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雖然的確是屍體,但是準確來說,是六具乾屍!
屍體上的肉和骨頭早已風乾融為一體,看起來異常恐怖,不僅如此,雖然是六具乾屍,但六具乾屍的形態姿勢卻是皆不相同。
蘇凌和軒轅聽荷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比的震驚。
便在這時,掉在地上的火摺子熄滅,整個茅屋之中,再次陷入了黑暗,冷意和黑暗翻滾涌動,讓人從頭冷到腳。
蘇凌趕緊蹲下,將火摺子撿起來,「啪——」的一聲打著,屋內又恢復了光亮,再找身邊的軒轅聽荷,卻已然不見,蘇凌驚愕抬頭,這才看到軒轅聽荷不知何時已經飄身來到那六具乾屍近前,臉上的震驚神色已然消散了,變得鎮定自若,星眸盯著那六具乾屍,若有所思。
蘇凌有些無語,暗道這女娘的膽子可是真夠大的,別的女娘要是見到這恐怖的景象,驚叫連連都是輕的,估計都要嚇昏過去了,她倒好,竟然主動上前,觀察乾屍起來了。
蘇凌收拾心情,舉著火摺子湊到軒轅聽荷近前,也靜靜的觀察了一陣,剛要開口問,軒轅聽荷已然當先開口道:「這裡的六具乾屍......似乎風化的時間不相同......」
說著,她一指左側那三具乾屍道:「這三具乾屍,風化的程度差不多,比右側的那三具乾屍風化的時間要長......」
蘇凌仔細看了,發現果然如此,略微沉吟道:「也就是說,這六具乾屍死亡的時間也不一樣,左側三具先死,右側乾屍後死......只是兩者之間相差了多久呢?」
「一年半到兩年左右......」軒轅聽荷不假思索道。
蘇凌有些奇怪,看了一眼軒轅聽荷,嘿嘿笑道:「聽荷,你怎麼一眼就能判斷出來呢?難不成你跟乾屍經常打交道不成?」
「差不多吧......」軒轅聽荷淡淡道,「離憂山軒轅閣......有位袁師兄,對此道頗為感興趣,整日沉迷於擺弄這些玩意兒......蘇凌,你是不知道,他連睡覺的榻旁,都擺著一具乾屍,而且據他所講,那具乾屍跟其他的都不一樣,是個百年難遇的寶貝......他呢,有的時候閒的無聊,就拉著我去研究......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就懂了一些了......實不相瞞,我房中也有一個小玩意,是袁師兄送我的一具乾屍上的牙齒,我把那些牙齒穿成了手串......」
說著,軒轅聽荷看了一眼蘇凌道:「怎麼樣......你對此道感興趣麼?要不要我下次見你德爾時候,把那手串帶著,送給你啊......」
蘇凌一陣惡寒,趕緊擺擺手,渾身都有些不自在道:「額......我還是不要的好,聽荷你自己留著便是......」
軒轅聽荷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繼續盯著那六具乾屍觀察起來。
「不過,這位袁師兄,我倒是對他很好奇......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怎麼會對乾屍感興趣呢?......」
「袁師兄的確有些古怪,修為什麼的也不上心,偏偏對乾屍頗為熱衷,因為這件事,我阿爺軒轅鬼谷沒少了罵他,不過後來,見他一門心思的鑽研這些東西,也就隨他去了......他房中有許多小工具,都是用來拆乾屍用的,他呢,倒也會討我阿爺歡心,拆些乾屍上的小骨頭,風乾的組織之類的東西,做一些小把玩件,時不時的送給我阿爺一些......還真別說,做得是有模有樣,十分精美,要是沒人說那是乾屍身上的東西做成的,還真就看不出來......我阿爺倒也十分喜歡......」
蘇凌頓時無語,暗道,這離憂山軒轅閣的人,包括閣主軒轅鬼谷似乎都有些不太正常......把玩什麼不好,把玩乾屍......
