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走到屋前的時候,往屋裡看上一眼,屋裡的家具擺件,就尋常百姓家而言,這間屋子布置得還不錯。床,桌椅,衣櫃都有,那半人高的衣柜上還放著一個木雕花瓶。但想想皇后殿的奢華,哪怕不與皇后殿比,就是與魏皇后當年在魏府的閨房相比,這間屋子就是給乞丐住的了。
魏皇后這時坐在床上,五皇子又瞄了一眼這張木床,床上的被褥看起來還算厚實,床架上也掛了蚊帳。
「李悠,」魏皇后喊。
五皇子看看還在屋裡的四個嬤嬤,這四位忙就退了出去。
屋子的門開著,這讓五皇子對魏皇后態度冷淡,但沒有失禮。上去給魏皇后一個大耳括子什麼的,這不是五皇子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干出來的事。
「三哥已經去世了,」五皇子跟魏皇后說。
魏皇后瞪大了眼睛看著五皇子,面頰抽動幾下後,魏皇后的神情變得兇惡起來,沖五皇子喊:「你也來騙本宮?!李悠,豎子,你放肆!」
這要擱以前,魏皇后這樣,五皇子肯定得跪地請罪了,但今天,五皇子只是沖魏皇后微微彎了腰,說:「三哥不願意跟魏盛文同流合污,被魏盛文下毒毒害了。」
「胡說,你胡說八道!」魏皇后抬手就要打五皇子。
五皇子沒動,就他站的這個位置,魏皇后除非跳起來打他,不然的話根本不可能碰到他。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有什麼必要騙你呢?」五皇子壓低了聲音跟魏皇后說:「三哥被魏盛文毒害了。」
魏皇后不相信,打不著五皇子,她就開始拼命地搖頭,頭髮本就披散著,這一搖,頭髮粘在了臉上,將五官都遮住了。再加上魏皇后喉嚨里發出的啊啊、嗬嗬的這種,於她可能有意義,於別人毫無意義的聲音,魏皇后這會兒在五皇子眼裡就是個瘋婆子。
「不過是棋子罷了,」五皇子小聲沖魏皇后感嘆 了一句。
「你說謊!」魏皇后吼了一聲,伸長了胳膊還試圖要打五皇子。
五皇子又看了魏皇后一眼,提醒了魏皇后一句:「你現在是庶民了。」
魏皇后嘴中的聲音消失了,被五皇子提醒了,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父皇仁善,」五皇子又說:「你要知道感激。」
魏皇后看著五皇子,五皇子之前聽說這廢后得了病,全身腫得厲害,但他面前的廢后則是骨瘦如柴的,也不知道是廢后的病情發展如此,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賤婦,」五皇子沒出聲地罵了魏皇后一句,他相信,光看他的嘴型,廢后也能看出來他罵了句什麼。
魏皇后又沖五皇子伸長了胳膊,這一回不是打了,她想抓住五皇子的手。
五皇子再看幾眼魏皇后不人不鬼的模樣,雖然沒看見這女人跪地求饒的樣子,但這樣也很好了,五皇子很滿意地暗自點了點頭,轉身往屋外走了。
「你,」魏皇后張嘴又想喊,卻被口水嗆到,等她咳了幾聲後,五皇子已經走到屋外了,「我想見你哥哥,」魏皇后這一回再說話,語調裡帶上了哀求。
五皇子頭也沒回地往台階下走了,這會兒他就是把李思的屍體搬過來,讓廢后親眼看,這女人怕是也不相信李思已死的。一來,李思的屍體到了今日,肯定腐敗不堪了,不好認了,二來,廢后如今腦子不好了,跟個腦子不好的人,說什麼話管用?
「叔爺,」五皇子走到了靖王跟前,喊了一聲。
屋裡的對話,五皇子說話小聲,靖王人老了聽力退化,聽不大清,但魏皇后說話都用喊的,老王爺豈有聽不見的?
「魏氏不信你的話,那便隨她的便吧,」靖王跟五皇子說。
五皇子點點頭。
一個嬤嬤這時將屋門關上了,並且動作麻利地落了鎖。
靖王看向了馮寶。
馮寶:「怕魏氏亂跑,這門得先鎖上幾日。」
靖王問:「有人伺候她嗎?」
馮寶:「有的。」
靖王捻須點頭,跟五皇子說:「我們走吧。」
五皇子忙應了一聲是,主動伸手扶住了老王爺,說:「我隨叔父去見我父皇。」
「好啊,好啊,」靖王說,他這會兒對五皇子的態度,比一開始好了許多。
已關上的屋門,這時被屋裡的魏皇后砰砰砰地砸響了,「李思,本宮要見李思!」魏皇后喊。
靖王腳步頓了一下後,就又繼續往前走了。要說這魏氏腦子不正常了吧,她也知道她指望不上宣景帝,所以她只喊兒子,但要說她腦子正常吧,都告訴她三皇子死了,這女人愣是充耳不聞,死活不信呢。
一行人走出冬蟬宮,魏皇后的喊聲還在他們的耳邊響著。魏皇后喊破了嗓子,憤怒中又帶著哀傷,但聽在對她沒有同情之意的眾人耳中,只覺得刺耳。
「中氣倒很足,」靖王嘀咕了一聲,心裡是泄了勁了,他忙活一天,終於是替聖上將廢后的事辦好了。
四個抬魏皇后的嬤嬤被留了下來,她們就是馮寶安排的,以後要「伺候 」魏皇后的人。
魏皇后不是個寬厚的人,昔時責罰過許多人,手上欠著的人命也有不少。馮寶選的這四位,跟魏皇后都是有血仇的,不是對食的太監死在魏皇后的手上,就是乾兒乾女折在了魏皇后的手上的。
這四位一直等到冬蟬宮外看不到人影了,將宮門一關,再打開被魏皇后砸得砰砰響的屋門。魏皇后整個人都撲在屋門上呢,屋門猛地一開,她人就跌了出來。
一個嬤嬤看著跌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廢后,抬腿便是一腳,將廢后踢回了屋裡。
魏皇后吃疼,人倒在屋中的石板地上,大喊了一聲放肆,卻又被兩個嬤嬤上前來,接連踢打了好幾下。
魏皇后本就生著病的人,挨了這一頓打,人就出不了聲了,倒在地上,口鼻出血的,看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四個嬤嬤沒打廢后了,但也沒管她,將門帶上,落了鎖,四個人去邊上的屋子裡歇著了。
魏皇后弓著身體躺在地上,她身上哪兒都疼,嗚嗚地哭了起來,嘴裡又在喊三皇子的名字,不明白兒子怎麼還不出現,任由她被低賤的太監宮人們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