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家人都變了臉色。
池老夫人說是那麼說,但心裡肯定還是不樂意池湛和江萊結婚的。
她只是看到了最深處的東西,知道池湛非江萊不可。
也知道池湛已經不可控。
可真的被赤裸裸的戳破,心口還梗了一下。
「你這話什麼意思?」池母追問。
池林只道:「我只能說這麼多了。」
「這還是看在我跟你們主僕一場的份上,畢竟我現在必須聽少爺的命令行事。」
病房裡沉默了許久。
池老夫人很輕的一聲笑,打破沉默。
她看著池母說:「你還說他眼裡沒你這個親媽,但他明明可以悄無聲息的避開我們領證,卻讓池林把消息告訴我們。」
池母一時沒反應過來。
池老夫人解釋:「他是特意讓池林把消息放給你的。」
池林點頭,「還是老夫人看得明白。」
池母怔愣片刻,似乎是明白了。
池湛特意告訴她。
目的有兩個。
一個,是他不在乎她知不知道,反正她肯定是阻止不了了。
二個,他顧念了母子之情,但也怨她把江萊弄到那個黑暗的地方,差點一屍兩命,而她被江萊氣到做手術,算是兩兩相抵了。
總歸,他是不可能聽話和江萊分開了。
勢必要與江萊結婚。
池母忽然覺得極其疲憊,不知道為什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明明一開始,是按照他們所想的方向發展的。
明明一開始,他們就做好了斬草除根的準備。
「我老了,管不動了。」
池老夫人起身,挽住池老爺子,「我們老兩口操不起這個心了,就安安穩穩的等著抱曾孫吧。」
說完,他們離開。
池林也離開了病房。
病房裡剩下夫妻倆。
池父拍拍池母的肩膀,「再反對下去也沒什麼必要了。」
他能退休下來,就足夠說明問題。
「與其這樣僵持下去,還不如用這些時間來培養她,這樣她還能幫襯池湛。」
池母又是一聲冷笑,「剛才還說不同意,現在又倒戈,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是個媽寶男。」
「可惜了,池湛不像你。」
「……」
池父頭疼,「醫生建議你多休息,先別想這些事情了。」
池母卻想的另外一件事。
真的有男人能愛到,替女人孕吐?
她記得,周放對阮南枝愛了那麼多年,從小到大,但阮南枝懷孕期間,他都沒池湛這麼大的反應。
可她不知道。
那期間,經歷了多少驚心動魄的事情。
孩子多少次都在流產的邊緣。
哪還有精力分出孕吐。
周放差點把醫院拆的時候,她可是沒看見。
……
江萊到酒店接上紀錦。
還是得到了小姑娘淺淺的抱怨。
不過抱怨之後,她就笑眯眯起來,小手試探的往她小腹的方向伸了伸。
「霍清淮說你有小寶寶了。」
江萊眉眼彎了彎,「是,只不過現在它還是個胚胎,沒長成小寶寶。』
紀錦小心收回手,忍著好奇,「那我不摸了。」
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相冊,「我自己做的,到時候可以給小寶寶看。」
江萊接過來,翻開,驚喜的哇了聲。
「這都是你這些年拍的風景動物吧!」
「是的,我也沒什麼能送的,覺得孩子小時候可以先感受一下,等他大了,再出去看看。」
「你太有心了,那我就先替這個小胚胎謝謝姨姨啦。」
江萊很是喜歡,看完後順手就往旁邊遞。
卻忘了,紀錦上車的時候,池湛已經自覺下車,去坐後邊那輛了。
她便先放在前排座椅的儲物格。
問紀錦這段時間的收穫。
紀錦說:「也沒什麼,反正就挺順利的,照片我都給媒體了,希望能警醒更多的人吧,尤其是救助更多的女孩子,那地方對女孩子真的是地獄。」
江萊點點頭,「你做的很棒。」
誇讚完,她問:「想吃什麼?」
「還是上次的飯店吧,有些菜我上次沒吃到。」
「好。」
江萊跟阮南枝說了聲,前排池五發動了車子。
後車,霍清淮見池湛臉色不好,問:「孩子都有了,你家還沒同意?」
池湛不是因為這個,他擰開檸檬水喝了口,壓下反胃的感覺。
奇了,車都開始暈了。
「你什麼時候喝這種碳酸飲料了?」
「這不是。」
池湛晃了下,「是我老婆讓我喝的,因為我最近有點暈車。」
「……」
霍清淮冷哼了聲。
顯你有老婆了!