「這位袁師兄的名字是什麼,多大年歲,我要是有朝一日能去離憂山,見見他,或許也能解解悶......」蘇凌倒是對這位袁師兄來了興趣。
「他......名喚袁天綱......在阿爺眾多弟子中排行第六,所以大家也叫他六師兄......年歲麼,一直是個謎,不過看他的面相,似乎比我大不了多少......」軒轅聽荷隨意的說道。
「什麼......袁天罡......還是個老六......這可是真的六啊......」蘇凌頓時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道。
「怎麼,袁天罡的名字有問題麼?」軒轅聽荷抬起頭來,看著蘇凌道。
「額......沒什麼問題,我就是比較好奇,那個罡字是天罡北斗的罡,還是......」
蘇凌剛說到這裡,軒轅聽荷忽地點了點頭道:「天罡北斗的罡,嗯這個字不錯,比較有意境......不過袁師兄那個綱字,是綱目的綱......等我回去,建議他改成天罡北斗的罡......」
蘇凌聞言,先是舒了口氣,敢情是同音不同字啊,要真的是那位牛人,就憑他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載的本事,怎樣也得讓他給自己起一卦不可。
可聞聽軒轅聽荷說要建議給袁天綱改名字,蘇凌趕緊一擺手道:「額......綱目的綱,也不錯,文氣......嘿嘿,文氣,不用改了......」
軒轅聽荷不知道蘇凌的想的什麼,便又細細地觀察起這六具乾屍起來。
「現在屍體已經風乾到了這個程度,這還怎麼能確定身份呢,別說確定身份了,怕是男女都確定不了......」蘇凌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道。
「怎麼確定不了男女呢,三男,三女......」軒轅聽荷盯著那六具乾屍,緩緩的說道。
「霧草......都成這副模樣了,還能看出來是男是女......」蘇凌驚訝的說道。
「自然看得出來......只是你沒有研究,看不出來罷了......」說著,軒轅聽荷指了指相對靠左的三具乾屍中的第二具道:「這是個是女的......還有右側第一和第三個,都是女的,其他的......都是男的......」
「會不會搞錯......」蘇凌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道。
「你在懷疑我?......」軒轅聽荷抬頭看向蘇凌,星眸之中冷芒一閃。
蘇凌趕緊擺手道:「不不不......那倒沒有......我只是好奇,你是怎麼判斷的而已......」
「想知道,就去離憂山找袁師兄學去,你一日不願去,就一日不明白著吧!......」軒轅聽荷冷聲道。
蘇凌不接這個話,又道:「那能看出來,他們是因為什麼死的麼?......」
軒轅聽荷搖了搖頭道:「時間太長了,肉風乾後與骨頭形成一體了,就算身體上有致命傷,或者骨頭什麼的斷裂......也看不出來了......」
蘇凌聞言,有些泄氣的搖了搖頭。
「不過......我可以確定,這裡不是他們死亡的地方......他們是死後,形成乾屍,被人拉到這裡來的......」軒轅聽荷十分篤定道。
「啊?......為什麼......」蘇凌疑惑道。
軒轅聽荷似故意模仿蘇凌的語氣道:「我不是十萬個為什麼,我是離憂弟子......蘇凌,你不是挺能答疑解惑麼,現在怎麼成了你,一直問我為什麼了呢......」
蘇凌暗笑,行,這女娘現學得倒挺快的。
他剛要說話,軒轅聽荷便繼續道:「很簡單啊......這間茅屋沒有任何的打鬥或者掙扎的痕跡,而且這裡的條件也不足以形成這樣的乾屍啊......我方才走過來的時候,也看過那被連通的牆壁,不是打鬥時或者用內息震塌的,的確是有人刻意挖開打通的......所以,這裡不是他們死亡的地方......」
蘇凌點了點頭,暗道,自己的腦子怎麼突然變笨了,好好想一想,其實自己也能想出來的......
蘇凌覺得這六具乾屍實在無趣,只得抬頭又在周圍觀察起來,忽地發覺,正對著六具乾屍的牆上,竟然還掛著一幅畫像。
蘇凌將火摺子朝著那畫像前移動了一下,借著亮光,打量起畫像來,卻見這畫像上畫著一個老者,神態儒雅,白髮蒼髯,木簪別頂,負手而立,面對著正前方,正前方卻是金戈鐵馬,還畫了惟妙惟肖的滾滾煙塵,煙塵之中還隱隱看到一座城池。
而那老者卻是負手而立,面對著這城池和城池下的人馬,神情自若,氣定神閒。
更讓蘇凌覺得有意思的是,這老者看起來沒有什麼殺傷力,就是一個飽學的老先生,可是他的身下,卻是伏著一頭白虎,那白虎目光凜凜,跟老者一樣,盯著那城池前的人馬,似乎在等待那老者的命令,便會朝著那些人馬撲去。
雖然只是一幅畫,蘇凌卻似乎可以透過這幅畫的內容,感受到黑雲壓城,無數將兵士卒欲摧城而下的金戈殺伐之意。
「這是什麼,這畫中的老者是誰?」蘇凌開口問道。
軒轅聽荷抬頭看了幾眼那畫像,方道:「蘇凌,你不是飽學麼?怎麼連他你都不知道是誰?......」
蘇凌暗道,我特麼的又不是這個時空的人,除了大晉現在的一些牛人,其他的再有名氣的人,我也不認識啊......
