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提孩子的事,」狐王突然繃不住了,眉頭緊蹙,扶額垂頭,極力掩蓋自己頹喪的表情。
「怎麼了?」紅珠從未見過他如此難受的樣子,淺笑起身,帶著幾分戲謔的問他。
狐王不語,放在身側的手卻攥緊了。
「你可是狐王,做事從來都是思接千載,視通萬里,九死無悔。這次是怎麼了?難道後悔了?」紅珠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第一次看狐王如此忐忑不安,也算是報了她一直輸給狐王的仇了。
「你打算什麼時候讓孩子認你這個爹?」紅珠心眼子是真的小,為了繼續刺激狐王,狐王越不讓她提孩子,她越發提的凶了。
「讓他們先養著吧。」狐王煩躁的側過身,避開紅珠打量的視線。
紅珠跟他都是紅袖盟的優秀成員,兩人自小認識,一直都是競爭對手,紅珠以前在紅袖盟的時候處處輸給花楹。
在她心目中,花楹是不可戰勝的,他永遠都是理智聰慧的。以前就無人能識破他的智計,後來更是發展到做任何事只要他樂意,他就能瞞天過海。
這次的事也一樣,鬼怪大人後宮能人輩出,卻全都被他糊弄住了。
當初他涉險要孩子,走的這一步險之又險,他最聰明的地方就在於,他會隨時調整自己的計劃。
當無嗣族的長老告訴他,鬼怪大人的珠玉不同尋常,不但數量多,質量也很好時,他就想出了現在這個萬全之策。
可是,再厲害的計謀,都算不到人心。
他的計謀成功了,可是他卻忐忑的寢食難安。
第一次嘗到了悔恨的滋味。
「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你連瞳珠的事都不願做,為何會冒險要這個孩子?」紅珠疑惑的問,在她看來,憑藉著狐王的美貌和智慧,什麼樣的雌性拿不下來?
孩子他大可以讓鬼怪大人親自給他生,更何況他堅持偷生這個孩子的時候,已經知道鬼怪大人可以繁衍很多子嗣。在那種情況下,聰明如他,更應該停手才對。
可是他卻堅持要了這個孩子。
「我……沒有把握。」當狐王模稜兩可說出這幾個字時,紅珠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沒有把握?沒有把握鬼怪大人會給你生孩子?」紅珠急忙追問。
花楹頹然的點頭,目露哀傷。
「為什麼?」紅珠驚訝的瞪大了雙眼,她沒想到,狐王胤竟會如此不受寵。
「像我這樣的人,她不會喜歡的。」花楹低垂著頭,看著桌面上飄落的塵埃說。
「啊?為什麼不喜歡你?你做錯什麼了?瞳珠的事你沒有給她解釋嗎?那件事跟你沒關係,是我讓他們做的。」紅珠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件事了,以她了解到的情況,狐王從未做過任何對不起鬼怪大人的事。
「她不會信的,我也不值得信任。」花楹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其實只是因為過度哀傷,消耗了心力,提不起精神。
「你……你平時不是很能說嗎?這麼一點事怎麼就說不明白了?」紅珠恨鐵不成鋼的問道,這還是她認識的狐王嗎?
