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傻柱比較疑惑的事情,是這些跟在他屁股後面進來的老老少少的身上,給他一種不正規的感覺,首當其衝的就是衣服,不是沒穿衣服,是完全沒有軋鋼廠工友們的統一著裝的感官,穿什麼衣服的人都有,什麼顏色的衣服也都有,雜七雜八,亂七八糟。
很意外。
依著傻柱的理解,紅星乳品廠畢竟是軋鋼廠的附屬三產,別的不說,最起碼廠里的這些人,衣服是寫有紅星軋鋼廠或軋鋼廠附屬乳品廠幾個字樣的工作衣服。
事實上。
並不是這樣的。
眼前這些人,就沒有統一著裝。
給傻柱的感覺,軋鋼廠的那些人是正規軍,眼前這些人就是雜牌軍,或者連雜牌軍都算不上。
趙東生不傻,很精明,見傻柱這般入神的看著那些進來的人,心裡猜到了傻柱在想什麼,沒有遮掩,有什麼,便說了什麼。
「何副廠長。」
手在自己的嘴巴上面輕輕的拍打了一下。
自嘲了一聲。
「瞧我這張嘴,真不會說話,什麼何副廠長,何廠長才對。」
目光落在傻柱身上。
口風一轉。
「何廠長,我這個人不怎麼會說話,說錯了,你也不要見怪,我知道何廠長心裡在想什麼,其實我們就是游擊隊,雖然掛著軋鋼廠附屬三產的名頭,但卻沒有軋鋼廠附屬三產該有的待遇,別的不說,就說工衣。」
手指著那些人。
一一講道:「軋鋼廠的那些工友們,出入,身上穿著軋鋼廠的工作服,我們這些人,上下班永遠穿著自家的衣服,有什麼就穿什麼。」
「工衣這塊,上面就沒發嗎?」
傻柱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
話音剛落。
他就後悔了。
怎奈木已成舟,只能想辦法將其儘可能的圓一圓。
「我這話問的,等於白問。」
「何廠長,廠里一開始也給我們發了工衣,李主任在職那會兒,你也知道什麼情況,軋鋼廠人心惶惶,這麼些年,一直這麼勉強維持著,楊廠長復職後,我也找楊廠長談過,楊廠長的意思,附屬三產要自力更生,而且軋鋼廠效益也不怎麼好,迄今為止,我們兩個月的工資都沒有領到。」
屋內的氣氛。
頓時一緊。
在場的那些人,極快的將他們的視線投到了傻柱的身上。
傻柱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他當然明白趙東生言語中的那個意思。
錢。
除了錢,也沒有別的含義了。
來的時候,帶了三個月的開銷費用,這錢可以給出去,只不過傻柱卻不想就這麼白白的給出去,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他清清楚楚的從屋內的這些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被關注的貪婪,貪婪的可不是傻柱這個人,是傻柱帶來的那些錢。
有人將他帶著費用來上任的消息透漏了出來。
要不然不會有這種關注的目光。
誰?
不清楚。
但知道軋鋼廠真的藏不住秘密。
咧嘴笑了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傻柱一改之前的想法,不想將帶來的錢財就這麼補發下去,這錢肯定要給,卻不是現在就給,而且補發的名義也得換,否則這錢肯定打水漂。瞧這些人的嘴臉,就算拿到錢,也會將傻柱當成冤大頭,在心裡奚落或者看不起傻柱。
「這也是楊廠長調我來的原因,走的時候,跟我說的很清楚,自負盈虧,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什麼意思,我不說,也都知道,軋鋼廠沒有多餘的錢財去繼續補貼我們,我們要想生活,要想過得有滋有味,不能一味的去打軋鋼廠的主意,我們要自救,人都在嗎?」
屋內工友們的目光,轉瞬之間,落在了趙東生的身上。
帶著幾分質問。
劇本不對。
傻柱並沒有按照他們心中所想的那樣來做事情,反而裝了胡塗,明顯不打算在工資上面做額外的解釋。
這可怎麼辦?
