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中,蘇凌猛然醒來,剛支起身子,便覺渾身如挫骨揚灰一般疼痛難忍,他這才回憶起他應該是驚馬失蹄,墜入萬丈懸崖之中了。
自己是死了麼?蘇凌想著,環繞四周。
眼前是一個木屋,四周皆是粗壯的樹幹紮成的木牆,屋子不是很大,有一個木桌,桌上放著白色的茶碗、茶壺,木桌旁是兩個木凳,還有身下用竹木紮成的床,再無他物。
看來自己還活著,這是什麼地方?
蘇凌掙扎著活動了幾下自己的腿腳肩膀,雖然生疼刺骨,但是卻沒有斷,這大約是蘇凌醒來第一個好消息了。
只是胸口覺得憋悶異常,稍一活動,便覺得氣血上涌,呼呼的喘著粗氣,頭一陣發暈。
和煦的陽光透過半掩的木窗灑在床上,蘇凌方覺得有了些許的暖意。
側耳傾聽,安靜極了,竟能聽到屋外時不時有鳥鳴之聲,婉轉悅耳。
莫不是又穿回去了?可是這屋裡的擺設也不像啊。
蘇凌急切想要弄清楚自己如今身在何處,便強自撐了身體,按捺著巨大的疼痛,緩緩的下了床。
剛一下床,便覺胸口悶的厲害,眼前一黑,幾乎昏倒,只得再次一把扶著床邊,彎腰呼呼的喘著粗氣。
從屋內床前到門口,不過十丈左右的距離,蘇凌就這樣走一步,停下喘上幾口再繼續走著,緩慢的挪了出去。
剛從屋中來到外面,便覺的撲鼻的異香,蘇凌放眼望去,不由的看呆了。
青草碧綠,從腳下延伸到山腳,一望無際,宛如碧浪。草間各色的小花點綴期間,皆是怒放著搖曳生姿,那陣陣異香便是從這些不知道名字的花中傳出。
青草小花間蜻蜓、蝴蝶飛舞好不熱鬧。極遠處一條清澈的小溪,溪流潺潺,打在鵝卵石上,叮咚作響。抬頭看去,遠山之間一條瀑布高高懸掛,從上傾瀉而下,懸泉飛漱,水花迸濺。
好一處幽谷。
蘇凌正看見,便聽到一聲中氣十足的老者聲音道:「你醒了啊我以為你還要昏迷些時辰呢。」
蘇凌這才看見,一位身著樸素褐色衣衫的老者,芒鞋竹杖,從遠處走了過來,背後一個大簍子,裡面看去應是不少的藥草。
蘇凌忙施了一禮道:「是這位老先生救了我麼?」
這老者哈哈一笑道:「其實不是我,我只是搭了把手而已。你受傷不輕,雖未傷及筋骨,但體內氣血紊亂,淤血堆積在胸口內,你的胸前鼓了個大包,若這大包不消,怕是還有危險啊。」
蘇凌這才伸手在胸前探查,果然左胸前有一個大包,仿佛扣在身體上一樣。
那老者又道:「你現在的情況不易活動,還是躺下的好。」
說著似有深意的看了看他。
那眼神仿佛就像看一個待死之人一樣。
蘇凌沒有時間想這些,忙問道:「我還有一個朋友,不知」
那老者道:「你是不是說一個黑壯的少年?名叫杜恆的?他身體強壯,早醒了,這會兒正在廚房之中,給你準備吃的,怕你醒了再餓了。」
蘇凌聞聽杜恆無事,心中歡喜,便要掙扎著去廚房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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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這時,一個一身綠衣的少女從遠處走來,一頭黑絲長發用一個綠色的絹帕挽著,膚色白皙,眸如星子,胸前還掛著一對閃閃的鈴鐺,走起路來叮叮作響,說不出的俏皮。
那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見蘇凌掙扎著要去廚房,三步並做兩步的走過來,似乎嗔怪的瞥了他一眼道:「你還是顧著你自己吧,別好容易有了這口氣,一會兒再斷了。」
說著將手中的捻成粉的藥草遞給這老者,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出多遠,那鈴鐺叮咚的聲音依舊清晰。
蘇凌覺得這綠衣少女似乎頗為不待見他,有些疑惑的看著老者。
這老者呵呵一笑,當先進了屋道:「你這廂來。」
蘇凌進屋,重新躺好。
那老者找來水,將藥粉倒在白碗中化開,讓蘇凌喝了,這才道:「你也莫要怪他,其實是你先惹了她的。」
「我怎麼會惹了她?我只是剛見到她而已。」蘇凌不解道。
「她是老朽的孫女,老朽家裡人死絕了,只有這麼一個孫女,她平時在這谷中憋悶,故而養了一個新奇的寵物,那日她正在山崖間給寵物尋吃的,她那寵物喜歡吃一種叫做褐貂的小動物,你和你那兄弟不知為何從天而降,正好砸在那褐貂在半山崖上的窩,那褐貂平素機敏,甚不好抓,我這孫女尋了數日,這才找到褐貂的窩,被你倆這一砸,驚走了褐貂不說,她那寵物又要餓上好幾日肚子嘍。」這老者緩緩道來。
「原來這樣,這實屬晚輩無心之過,煩請老先生給您的孫女好好解釋解釋。」蘇凌一臉歉意道。
「不用管她,她從小爹娘雙亡,我嬌慣壞了,這會兒使性子呢,過陣子就好了。」這老者笑道。
