他並沒有憑藉自己的身份地位去折騰大家，甚至還進行過數次堪稱神來之筆的判斷，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布萊克殿下跟大傢伙是不同的。
但菲利普和埃弗里……
這麼說吧，咱們且不去提正在斯科爾克受罪，不但在短短几天內就把所有零食分給了孩子們，甚至都不敢放開了吃飯的公正聖子，就連始終呆在敦布亞城的菲利普殿下，去食堂吃飯也是得花配給票的，票沒了，就得給錢，沒錢，就餓著或者主動接點別人不樂意乾的活，比如後半夜在北門遠郊巡邏等工作什麼的，賺點外快。
誠然，食堂的大師傅們（至少出身豐饒教派的大師傅們）不可能會真餓著菲利普，而生活作風頗為勤儉，零花錢是埃弗里兩倍，幾乎達到了財富聖女百分之二的菲利普也絕對不至於連飯錢都掏不起，但上述那番話，可是這座城市的話事人，黑梵牧師親口說的。
言下之意自然不是真的呼籲食堂那些大師傅不給聖子吃飯，而是讓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菲利普、埃弗里這種地位尊崇的人，在這裡也得跟大家一樣守規矩！
守黑梵定下來的規矩。
而在兩位殿下樂在其中的配合下，資深老兵們與天降大人物的隔閡轉眼間就被磨了個乾淨，無論是菲利普、埃弗里還是墨檀，都憑藉這件事收穫了不少好感，實屬皆大歡喜。
所以原則上，菲利普和埃弗里在敦布亞城的政治地位雖然不低，但也僅僅只是與夏莉雅等人相仿，而在戰爭序列中的權限，他們非但不如副官、近衛團團長、駐軍總參謀長，甚至連羅密歐與豬過夜都能夠憑藉其斥候總長的身份直接命令他們。
不過原則歸原則，在絕大多數情況下，墨檀都會單獨為兩人安排任務，並不會真的讓他們被呼來喝去。
那麼，在核心精銳之下的，就是敦布亞城的中堅力量，這些戰士與前者同屬正規軍，實力普遍在中階到高階，擁有相當程度的戰鬥力與執行力，職業結構也十分健康，雖然個人能力比起那三千精銳要稍顯遜色，也沒有獨立番號，但在數量方面卻存在著壓倒性優勢，足有萬人之多。
而在夏莉雅的規劃中，這一萬正規軍與那三千精銳是互通的，說得直白點就是敦布亞城內部的晉升機制，實力、功勳或任何能對敦布亞做出貢獻的長處，都能讓普通正規軍被選進『精銳部隊』，待遇更好，訓練強度更高，戰時風險更大，可以說是相當公平了。
至於原本的精銳，則幾乎沒有被淘汰的可能，只會因為犧牲或重傷被移籍到【榮養營】，接受同僚們的祭奠與供養。
而再下一級，就是敦布亞城基數最大的『輔兵』了，這些實力普遍在低階與中階之間，擁有一定自保能力的戰士在戰爭序列中屬於預備役，平日裡的主要任務是維持城內基本秩序、維護城內基本設施與低強度訓練，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挖戰壕、運物資、抓小偷等事宜都歸他們負責，而這些戲稱自己為『民兵』的戰士，同樣與正規軍存在晉升關係，基礎邏輯與正規軍晉級精銳相同。
而這些自稱民兵，但卻是『兵』非『民』的戰士，數量則有足足三萬人之多。
夏莉雅曾毫不猶豫地表示，在忽略掉北部局勢的情況下，就憑敦布亞城這大約四萬五千人不到的軍事力量，完全可以正面擊潰除了【斷頭崖】外的任何一支血蠻，而墨檀也對此表示過認可，並委婉地表示這種紙上談兵的含金量跟公正教派的平均道德水平有得一拼。
總而言之，以上就是敦布亞城現階段的『肌肉』了。
除此之外，夏莉雅·艾茵麾下的【機關】和【艾茵建設兵團】都屬於正規軍，待遇也是正規軍待遇，而羅密歐與豬過夜所執掌的斥候兵團，在級別上則與精銳相同，擁有【葉隱】這個單獨番號，除了薪水日結這個巨大利好之外，每天都還有隨隨便便就能拿經驗和普通獎勵的『日常任務』，對尋常玩家來說簡直不要太友好。
至於那些所謂『不純粹的平民』，數量大概占城內總人口的四分之一，裡面幹什麼的都有。
其中比例較多的，是生意人與農業工作者，前者包括但不限於擺攤的、開飯店的、打鐵的、賣菜的、做衣服的、搞美容的，畢竟邊防駐軍的待遇普遍非常不錯，卻又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不像平民那麼自由，所以就會出現購買力過剩的情況，雖然環境惡劣了些，但商機卻完全不遜色於遊戲外的學校周邊地帶。
至於那些以耕作與畜牧為主要業務的農業工作者，從某種方面來說應該算是聖教聯合僱傭的勞動者，簡單來說，就是他們所產出的糧食、肉類等農產品，基本都會被聖教聯合以不低於市場標準的價格購買，而敦布亞城中的相關人員，其產出的所有糧食基本都會被直接送往城中糧倉充作軍需。
正如紫羅蘭帝國那位攝政王曾說過的，儘管絕大多數異界人眼中只有那些不普通的人，大多也只會對冒險者、傭兵、聖教聯合、殺手組織、奇蹟之城之類橫豎都不普通的事物感興趣，最多加上鐵匠鋪、裁縫店這種進出口裝備的地方與各種有利可圖的商會，但在多數異界人的視野之外，其實還有更多的普通人。