「你也是狐獸,我是狐王,瞳珠的事說跟我無關,誰會相信?當初我讓你停手,你死活不聽,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為什麼要停手?我們狐獸天生勢弱,難得有如此好的機會能讓你變強,你強大了,才能更好的保護我們,我為什麼要停手?」紅珠氣急敗壞的爭辯。
像她這樣把狐族的利益放在首位的人,無論誰勸,她都不會停手的。
花楹當初沒能阻止她,雖然他們都說錯不在花楹,連他自己都在夫人面前如此為自己辯駁過。但是他心裡很清楚,紅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他是既得利益者,他不能把一切錯誤都怪在紅珠身上,得到瞳珠的是他,這苦果就該由他承擔。
「是啊,我已經強大了,已經能保護你們了,我得到了夫人的瞳珠,我還有什麼好委屈的?我還有什麼臉說這一切跟我無關?」花楹轉頭直視著紅珠悲傷的說。
「所以……你才要了這個孩子?」紅珠搞明白他在想什麼後,心裡也跟著發緊。
如果不是為了整個狐族,他原本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在鬼怪大人身邊,做一個合格的夫郎。
他是被族人拖垮的,就像是結婚後,拼命補貼原身家庭的鳳凰男。
「我一直都不知道該不該要這個孩子,我只是……自卑,我知道她無法信任我,對我的愛不多,我怕錯過這個機會,這輩子都無法再擁有我和她的孩子了。」
「她不是可以生很多孩子嗎?」
「那也是跟她喜歡的人生的……」
談話戛然而止,紅珠剛才還在笑話花楹,這會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沉默良久,花楹才出聲問紅珠:「新的棲息地置辦好後,你打算怎麼辦?」
紅珠:「當然是去棲息地過自己的生活,這麼多年都在強顏歡笑,我也累了。」
說完這些,她又反過來問花楹:「你呢?你不去棲息地嗎?難道你還要回去找她?」
「我也不知道,我原本打算好,帶著孩子離開。我以為有了她的孩子,我就會滿足。但是……」花楹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這時,外面一對狐獸夫妻突然抱著一個像洋娃娃一樣漂亮的小狐獸走了進來。
「陛下,孩子發燒了。」狐獸夫人焦急的對花楹說。
「快抱給我看看!」花楹立刻起身,臉上滿是擔憂,將孩子從婦人手上抱了過去。
狐獸男子接話道:「孩子從今天早上開始,精神就不怎麼好,剛才我們一摸他的額頭,才發現他發燒了。」
花楹突然動了怒:「你們是怎麼照看孩子的?早上發現他不舒服,竟挨到現在才告訴我。」
「我們已經給孩子看過大夫了……」狐獸婦人小聲爭辯了一句。
他們這麼晚才把孩子抱過來給花楹看,就是因為要給孩子看大夫,所以才晚了。
花楹氣糊塗了,知道這事不該怪他們,他迅速調整好情緒,語氣平和下來再問:「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孩子燒的很嚴重,要趕緊想辦法退燒。我們害怕孩子出事,想著把孩子抱給陛下,讓陛下親自照看或許好一些。」
兩夫妻就差直接說出口,孩子出事他們承擔不起責任,這才急急忙忙把孩子給花楹抱來了。
花楹一摸孩子的腦門,確實燒的厲害。
「趕緊叫醫師過來!」花楹慌張的朝著門口喊,他雖是狐王,平時卻很少擺狐王的架子。像現在這麼聲色俱厲的吩咐下面的人,還是第一次。
醫師很快就被傳了上來,而且是整個狐族的醫師全來了。
「趕緊想辦法給孩子退燒!」狐王焦急的吩咐所有醫師,當他們滿眼疑惑的看著花楹抱在手上的孩子時,花楹心一橫,脫口承認道:「這是孤的孩子,以後就是狐族的繼承人。如果他有什麼事,你們都難辭其咎。」
「是!我們一定全力醫治小殿下!」醫師們一聽是狐王的孩子,再也不敢怠慢,所有退燒的辦法,名貴的藥材全都用上了。
就連給小殿下物理降溫的工具,也是用的清涼的玉石。
這件事看似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紅珠卻知道,這件事會對花楹產生多大的影響。
孩子的事他一直瞞的天衣無縫,鬼怪身邊那麼多人,也沒想到他也給自己某算了一個孩子。
他此前一直讓根據地的夫婦養著他和鬼怪的孩子,就是為了隱藏這件事,為了繼續能繼續待在鬼怪身邊。