沒有工資,吃什麼,家裡靠什麼生存。
趙東生此時也是一腦袋的霧水,沒想到傻柱沒按套路出牌,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見工友們看著自己,不出頭還不行。
心裡微微打了一下腹稿,還是將工資的事情說了出來。
「何廠長,工友們的工資,您不補發嗎?」
「我拿什麼補發?」
「您不是帶了一筆錢來嗎?」
「我帶錢來?我怎麼不知道?」傻柱反問了一句,「你從誰嘴裡聽到了這消息,你將他喊到我跟前,我跟他當面對峙,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怎麼知道了?」
見傻柱語氣不對。
趙東生也沒敢繼續堅持。
更不敢將那個內鬼的事情說出來。
臉上擠出了幾分尷尬的笑容。
他再一次將話題扯到了錢上面,卻沒有堅持讓傻柱拿錢,而是讓傻柱幫忙想想辦法,更在言語中再三點出傻柱是乳品負責人這層意思。
「何廠長,不是誰告訴了我這一消息,是我猜的,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事情,是工友們兩個月沒領到工資了,家裡老婆孩子,等著錢餬口,您是楊廠長的心腹,您要不跟楊廠長談談,看看軋鋼廠能不能撥一筆款子下來,將工友們這兩月的薪水補齊,乳品廠人不多,沒多少錢,跟軋鋼廠比起來,真是九牛一毛的存在,我們這些人在楊廠長面前一點面子都沒有。」
屋內的其他人。
也都識相的附和起來。
說起了各家的難。
要錢不積極,腦子有問題。
「何廠長,趙副廠長說的在理,我們沒面子,您有面子。」
「趙副廠長這幾句話,說在了我們心坎中,家裡老婆孩子,都等著這筆錢吃飯,我父母還住院吃藥,沒錢,病都看不起。」
「學校的書本費,也沒辦法交,昨天我帶著孩子滿大院的轉了一圈,愣是一分錢沒借到,人家擔心你還不起,何廠長,幫我們想想辦法吧。」
「真沒辦法堅持了。」
七嘴八舌的言論。
也不是一點收穫沒有。
最起碼傻柱知道了這位趙東生是乳品廠的副廠長。
屁大的一個單位,居然還設立了一個副廠長。
他真是笑了。
「趙副廠長,乳品廠的全部職工,是不是都在這裡?」
傻柱將話題扯到了人員花名冊上面。
聽他這麼一說。
屋內的那些人,面露喜色,錯以為他們的那些話,說動了傻柱,傻柱要去軋鋼廠尋求撥款。
趙東生卻不這麼認為。
「何廠長,乳品廠共有五十八名在職職工,其中副廠長一人,也就是我,財務科一人,孩子生病,她今天請假了,還有十幾個職工,因為效益的問題,半個月沒來上班。」
「除了沒來的人,剩餘的人全都在唄。」
「嗯。」
「都別站著了,有坐的地方,坐下談。就像剛才你們說的那樣,兩個月沒發工資,需要軋鋼廠撥款,擋著我的面,能提出來,很好,還有沒有別的意見或者想要說的事情,也都說出來,今天是我第一次來乳品廠供職,算是一個新人,取長補短,就是這麼一個意思,暢所欲言,一切都是為了乳品廠更好的發展。」
傻柱打開自己的隨身挎包,從裡面掏出紙筆,依著在場一干眾人的言論,選擇性的記錄了一些對自己、對乳品廠有幫助的建議。
一些無關緊要的場面話,傻柱懶得記錄,像什麼規定作息時間,維護乳品廠規則制度等等。
純粹的一些屁話。
兩個月沒發工資,還要求人家按時上下班。
換做傻柱,傻柱也得鬧小脾氣。
現在最重要的工作,是想辦法將乳品廠給盤活。
如何盤活。
傻柱一時間也沒什麼好的辦法。
不像做飯,他知道怎麼做,五十多口子的乳品廠,大到產品的銷售,小到人員的上班,都要傻柱親力親為,今天來履新,什麼事情都沒做,盡跟這些人談心了。
晚上回到家。
簡單的吃過晚飯,便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盯著面前被他記錄的密密麻麻的記錄,發起了呆。
孩子們見傻柱忙工作,出去玩耍的玩耍,在家學習的學習,儘可能的不去打攪傻柱。
李秀芝貼心的將沏好的茶水端到了傻柱的跟前。