池湛發現不說話,好像暈的更厲害,便開了口:「還離婚麼?」
霍清淮抬手按了下疲憊的眉眼,「離。」
池湛嘲笑他,「這一個月你們也算是朝夕相處了,沒人打擾你們,你怎麼還沒把人哄好?」
霍清淮也很無奈。
成天開會都沒讓他這麼煩躁過。
池湛覷了眼他的臉色,晦暗不明的。
不咸不淡說了句,「早知如此。」
何必當初。
霍清淮也是後悔,可有什麼用。
「真的不能讓你老婆幫幫忙?」
池湛果斷拒絕,「我老婆現在很金貴,沒時間管你這破事。」
「……」
霍清淮嗓音森幽道,「我幫了你那麼多,你幫我一下怎麼了?這不也是給你老婆孩子積德麼。」
「所以,我沒破壞你的婚姻,你該好好謝謝我,怎麼還妄想我幫你。」
「……」
霍清淮閉嘴了。
好在路程不遠。
後邊,兩個男人沒再說話。
紀錦倒是嘰嘰喳喳一路。
她們下車的時候,阮南枝已經在飯店門口了。
「阮阮姐,你怎麼每次都比我們快?」
「我順路,萊萊去酒店接你,繞了些,而且走高架,你們會堵一下。」
紀錦沒想到,她跟江萊說:「下次我自己來就好了,姐姐你別繞路接我了。」
「沒事,也沒繞多遠。」
池湛和霍清淮一起走過來。
周放看到池湛,抬起眉骨揶揄他,「聽說你孕吐了。」
池湛:「……」
霍清淮立刻站到周放那邊,「什麼情況?」
周放唇角勾著壞,「我也是剛聽說,不如讓當事人講講?」
池湛握住江萊的手,拉著她進去,「外面冷,進去再說。」
江萊給阮南枝使眼色。
阮南枝落後一步,拉住了周放。
紀錦有樣學樣。
霍清淮心下還激動了,只是面上沒顯。
是久居高位的習慣。
「怎麼了?」男人嗓音醇沉裹挾明顯溫和。
「瞧你那不值錢的樣,高興就笑唄,裝什麼?」
周放總歸是現在,幸福美滿了。
看著別人家糟心,他就使壞。
「難怪你追不上老婆。」
霍清淮:「……」
紀錦不參與這個話題,趕緊跑走了。
周放調侃,「看吧,你老婆又跑了。」
霍清淮後槽牙咬緊。
這一個兩個幸福了,就涮他。
「不幫忙算了,別幫倒忙。」
周放嘖了聲,「怨氣挺大。」
阮南枝挽住了周放的手臂,打圓場,「可以了周總,別往人傷口上一直撒鹽了。」
霍清淮:「……」
謝謝。
有被安慰道。
阮南枝又說,「還有,別提池湛孕吐的事情,他這是愛的表現。」
周放樂了,「既然是愛的表現,就得多提,這樣江萊才能知道池湛到底多愛她。」
「萊萊很知道,不需要你提醒。」
阮南枝威脅他,「再讓我聽見,你睡沙發。」
周放才不怕,「行啊,沙發我也挺喜歡……」
阮南枝一把捂住他的嘴。
真是不分場合,什麼話都往外說。
霍清淮面無表情地轉身。
秀什麼秀!
阮南枝抬手指了下,「看吧,你傷人心了。」
周放帶著阮南枝往裡走,「我這是鞭策他,眼看就要三十五了,還不努力,等入土的時候,老婆都不能跟他合葬。」
阮南枝嘆氣,「你鞭策他沒用,紀錦被傷透了,鐵了心要離婚的,不如換個路數追人。」
周放笑了,「心有靈犀啊。」
……
幾個人陸續落座。
池湛肯定是要挨著江萊的,紀錦也是要挨著江萊的。
霍清淮想落座,被周放擋了,「麻煩旁邊,我媳婦要坐在這裡。」
阮南枝挨著紀錦坐,那豈不是周放就要順勢挨著阮南枝?