但是現在因為孩子生病了,他主動暴露了自己有個孩子。
雖然這會知道這件事的都是他們自己人。但是以鬼卿顧傾天他們的手段,還有那個狡猾的狼族首領,他們肯定在陌上之地安插的有眼前。
狐族發生這麼大的事,鬼卿和時淵他們肯定很快就會知道,他們知道了,鬼怪便也知道了。
等孩子的燒退了一些,精神好了一些後。紅珠好心提醒狐王:「陛下,你如果再把孩子留在這,這事很快就會瞞不住了。」
花楹卻頭也不回的對她說:「孩子現在最重要,在他康復之前,不要跟我提任何事。」
紅珠默默的退下了,這一刻,她熟知的那個狐王,已然變成了滿身軟肋的凡夫俗子。
事情比紅珠料想的發生的還要快。
花楹這邊剛把孩子的病情控制住,時淵就已經接到了密報,當他看到密報的內容時,他知道花楹跟鬼怪大人的緣分,算是盡了。
「我去找她,」時淵把密報毀了,一邊思量著,一邊往尚小美的房間走去。
當他趕到的時候,正好看到顧傾天前腳邁進了尚小美的房間。
尚小美正在房間裡煩惱九牧的事,她跟九牧原本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突然有了孩子,好像只能奉子在一起了。
鬼卿是第一個來找她的,來了好半天也沒扯出正事。畢竟告狀這種事,對鬼卿來說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他醞釀了好半天也沒說出自己此行來的目地。
顧傾天就知道這事他辦不好,緊跟著也出現在了尚小美的房間裡,接著時淵也來了。
根據地背後最有勢力的男人,都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陌上之地發生的事。
鬼卿見顧傾天來了,拼命對顧傾天使眼色,讓他站出來告發花楹。
顧傾天有些許忌憚花楹,怕又像以前一樣,沒坑到他,反而被他反將一軍。
於是他等著時淵一起進去,把時淵讓到了前面,想讓時淵出這個頭。
尚小美一開始沒注意到他們三個之間奇妙的氛圍。直到聽到他們湊在一起的對話,才發現他們之間有貓膩。
他們的對話是在廚房進行了,他們自以為尚小美不會聽到。但是那會尚小美剛好想去廚房倒一杯奶喝,正好把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太子殿下,你來這麼久,怎麼還沒開口?」聽到顧傾天神神秘秘的聲音,尚小美立刻躲到了旁邊的小屋。
鬼卿反駁他道:「這種事我著實開不了口。」
「這事越快說對我們越有利,如果抓不住現行,又會被他糊弄過去。」時淵也加入了談論。
顧傾天竟贊同了時淵的話:「狼王說得對,我們加起來也沒那隻狐狸狡猾,他現在好不容易露出了狐狸尾巴,如果不趁機把他揪出來,以後就沒機會了。」
「你們在說什麼?」尚小美越聽越感覺不對勁,在顧傾天說得正起勁的時候,突然探出身問道。
顧傾天被嚇得捂住了心口,時淵和鬼卿默契的同時往後退了兩步,讓顧傾天一個人面對尚小美。
因為顧傾天比其他兩個人活躍太多,聽著像是知道最多內幕的人。尚小美的視線一直定格在他身上,耐心的等他開口。
顧傾天往後看,他拿命對待的太子殿下,還有狼王已經躲到了五步開外,兩人正擠在窗邊,『興趣濃厚』的研究窗台上的幾隻螞蟻。
回頭等待他的,是尚小美充滿詢問的眼神。
眼見著躲不過,顧傾天只好破罐子破摔的對尚小美坦白道:「狐王胤除了算計了九牧那個孩子,還給他自己算計了一個孩子,現在那個孩子就在陌上之地。」
顧傾天的話音落地,尚小美反應了兩秒鐘,隨後一個空間轉換,就去了陌上之地。
她直接去了花楹的宮殿找他,這裡亂成一團,跪了滿地的醫師。
尚小美再往上看,金碧輝煌的龍椅上,坐著絕艷的狐王,狐王的懷裡正抱著一個跟九牧的孩子差不多大的寶寶。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圍著寶寶轉,開藥的開藥,退燒的退燒。
尚小美看他們用濕毛巾和玉石給寶寶降溫,在興師問罪之前,她先在二維空間兌換了退燒貼,接著還兌換了退燒藥。
她幾步登上龍椅,在醫師詫異的目光中,將退燒貼貼在了寶寶的額頭上。
花楹這時候看見她,無意像見了鬼一樣,嚇得渾身發抖、臉色煞白。
尚小美卻神色如常的告訴他:「先把孩子的病看好,其他事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