傻柱喝了一口,將自己的後背懶散的靠在了椅子背上,盯著天花板,在浮想聯翩。
一個工廠的好壞,在兩點,有原料能運進來,生產出來的產品能銷售出去,且能拿到現錢,偏偏這兩點,乳品廠是一點都不占,今天跟那些人交談的過程中,大致了解了一下乳品廠目前的困境,根本沒有牛奶原料能夠運進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丫的沒有原料,自然也不能生產出銷售的產品。
原料。
生產。
銷售。
是困擾和制衡乳品廠發展的三大難題。
傻柱將這三條寫在了紙上。
著重考慮。
腦海中想起了劇本上面的一些片段內容,小鐺畢業後,托人進了乳品廠工作,那種保質期六個月或者四個月的紙質包裝牛奶,商超、街邊便利店售賣。
乳品廠現如今達不到這麼高的要求,一條包裝生產線的錢,天文數字,傻柱掏不出來,軋鋼廠倒是能掏這筆錢,卻不會掏。
紙質包裝生產線,這是後面的事情,將來發展好了,沒準花錢引進對方的生產線,生產和銷售自己的牛奶。
當前是讓五十八人有飯吃,有錢花,不至於餓著他們的老婆孩子。
傻柱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天頂著一對熊貓眼去了乳品廠。
昨天下班前對趙東生的叮囑起了作用,昨天沒來的十幾個人,今天也都來了,瞧他們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還是昨天的那間大屋子,五十多號人,或蹲、或站、或坐的圍在了一塊,目光全部匯集在了傻柱的身上。
昨天的事情,大傢伙都聽說了,傻柱這個新來的廠長,並沒有第一時間補發他們的工作,反而喊了一大堆空有其名的虛口號,今天來,就是想聽聽傻柱葫蘆裡面要賣什麼藥。
「人都到齊了,咱們繼續昨天的議題,丁紅霞來了沒有?」
傻柱點了名。
丁紅霞也就是昨天請假未來的財務人員。
乳品廠的財務情況,她全權負責。
見傻柱喊了自己的名字,忙舉起了自己的胳膊。
「何廠長,我就是丁紅霞。」
這是一個比傻柱大七八歲的婦人,身上的衣服,雖不新,卻乾淨。
整個人利利索索,給傻柱一種精煉的感覺。
「丁紅霞,你談談乳品廠的財務情況。」
「何廠長,乳品廠截止到目前為止,欠養殖場一萬六千塊的奶源錢,紅星養老院喝了咱們一個月的牛奶,一分錢沒給,當初說的是月底結算,我去了兩三趟,人家都說沒錢,過幾天。軋鋼廠附屬小學,喝了.」
結果大出傻柱的預料。
也出乎了在場眾人的預料。
現如今的乳品廠,帳目上,是處於盈利狀態,將五十八個人兩個月的工資補發下去,還有小一萬塊的盈利,加上成本的話,帳目上面的錢款數目超過了三萬塊。
這筆錢以三角債務的形式存在。
什麼是三角債務,甲欠了乙的錢,乙又欠了丙的錢,丙手裡的錢又是從甲手裡借來的,甲承認自己欠了乙的錢,有錢卻不還乙,而是等丙還了甲的錢,甲再還乙錢。
乳品廠帳面上面的這幾萬塊欠款,就是一個典型的三角債務關係,這段時間,不是沒人去要,要過,不給,給出的理由,別人欠我錢,不還,我就有樣學樣的欠你錢也不還,不少盈利企業,被三角債務拖的破產倒閉。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只不過如何要,怎麼要,需要傻柱仔細斟酌。
有了這筆錢。
乳品廠一下子盤活了。
「債務問題,我是這麼考慮的,正好大傢伙都在,一起舉手表決一下,決的這辦法可行,咱們就按這種辦法去做,要是覺得不妥,咱們一起在想別的辦法,剛才丁紅星同志的話,大傢伙都聽到了,有單位欠咱們乳品廠的奶費,就因為這筆費用沒有收回來,工友們兩個月沒發工資,在要是討不回這筆錢,下個月,下下個月,都沒有工資可發,沒錢,拿什麼買糧食,拿什麼養家餬口?老婆孩子是不是要餓著肚子?能者多勞。」(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