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真抱著謝九歡去找阿桔,準備雙方匯合之後,就出發回族地的時候,一艘小船由蒼耳山的方向行到通雲城附近。
「少爺您別急,」陪林得意坐在船上的木冬小聲勸著他家少爺:「舅老爺剛走,我們一定能追上他。」
至於追上蕭舅老爺後,自家少爺要做什麼,木冬不知道,他也不敢問。
川連這會兒站在船頭呢,他能聽見木冬跟林得意說話,川連其實也不理解,四少爺要追蕭真幹什麼呢?追問四少奶奶的下落?那麼多人前後接力地問,都沒問出來,這會兒追過去問,就能問出來了?
這會兒河面上風大浪急,小船搖晃地厲害,林得意倒不暈船,看著扑打著小船的波浪發愣,不管木冬跟他說了多少話,林得意都沒回應過。
木冬卻是不敢往水裡看的,這水裡到處都是屍體,具具都看著嚇人,木冬恨不得能閉上眼睛才好。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有說書人到秦國公府說過書,木冬跟著占光聽了幾回。他記得很清楚,說書的老頭兒說過,十八層地獄裡的血池地獄,就是無數的鬼泡在血池子裡。現如今除了河水不是紅的,這片大河跟血池地獄有什麼區別?
「四少爺,通雲城就在這片水下,」等小船行到通雲城的上方,川連跟林得意說。
林得意往水下看,他隱約能看見水面下的城池,塔尖,屋頂,縱橫交錯的路,還有沒被大水沖走的樹木。城池沒有死亡這一說,如今這情況,只能說通雲城被水封印了。
木冬小心翼翼地抻頭往下看,沒等他看清什麼,幾具上下堆疊在一起的屍體,飄浮到了船邊上。最上面的屍體眼睛大睜著,正好跟木冬看了個眼對眼。
木冬一哆嗦,要不是他身後的護衛伸手拽了他一把,木冬就掉水裡去了。
划船的兵卒拿手中的漿,扒拉了一下屍堆,結果沒能將堆疊在一起的屍體分開。
川連跟兵卒說:「算了。」
兵卒這才作罷,繼續賣力地劃漿。
木冬小聲喊林得意:「少爺?」
林得意看著屍體堆飄遠,才扭頭看向了木冬。
不等林得意問,木冬便主動說了句:「小的不怕。」
這話,船上沒一個人信的,不害怕你哆嗦什麼?
林得意:「沒什麼可怕的,他們都死了。」
「是,是啊!」木冬忙說。
林得意:「若是鬼要害你,那就更不用怕了,他們害死了你,你做了鬼再找他們報仇就是。」
船中眾人:「……」
四少爺這話真是新奇了,誰活得好好的想死啊?還有啊,要都做了鬼,那鬼還能再死一次不成?
林得意這時又說:「想報仇,便將鬼打得魂飛魄散,讓他再沒有輪迴轉世的機會。」
大傢伙兒琢磨林四少爺這話,發覺也不是沒有道理啊。一時間船上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木冬向來是堅定不移站林得意這一頭兒的,「少爺說的對!」木冬一邊說話,一邊又看河面,死人是沒什麼可怕的,他不怕了!
船舷外邊又飄浮著一具屍體,這具屍體完整,眼睛還是閉著的,只是皮膚被水泡得發白。木冬盯著這具屍體看,堅持了最多二十秒,便飛快地扭過頭,他還是不敢看……
林得意也看著這具屍體,心裡想著,有的時候,人命是真的不值錢啊。
小船靠近了陸地,划船 的兵卒也好,川連這幾個護衛也好,都不敢讓林得意涉水到陸地上去。小船最後擱淺在了淺水之中,兵卒和護衛們下去推船,愣是沒讓林四少爺的雙腳沾到一丁點的水。
林得意站了在陸地上,往前走了一段路後,他就茫然地停下了腳步。眼前的官道上除了他們這一行人外,再無他人,蕭真和貓更是無影無蹤。
看林得意停下來不走了,就跟在林得意身後的川連小聲說:「四少爺,有人跟著舅老爺,要小的發響箭召他們過來嗎?」
林得意過了一會兒後才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我只想知道蕭氏族地在哪裡。」
蕭真都還沒回到族地呢,被大公子派出來跟蹤蕭真的人,如何能給林四少爺一個確切的答案?
林得意也說不清他追過河來,是要幹什麼,他只是聽說蕭真帶著貓走了,心裡突然就一空。這個感覺就是林得意在夢裡看見貓跑向黑暗,而他死也追不上的那種感覺。這感覺,讓林得意慌神,驚慌失措的那種慌神,這讓他急匆匆地帶著人追過河來。
冥冥中,林四少爺就感覺,他不能放走貓,謝九歡養的那隻小貓,應該待在他身邊才行。
可這會兒站在空蕩蕩的官道上,林得意茫然四顧,他的理智在這時又逐漸回籠了。那隻貓是謝九歡的貓,理應陪在謝九歡的身邊,他哪能將貓強留在自己的身邊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得意站在官道上發呆,這 讓護衛們一起看川連,都示意川連問問四少爺,他們到底要幹什麼?
就算是要追蕭舅老爺,那他們得邁開腿追啊,站在這裡不動,算是怎麼回事呢?
有腳步聲,從這一隊人的身後傳來,川連和護衛們的手馬上就都按在了刀柄上。
「山君?」林二公子的聲音,從後邊傳了過來。
川連拿開了按在刀柄上的手,鬆了一口氣,二公子找過來了。
「四少爺,」川連跟沒回應二公子的林得意請示道:「小的去迎一迎二少爺?」
林得意點一下頭。
川連忙就轉身往後跑,一刻也不敢耽誤。
「他怎麼樣?」匆匆趕來的二公子看見川連後,一邊招手讓給自己行禮的川連近前來,一邊小聲問道。
川連:「二少爺,四少爺的樣子不太對。」
二公子:「怎麼個不對法?」
川連:「四少爺一路上都在愣神,這會兒他又站在官道上不走了。」
林得意突然鬧著要過河,二公子就沒覺得這弟弟是正常的,這會兒聽川連說,林得意站在官道上不動彈了,二公子不由地道:「他不追人了?」
川連:「追也追不上啊。」
蕭舅老爺輕功好,這秦國公府的人都知道啊。
「您勸勸四少爺吧,」川連跟二公子說。
二公子心說,我能勸得動嗎?我真有這本事,老四就不會帶著你們過河來了。
「我去看看他,」二公子示意川連帶路,自己邁步之前先深吸了一口氣,沒辦法,這個弟弟他不能不管不問啊。
林得意卻在時候走了回來,護衛們紛紛讓開道路,讓他能徑直走到二公子的身前。
「不往前走了啊?」二公子忙就問:「你接下來又想去哪裡?」
林得意:「回去。」
二公子:「啊?」
林得意小聲說:「我只是捨不得貓。」
二公子???
鬧這麼一出,就是因為那隻小禿貓啊?他們家老四是個正常人吧?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