蘇凌這才點了點頭,忽的想起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似乎另有深意遂道:「敢問老先生,為何方才看我眼中似有他意,莫不是我身體還有什麼問題麼?」
那老者想了想,搖頭嘆息道:「罷了,總是要讓你知道的,你如今雖然看起來無甚大礙,然而氣血淤阻體內,難以運行,那大包便是血積累在那裡形成的。我雖用了一些手段,讓你甦醒,但這血脈不打通,怕是」
「怕是性命依舊難保啊。」那老者不再隱瞞。
蘇凌聞言,竟似早已料到,臉上不悲不喜,心中也無甚波瀾,一路走來,從宛陽到啟垕,他看了太多死亡,如今輪到自己,他似乎不怎麼怕了。
那老者想了想又道:「其實,也不是必死,我這藥確實有用的,但是缺了一味最重要的藥引,沒有它,功效十去七八,雖然這樣,但這其他的藥或許有效,只是成與不成,還是要看你的造化了。」
蘇凌點了點頭,平靜道:「如果不成,我還能活幾日?」
那老者嘆了口氣道:「多則半月,少則十天之內」
蘇凌點了點頭,興許是累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老者站起身來,嘆息了一聲,轉身要出去。
蘇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輕聲問道:「不知老先生可否告知大名,還有您孫女的芳名,總也讓我在死前知道誰救了我。」
老者點點頭道:「老朽張神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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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南漳郡神農堂飛蛇谷的大夫,我那孫女名叫張芷月。」
蘇凌點了點頭,喃喃的重複道:「張神農、張芷月。多謝了」
接下來幾日,蘇凌見到了杜恆,杜恆已然完全康復,兩人相見抱在一起,眼淚婆娑,杜恆索性搬到了蘇凌住的屋中,這樣方便照顧蘇凌。
蘇凌的身體似乎一天比一天好起來,竟能自如下床走動,但是他胸前的大包反而越發的大了。
這便是所謂的迴光返照?蘇凌心中暗想,但卻沒有告訴杜恆自己的時日無多了。
這綠衣少女每日都來,將手中的草藥放下就走。從來不理蘇凌,只是偶爾杜恆不在,她才將藥粉灑在碗中,用水化開,又扶了蘇凌起來,看著他把藥喝完。仿佛監督一般。
只是蘇凌如何跟她說話,她都一句話都不搭理。
這些日子,杜恆從谷里回來,多少打些野味,叫上張神農和張芷月,幾人圍坐在院中吃了,望著漫天的星斗。
張神農總是要給蘇凌搭脈,只是搭過脈後,仍舊搖頭嘆息。杜恆問時,他只推說無礙,原是蘇凌早已交待,千萬不可對杜恆說出實情。
蘇凌有時再想,如果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或許也是好的。
只是自己還是要死了。
他心中悲哀,卻不說出來。話也見少。
杜恆看出來蘇凌似乎心事重重,以為他覺得自己受傷拖累了去京都龍台城的日子,當下安慰道:「等你病好了,養的壯實了,咱們再一起去龍台。不著急的。」
蘇凌只緩緩點頭,喃喃自語道:「是的,不著急不著急。」
這一日,怕是覺得蘇凌憋悶,杜恆提議攙扶著蘇凌去谷中轉轉,散散心總是好的。
蘇凌點頭,兩人在谷中緩緩漫步,眼中美景皆畫,好一個神仙幽谷。
蘇凌忽的想起來什麼事,對杜恆道:「杜恆,你可知道張芷月住在哪裡?」
杜恆道:「前面不遠,左拐的竹屋便是張芷月的住所,怎麼你想去看看,她可從不搭理你。」
蘇凌道:「不管如何,她總是救了咱們,再者是咱們驚了她寵物的吃食,總得去道歉感謝一下,你扶我去吧。」
杜恆點了點頭,扶著蘇凌朝著張芷月的房間去了。
兩人走到她的門前停下,卻感覺古怪,大白天的,那張芷月的房門卻緊閉著。
細細聽去,裡面竟有嘶嘶之聲,還有張芷月格格的笑聲。
蘇凌覺得奇怪,剛想上前敲門,那門卻自己開了。
蘇凌剛想看去,卻見那門縫之處,竟然露出一個東西。那東西一身墨綠,細眼幽光,張著血盆大口,嘶嘶的吐著半米多長的信子。
蘇凌看得清楚,這正是一條通體墨綠,頭大如斗,渾身冒著冷氣的大蛇,那蛇身雖然盤著,但盤了數道彎,若全數伸展,怕有十幾丈長。
那墨綠大蛇見有了陌生人,似乎也受了驚嚇,整個身子撐起,做出攻擊姿態,嘶嘶的叫著,下一秒便要將蘇凌和杜恆吞了去當點心。
「媽呀——」一聲,蘇凌栽倒在地,嚇得昏死過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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