最後他就只能挨著周放,給紀錦夾菜都隔著這兩口子。
可沒等他反駁,周放已經推開他坐下。
「請坐啊,霍先生,您站著,我們多不好意思,這裡您可最大。」
「……」
霍清淮這幾天跟紀錦相處的並不算好。
話都說不上幾句。
她明顯不想理自己。
自打上次在霍家老宅她求他父母幫忙勸說後,他不好逼她太緊了。
這些天也不過是默默跟在後邊,幫著做點什麼。
卻是也沒什麼可做的。
眼下這麼多人,是個好機會,但被周放兩口子剝奪了。
「你鐵了心玩我?」他壓低聲音跟周放說道。
周放樂了聲,「哪能,我真心在幫你。」
「而且池湛跟你的關係,比我跟你好多了,你看他理你麼。」
霍清淮看了眼,他正在給江萊燙碗碟,還用無菌紙巾擦乾淨了碗碟。
然後倒了杯熱水。
怕江萊坐紅木椅子不舒服,給座椅上放了個坐墊,腰後也墊了一個。
周到的,無懈可擊。
跟從前認識的他可不一樣太多了。
周放抬起胳膊,哥倆好的搭在霍清淮的肩膀上,低聲給了個建議。
「一條路走不通的時候,還是換一換。」
先婚後愛的例子,在他們圈子裡也是有的。
畢竟大多數都是利益結合,開始結婚的時候,都沒什麼感情。
後來隨著兩家的聯繫密切,催生也提上日程。
漸漸地,感情也培養出來了。
他錯就錯在,那三年的冷落。
甚至明知道她有困難,都沒有出手相助。
目的是為了讓她淡忘對自己的感情。
可她真的淡忘了,他卻心痛的無以復加。
「如果連結婚證都沒有了,我怕……」
周放還是頭一次從霍清淮嘴裡聽到「怕」這個字。
霍家名門望族,在別人還苦哈哈創業打工的時候,幾乎壟斷了船運行業,又在其他行業開始建設。
霍清淮是家中長子,出生後除了萬千寵愛之外,也扛起了霍家持續發展並且更加輝煌的責任。
一路走來,情緒都不外泄,也沒人能玩過他的心計。
幾乎可以說,如履平地,順風順水。
槍指著腦袋都不會眨一下眼睛。
怕?
何談。
周放懶懶吐出兩個字,「稀罕。」
霍清淮也沒想到自己會生出「怕」這個情緒。
親手把人推出去,又怕她不回來。
周放讓人開了瓶酒,給霍清淮倒了杯。
「也是端的太久了,大醉一場,好好想一想。」
霍清淮很少喝酒,到他這個位置,也不需要喝酒。
即便是應酬,他端的是茶,底下人才端酒。
今晚的事情都推了,可以大醉一場了。
這邊紀錦點完菜,看到霍清淮和周放已經喝起來了。
小聲問阮南枝,「阮阮姐,周總和霍清淮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他們不是因為池湛,只是認識嗎?」
阮南枝道:「周放想跟誰熟,熟得還是挺快的。」
社交悍匪。
紀錦笑了笑,「都說女兒隨爹。」
她是見過穗穗的,小丫頭一點不認生。
「社交可以厲害,但別讓人騙走了。」
阮南枝搖頭,「那不會。」
穗穗那個鬼精靈,遺傳周放幾乎百分百。
誰好誰壞,她明白著呢。
紀錦往旁邊看了眼,又跟阮南枝說:「羨慕,你們跟姐夫的感情都好得不行。」
這狀態,看來跟霍清淮還是僵持的狀態。
阮南枝也是真喜歡紀錦。
雖說管不著他們離婚的事情,也可以盡力調和一下。
人生哪有那麼多三年又三年的去浪費。
看著現在年紀小,其實一晃,幾年就過去了。
隨著穗穗長大,從只會呼呼到現在咿咿呀呀。
眼看著馬上就要會叫人,說話了。
她就覺得時間好像是按了加速鍵。
江萊這個不婚不育的,都有孩子了。
所以,她開了口:「小錦,你有喜歡的人嗎?」
她這一聲不大不小。
雅間相對安靜,都聽得清楚。
霍清淮倏地看過來,一雙微微染了醉意的眼。
極其深邃,像是漩渦,把人吸進去。
紀錦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阮南枝問出來之後,就抬頭看向了他。
正好撞進他那雙黑眸里。
慌亂得像是跟父母走丟的孩子。
結結巴巴地開口,「阮阮姐,你、我,那……你在說什麼,我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