好在軒轅聽荷也沒有多說什麼,又道:「他名喚邊舟......沙涼人士......不過現在距他生活的年代已經數百餘年了,他是前朝之前的名士......前朝之前,天下也是亂世,比起現在的亂世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當時天下紛爭不斷,很多有些人馬的,紛紛裂土稱王,天下大亂了將近二百年,最終,強大的勢力吞併或者滅掉了弱小的勢力,最終天下形成了八個鼎立的諸侯國。」
「八個?不是七個麼?......這好像戰國啊......」蘇凌小聲嘟囔道。
軒轅聽荷沒有聽清楚蘇凌說的什麼,繼續道:「當時八個諸侯國,在八個方位,裂土稱王,交戰不休,都成為一時霸主,卻也不能一統......這八個諸侯國中,在西北,就是現在大晉的沙涼,有一個諸侯國名喚大肅,這畫像上的名士邊舟,就是大肅國的人......」
「他做過什麼牛X的事情麼......」蘇凌問道。
「額......」軒轅聽荷顯然對蘇凌的用詞有些不滿,秀眉微蹙,卻也沒有計較,又道:「這畫上,邊舟已然將近八十的年紀了,那時他的國家大肅,已然日落西山,國力也越來越衰敗......然而與大肅接壤的另一個諸侯國卻是強大了起來,便是大晉之前的贏朝......不過贏朝當時也只是一個諸侯國,還不能稱為贏朝,只能被喚作贏國......」
「贏國對肅國邊境的章掖、武衛等城池早就覬覦已久,因此想趁著肅國國力衰敗,發動侵吞的這些城池的戰爭,而這位老先生邊舟,便隻身一人,來到章掖城前,一人之力,說退贏國十數萬兵馬,保全了章掖這些城池......因此,後世諸人,便傳言他乃伏虎星君轉世,憑口舌便可退走十數萬鐵騎......不僅如此,現在我大晉很多才辯名士,都視邊舟為他們的祖師......」軒轅聽荷緩緩的講道。
蘇凌聞言,看了一眼那畫像上的邊舟,淡淡笑道:「額......原來是個善機辯的人啊,還被奉為了祖師......我估計晁衡那貨不敢噴他,畢竟是他家祖師爺......」
蘇凌說到這裡,又有些奇怪道:「只是,這寂雪寺的禁地釋魂林,為何會有邊舟的畫像呢?......不應該畫禪宗之祖麼?」
軒轅聽荷沒有說話,星眸盯著這六具乾屍看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道:「罷了......現在也只能看出這麼多信息了......還是一頭霧水......咱們出去吧,這裡實在是有些冷......為什麼會這麼冷呢?」
說著,她站起身來,轉身就朝著外間屋子走去。
蘇凌見狀,自言自語道:「的確......這屋子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大冰窖一樣,可是外面給人的感覺就是生機盎然的春天啊,溫度也十分的適宜,這茅屋為何會與外面差別那麼大呢?沒有道理的啊......」
「別想了,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再說吧!」軒轅聽荷聲音傳來,蘇凌抬頭看時,她已然走過了那面牆了。
蘇凌這才快步跟上,來到那面牆時,有些不經意的轉頭,又看了一眼那六具乾屍,驀地心神劇震,急忙停下了腳步。
「聽荷......等一下.....!」蘇凌急道。
軒轅聽荷聞言,也停身站住,轉頭看向他道:「怎麼了......還有什麼事麼?......」
蘇凌做了個噤聲的姿勢,神情變得從未有過的鄭重。
軒轅聽荷心中一凜,她知道蘇凌雖然平素跳脫,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但是一旦如此,就說明他必然有什麼發現。
卻見蘇凌盯著一丈多以外的六具乾屍,眼睛越發變的灼灼起來,不僅如此,神情也越發的凝重起來。
「你發現了什麼?......』
蘇凌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只是忽的又往後蹬蹬蹬的急速退了數步,然後繼續死死的盯著那六具乾屍,看了許久之後,又向前急速的邁步,回到原來的位置,又盯著那六具乾屍看了許久。
半晌,蘇凌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嗯?蘇凌你......明白了什麼,原來是哪樣啊?......」軒轅聽荷眉頭蹙著,不解的看向蘇凌道。