畢竟人們吃的飯、菜和肉不會憑空從地里長出來，哪怕是最便宜的亞麻布衣，也必須得先有人把布紡出來才行，而比起能夠鍛造神兵利器的傳奇鐵匠，吃辛苦飯的礦工顯然要多得多。
這些人才是世界的基石，只可惜在玩家與吟遊詩人眼裡，他們的存在感實在太過於稀薄。
而修·布雷斯恩之所以從未讓這些人脫離自己的視線，是因為他是紫羅蘭帝國的攝政王，是這個帝國未來的領導者。
同理，此時此刻的墨檀可不是灰色組織首腦或者冒險者小隊隊長，而是聖域邊境整整一座城市的負責人，所以就算他當然看得到那些普通人。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為了【溶解計劃】的順利執行，墨檀的第一個命令，就是以儘可能快的速度對平民進行疏散。
於是，在夏莉雅及其麾下【機關】的調度下，平民們連夜便開始有條不紊地從南門撤出敦布亞城，帶著家當趕赴更加安全的金橡城、布魯徹斯特城以及更南處的諾拉塔郡。
鑑於敦布亞城的地理位置比較危險，血蠻方面也會在局面相對穩定的情況下偶爾越界到南邊來打秋風，所以敦布亞城及其周邊區域的普通人對這種疏散活動其實並不陌生，效率遠比墨檀想像中的要快。
「別為這幫人擔心，潔萊特。」
南城牆上，夏莉雅·艾茵轉頭瞥了眼表情複雜的女騎士，搖頭道：「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但就算在不久之後的未來會出現一點『小意外』，這些人很清楚自己在什麼地方謀生的傢伙也能輕鬆挺過來，一段時間回不了家而已，他們一個個家底都殷實著呢，有的是辦法。」
依奏微微頷首，輕聲道：「我明白，只是有些……多愁善感罷了。」
「很好，至少你知道自己是在『多愁善感』。」
夏莉雅笑了笑，搖頭晃腦地說道：「這是寶貴的品質，畢竟像我這些人，可沒有什麼多餘的腦細胞能用來『多愁善感』。」
依奏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臉頰的鱗片，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便被夏莉雅樂呵呵地抬手打斷了。
「我並不是在對你陰陽怪氣，姐們兒。」
用力拍了拍依奏的護肩，夏莉雅用愉快的語氣說道：「單純的就事論事而已，知識教派的人就這樣，更何況還是我這種就算是在教派內部都有點奇怪的人，沒辦法跟你共情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而依奏則是一本正經地看向對方，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很佩服你，艾茵副官，我見過很多優秀的人，而你並不比其中的任何人差，能被前輩認可的人不多，而你則是鮮少能夠真正為他分憂的人，不像我，只會……」
「只會心疼哥哥？」
夏莉雅眨了眨眼，鬼使神差地這麼接了一句。
「誒？」
依奏當即就是一愣，懵道：「什麼哥哥？」
「沒什麼，一個異界人小玩笑而已。」
夏莉雅聳了聳肩，靠在牆頭表情慵懶地說道：「我跟你看法相同，也覺得自己還挺厲害的，不過跟你家那位前輩比，總歸還是差的有點遠。」
依奏聞言立刻喜上眉梢，露出了驕傲而矜持地微笑。
「他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瘋子，卻總是能說出只有瘋子才會說出的瘋話，什麼把那些血蠻給揚了，什麼離譜到家的【溶解計劃】。」
夏莉雅咂了咂嘴，很是篤定地說道：「我也不是沒跟異界人打過交道，但我敢保證，就算是在異界人里，黑梵也絕對是個怪胎，最多是個足夠厲害的怪胎。」
依奏繼續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並沒有否認夏莉雅的話，畢竟女騎士本就認為自家前輩絕對是『特殊』的，也清楚夏莉雅所謂的『怪胎』並無惡意。
而夏莉雅也沒有繼續吐槽下去，而是抬起頭來，看向那一如既往平靜的夜空，回憶著每一顆星星的名字與故事。
畢竟在不久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自己都要徹底告別『平靜』二字了。
敦布亞的老兵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她嗅到了煙與火，那是不久之後即將於身下這座城市綻放的開幕禮讚。
她嗅到了鐵與血，那是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個百年的血仇與夙恨。
原以為這輩子都難以企及的最終清算，就這樣突兀地開始了。
以自己即將葬於烈火，亦會在烈火中重生的『家』為代價。
血蠻與聖教聯合，都將在這個瘋狂的計劃中起舞——
倒計時，已經開始了。
第兩千四百零六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