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索菲亞教堂廣場,但我沒有看到池書瑤。
我圍著廣場轉了一圈,依舊沒有發現她。
她是不來了嗎?可池書瑤在視頻評論區里明明說過,她會來的。
我有些沮喪,在教堂外的台階坐下。
我想起小先生那句話,該發生的肯定會發生,這就是命運。
我不是不相信命運,而是我以前覺得性格決定命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性格,所以我無法決定自己的命運。
因此,我過去幾十年中都在與命運為敵。
我呆滯地看著前方,看到一個男人將手中球扔了出去。
他對面的那條阿拉斯加犬朝著彈跳的球沖了過去。
阿拉斯加咬住球後又搖著尾巴將球送回主人手裡,期待著主人再來一次。
我就好比是那條寵物狗,而我追逐的那顆球是我的人生目標。
即便我都不知道真正的目標是什麼,但我依舊在制定目標,追逐目標。
就像我在1995年對唐嘉說的話。
可是,追到目標死死咬住後又該做什麼?
我不知道。
所以,我只能像那條寵物狗將球又送回主人手裡,讓主人再扔一次,如此反覆。
只不過,我的主人叫命運。
我會將命運交給我的目標完成,再還給命運。
命運會再給我一個目標,我繼續追逐。
這種循環反覆的過程並不是生活,而是對抗。
來呀,扔吧,看看你能扔多遠,就算你扔到世界的盡頭,我也能追到目標。
男人再次將球扔了出去,我的目光鎖定那顆在空中飛翔的球。
直到球落地彈跳,滾到一個女孩兒的腳旁。
女孩兒低頭看球,又看向奔到跟前來的那條狗,伸手摸了摸狗狗的頭。
看清楚女孩兒是誰的時候,我呼吸都要停了。
是池書瑤。
該來的還是會來,該發生的依舊會發生。
她看到我了嗎?
她應該還認得我吧?
我一直看著她,但她沒有看向我。
池書瑤一直在擺弄她的手機設備,正在做拍攝準備。
可她只有一個人,沒有助手。
我在教堂下方,而她在廣場邊緣。
我打算去買杯咖啡,然後坐在這裡看她直播,同時做一場白日夢。
我以前不具備做白日夢這種能力,因為命運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現實的殘酷。
現在因為她,我會做白日夢,我會想像和她在一起的時候。
不過每次只是想個開頭,不敢往下想。
因為我知道,我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可在我去買咖啡的時候,池書瑤也過來。
我立即轉身面朝櫃檯強裝鎮定,等著我的美式咖啡。
我聽到她也點了一杯美式,她和我一樣。
她會認出我來嗎?她會主動向我打招呼嗎?
她沒有。
她與我並肩站在一起等著,但我等的不是咖啡,而是我的命運。
她目不斜視,好像在發呆。
她好美,就像昨天在餐廳一樣,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貪婪地吸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沉醉其中。
第一杯咖啡出來了,我遲疑的時候,她已經伸手拿走。
她拿的是我的咖啡,因為是我先點的。
我應該告訴她嗎?快叫住她,這是個說話的好機會。
這是命運給你的機會!
但我沒有,我不敢。
我不敢是因為我在乎她,如果我不在乎,我肯定會叫住她,讓她放下我的咖啡。
好吧,既然她拿走我的咖啡,那我就喝她那杯。
我還會將那個紙杯留作紀念。
雖然那只是一個帶咖啡店Logo的普通紙杯,但那上面會有服務員寫的「瑤」這個字。
可就在這時候,走到門口的池書瑤聽歌下來,她發現咖啡杯紙杯上寫著「豪」字。
她轉身看向我,我沒有迴避她的眼神,露出一個尷尬的微笑。
為什麼我要尷尬?
她笑了,她認出我了,她朝著我走過來了。
「唐先生,不好意思,才認出你,還拿了你的咖啡。」
「沒關係。」
我就簡單說了三個字,臉上依舊帶著尷尬的笑容。
唐小豪,快說點什麼!
可我該說什麼?
她放下我的咖啡,拿走她的咖啡,然後離開。
沒有道別,沒有多餘的一個字。
這應該就是真實的她,不會說任何廢話。
我看著池書瑤的背影,我知道自己已經對她上癮了,而且永遠不會戒掉。
既然說到這裡,我就不得不說下我的情感認知障礙。
我不是完全沒有情感,而是我無法正確理解情感。
我只會單純地去從對方表現出的情緒來做判斷,無法正確理解情緒背後的情感。
可是,我在面對池書瑤的時候,我很清楚我喜歡她。
我要徹底占有她,而且是霸占!