「聽荷,其實咱們第一眼看到這六具乾屍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奇怪,但是說不上哪裡奇怪對不對......而且若是普通的乾屍,咱們也不會在乍看之下如此心驚......我們如此心驚,就是因為,這六具乾屍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視覺衝擊力......」蘇凌一字一頓道。
「不錯,你震驚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你不常見乾屍,可是我總在袁師兄那裡見到這些玩意兒,按說早就見怪不怪了,然而這次,我初見之下,也是震驚不小......就是沒來由的覺得這六具乾屍,十分的怪異!」軒轅聽荷點點頭道。
「現在,我已經搞清楚了,為什麼咱們覺得這六具乾屍怪異了!......因為,他們的姿勢!......或者說,他們死後被人擺放的姿勢,十分的怪異,這才讓咱們吃了一驚!」蘇凌十分篤定的說著,眼神不錯地盯著那六具乾屍。
「姿勢?......你的意思是這六具乾屍現在的姿勢,並不是他們死後自己形成的,而是有人刻意這樣擺的?......」軒轅聽荷一驚,豁然抬頭,看向這六具乾屍,看了一陣,也發現了蘇凌所說的問題。
「不錯!就是被人刻意擺的!」蘇凌道。
「聽荷,這六具屍體,雖然大致可以分為左側三具,右側三具,但是他們實際上並沒有如此分的涇渭分明,而是相互之間有交叉,有重疊!......」
蘇凌一指最上方的那具乾屍道:「聽荷你看,這具乾屍,整個身體是微微向左側傾斜的,雖然傾斜,卻是手腳都被蜷在了一起......顯得有些短......這像不像......」
「點!寫字時的一個筆畫.....點!」軒轅聽荷忽地開口道。
蘇凌使勁地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一點......」
他頓了頓,又指著左側的一具乾屍道:「再看這具乾屍,頭與第一具乾屍相連,整個身子也是向左傾斜,但是雙腿卻沒有被人收縮進去,反而是被人刻意地將他的腿拉伸開來,但不是平伸,而是與他的身體向左傾斜的角度一致......」
「撇!這是一撇!......」軒轅聽荷脫口道。
蘇凌又是一點頭,指了指相對中間的屍體道:「這第三具屍體,前半身被人擺了個橫躺的姿勢,可是腰部以下,卻被人生生的直折而下,兩隻腳還向上勾起,這是......橫折勾!」
軒轅聽荷不等蘇凌繼續說話,一指那所有乾屍正中間的乾屍,出言道:「這一具乾屍,就是橫躺著,但是卻貫穿了形成一撇和形成橫折勾的乾屍......這是一橫!」
「對!形成這一橫的乾屍,上下還有兩具乾屍,形狀與第一具乾屍一模一樣,可以肯定的是,形成了兩個點!」蘇凌聲音有些凝重。
軒轅聽荷閃目看去,果然如蘇凌所說。
蘇凌說完這些,依舊盯著那六具乾屍,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此看來,將這些筆畫全部結合在一起,那這六具乾屍便會組成一個字......這個字是......」
「舟!」
軒轅聽荷聲音清冷,卻說得斬釘截鐵。
蘇凌點頭,聲音凝重道:「不錯,就是舟字!......咱們之前離得太近,相當於將舟字的每一筆單獨放大,因此看不到全貌......現在從我所站的位置看去,便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這六具乾屍組成的字,就是這個舟字!」
軒轅聽荷也同時點頭,似若有所思道:「舟......舟......殺了這六個人的兇手,將他們做成乾屍,擺成舟字,到底是為了什麼?這個舟字又能說明什麼呢?」
忽的,軒轅聽荷身體一震,豁然抬頭,冷冷的看著這六具乾屍後面牆上的那副畫像。
然後深吸一口氣,幽幽道:「我或許知道了......這六具乾屍......形成了舟字,而這幅畫像,畫的人,又是名喚邊舟......」
「蘇凌.......難不成......」軒轅聽荷神情無比的震驚,看向蘇凌道。
蘇凌點了點頭道:「聽荷......雖然我不知道這六具乾屍為什麼會被殺,但是......他們如今的形狀,還有他們死亡的原因,定然與這個名士邊舟,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