可我又不想束縛她,不想控制她。
我回到廣場,坐在椅子上看著池書瑤錄節目。
我還給石辛發了簡訊,約他晚上吃飯。
石辛說沒時間一起吃晚飯,不過,稍微晚點我們可以去吃點燒烤。
我們把時間約在晚上八點,我開車去刑偵支隊接他。
池書瑤在那裡一直忙碌到傍晚六點半。
這個季節,三點半太陽就下山了,六點半天已經黑透了。
她在零下十幾度的廣場錄了一整個下午,我好心疼。
我很想上前幫忙,可我該怎麼說?該怎麼做?
我完全不知道,我就那麼看著,就和廣場上其他人一樣。
六點半,池書瑤離開,我慢慢跟著她走到地下停車場。
然後,我看到了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她上了一輛男人的汽車,那個男人應該是在這裡等她。
可我不確定他們的關係,因為從始至終兩人都沒有真正地互相看過對方。
我躲進黑暗的角落,看著那輛豪車從我跟前駛過。
真的是一輛豪車,我那輛車也不過六十來萬,這個男人開的車少說也得兩百萬。
我第一次產生了嫉妒,也有了很深的自卑感。
我以前不會這樣,雖然有嫉妒或者羨慕,但那些都是偽裝和表演。
我站在那愣愣地看著停車場的出口方向,滿腦子都是憎恨。
我想殺了那個男人,就算他是個正常人,我也想殺了他。
殺了他,霸占池書瑤,這就是我的真實想法。
我在腦子裡想像著殺死男人的方式,各種各樣的方式。
都是曾經我殺過那些精神變態所用過的方式。
直到我的手機收到石辛的語音通話提醒。
我接起來,才意識到已經晚上八點十分了,我竟然在這裡胡思亂想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我儘量穩定情緒,開車去接石辛。
可我滿腦子還是池書瑤和那個男人。
我雖然在不斷安慰自己,那個男人不一定與她有什麼親密關係。
但是,我覺得這只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我也告訴自己,雖然我離婚了,但我也結過婚,這很正常。
等到了刑偵支隊門口,石辛上車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我一愣。
「你是來自首的?」
我笑著點頭,他也在笑,可他這句話玩笑成分又有多少?
接下來是沉默,因為我不知道去哪兒吃燒烤,這件事我們沒商量過。
我接到石辛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是真的想去吃燒烤。
石辛只是想聊聊。
「我那天說,你是1995年王勇案的唯一倖存者。」
石辛終於打破沉默。
我只是點頭。
石辛說:「其實當年還有一個倖存者,就是我,但這件事沒有人知道。」
我沉默,沒有任何表示。
「我之所以誰都沒有說,是因為我如果說出來,當初救我的那個人就會有麻煩。」
我還是沉默,但我將車速減慢,靠向路邊停下。
車內只能聽到空調的出風聲。
石辛又說:「救我的那個人,也是兇手,我親眼看到他殺了柳東,但他殺柳東是為了救我,因為柳東要殺我。」
就像當初我所猜想的那樣,石辛看到了唐嘉的臉。
唐嘉雖然說他打暈了石辛,但他不確定,因為他不敢下手太重。
不敢下手太重的結果就是石辛其實是清醒的。
石辛目睹了全過程,他看到了唐嘉從王勇手裡拿過了磚刀,殺死了柳東。
然後,王勇又將他背走,放在顯眼的路燈下,之後他就被警方發現。
可石辛沒有說出任何事情,只是說他回家路上被人打暈,醒來就在路燈下了。
石辛很清楚,柳東其實不是受害者。
石辛說:「我當時很糾結,要不要說出實情,就在這時候,你被襲擊了,後來我們知道襲擊你的人就是王勇,這讓我覺得更奇怪了。」
直到王勇當上警察後,他才在某天想明白為什麼。
石辛說:「王勇襲擊你,不是真的要殺你,而是在幫你,幫你洗清嫌疑。」
石辛看過王勇案的所有卷宗資料,現場發現了四個人留下的痕跡。
兩個成人,兩個孩子。
沒有發現石辛的足跡是因為他是被柳東爸爸,也就是那隻狗妖扛過去的。
之後又是王勇,也就是回到1995年的我將他抱走的。
雖然後來王勇被逮捕,證據確鑿,但又很多地方說不通。
就醫生檢查來看,王勇被逮捕的時候已經不具備犯案的條件。
他已經基本上癱瘓,沒有行動能力,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完全不知情。
但目擊者只看到他,現場的兇器上也只有他的指紋。
雖然現場有其他人的腳印,可不止一個人,有很多人,根本無法排查。
決定的證據加上王勇老婆的佐證,坐實了王勇就是兇手。
王勇老婆說從10號那天早上開始,王勇不正常,然後還說王勇家暴她等等之類的話,
王勇不正常是事實,因為當時我的意識控制王勇身體。
但是王勇家暴她,那完全是無稽之談,這個女人只是想報復王勇,撇清與殺人兇手的關係。
王勇老婆的做法沒有讓我覺得意外。
因為這就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