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大家的表情都是有些迷茫的。
畢竟葉家軍的核心人員,其主要職責分為兩塊,要麼就是踏踏實實地搞經濟建設的,諸如司馬先生、劉向、魏如玉這類人,他們整天忙得腳不沾地,要不就是劃分土地給貧困人口,安置流民,要麼就是泡在作坊一線,督促生產。
另外一類則是以張大隗他們為代表,整天就是惦記著打仗,訓練,招納新兵,發展游擊隊和正規軍,根本就不關心外界的風風雨雨。
倒是程日華作為世家子弟,對這些信息了解得比較多,他對葉渡說道,「主公,這大乘彌勒教,比尋常的佛教更加可惡,他們根本不在乎佛教的五戒戒殺的原則,力倡「殺人作亂」,認為殺一人者為一住菩薩,殺十人者為十住菩薩,甚至還屠滅寺舍,斬戮僧尼,焚燒經像,簡直就是一群無惡不作的亂賊。」
「此外,他們還擅長製作一種草藥,人服用之後,力大無窮,不知痛苦,不識親人,成為一種可怕的戰爭怪物。」
「此次他們出現在河南道,並且如此的大張旗鼓,怕是所圖不小。」
李鐵衣也開口說道,「以往的時候,這群人,也會來陽古城,通過施粥和散發藥符來吸納信徒。」
「往往每一次都有信徒因為喝了他們的藥符,重新煥發了生機,挽救生命,最後選擇加入他們。」
葉渡聽到他們的藥符竟然可以救人,內心微微一動,若有所思地說道,「你確定喝藥符可以救人,而不是托?」
他對於所謂的邪教什麼的,一點都不感興趣。
畢竟來自於後世的他,什麼邪門歪道沒見過,當初他還加入過一個聖火喵喵教呢。
此外他還聽說過什麼輪子,靈門之類的期盼存在。
但是對於眼下這個大乘彌勒的藥符他卻非常感興趣,沒辦法,竟然靠草藥灰之類的東西就能治病救人,豈不是很恐怖?
李鐵衣連忙道,「確實管用,不是托,我的親戚就有喝過的。」
葉渡點了點頭,看來對方還真的有些手段。
他雖然在大多數時間是在河北道做事,但是卻也聽說過關於這些教門的事情,這些人動不動就會搞一些奇葩的理由,大體就是他們是上蒼派來拯救蒼生的,然後發動起義。
如今在河南道竟然也有這種類似的組織,就必須注意了。
因為這些組織,打著拯救百姓的幌子做事,除非徹底解決了貧困問題,讓朝廷和衙門成為百姓的依靠,不然只要有窮人的存在,這些人就有廣闊的市場。
所以在葉渡看來,即便是不能消滅他們,也必須加以防備,遏制。
程日華問道,「他們贈送藥符之後呢?」
李鐵衣繼續說道,「得了藥符,活了性命之後,這些彌勒教的人就會跟百姓說,你跟彌勒有緣,然後就會給他們介紹營生,甚至贈送米麵。」
「時間久了,這些得了好處的人,自然誠心實意地加入他們。」
「可一旦加入了他們,命運就不屬於自己了,要替他們做事,不然就會被威脅,甚至殺掉。」
「而且一旦加入了他們,就會有諸多好處,比如說,你拉入了十個人入伙,你就是伍長了,拉一百人你就是曲將,在往上還可以做香主、堂主、壇主之類的。」
「地位越高,可以享受的待遇越高。」
「所以即便是一些有錢有勢的人,也會主動家人,因為我聽說,這些教會中人,不論是做了什麼事情,都要給彌勒佛進貢,以期打造佛國。而在彌勒教中地位高的人,是可以分潤教種的進貢的,等級越高,分的越多。」
葉渡聽完,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樣的手段,他一聽就是怎麼回事兒。
畢竟上一世,沒當保安之前,混不下去,自己也曾去南派參加過1673工程之類的組織,這不就是一丘之貉麼?
拉人頭,然後按照等級拿好處。
看來,無論如何都不能小看古人的知會啊。
但葉渡聽著聽著,就產生了嶄新的疑問。
按理說,他們這一套邏輯,外人不應該知道的那麼多啊。
葉渡看向旁邊兒的李鐵衣。
李鐵衣悲愴的說道,「他們曾經救過我一個表弟,我表弟後來加入了他們,將家中的土地、房產全都捐了,後來還要拉我入會,說只要我加入,他就會想辦法將我推舉到香主的位置。」
「我知道這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兒,我這表弟就逐漸跟我疏遠了。」
「後來聽說,彌勒教在某地跟山賊發生火拼,死傷慘重,我這表弟也死了。」
葉渡點點頭,原來如此。
李鐵衣繼續說道,「這一次,我們府兵想要起事,他們也想加入其中,但是被我拒絕了,可是其他幾個人意見非常大。」
葉渡忽然問道,「你們陽古城這種彌勒教的教徒多不多?」
李鐵衣想了一會兒,不是很肯定的說道,「這個我還真的不清楚,以前他們都是打著公開的名義活動的,後來被東阿縣侯殺了一批,就轉入地下了,現在的情況,誰也不知道。」
這就說得通了,葉渡一直感覺王定海的反應怪怪的。
如果說,他身後沒有強有力的力量作為支撐的話,他除非腦子有大病,不然絕對不會變著法的請自己離開。
但是如果是大乘彌勒教在背後支持他們呢?
「孫霖,咱們去滑口鎮看看。」
葉渡忽然說道。
「主公,這麼晚了,去那邊兒好麼?」
葉渡笑著說道,「無所謂,我們悄悄的去看看,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滑口鎮這邊兒沒有碼頭,但是河岸上有一大片空地,勉強可以停靠。
船隻停靠之後,葉渡便帶領著內衛上岸。
孫霖等人則在船上繼續駐守。
一眾內衛,以及一些教導大隊的精銳,都手裡死死的握著衛民一式,警惕的看著四周,他們都不知道,為何主公忽然要來這種小地方。
他們如何也想不到,葉渡可能會有了解一下這個彌勒教跟陽古城是否有聯繫的心思,但是更多的是純粹興致的心血來潮,想看熱鬧了。
況且葉渡自穿越以來,整天不是忙這個,就是忙那個,整個人跟脫落一樣,他也想散散心。
靠看之後,葉渡就發現,滑口鎮的人非常多,其中很多人背著包裹,明顯是千里迢迢而來,專門為了參加教會活動的。
當然,這些人跟葉家軍治下的百姓有相當明顯的區別,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但是總體的精氣神不錯。
看到葉渡等人靠岸之後,這裡的百姓並不是很好奇,最多就是多看兩眼。
葉家軍的火器的威力更多是在地方高層之間流傳,底層的百姓知道的並不多。
在大乾,是允許百姓帶著武器楚行的,所以在他們看來,葉渡手裡的傢伙是,跟長槍沒什麼區別。
滑口鎮距離陽穀城有一段距離,距離東阿縣、東平郡的距離也相當遠,屬於當地的偏遠區域。
孫霖也在旁邊兒說道,「滑口鎮有一處黑市,販賣各種東西,什麼糧食、金銀器玉、武器應有盡有,是水賊、江洋大盜最喜歡來的地方。」
「在這裡,東平郡就管不太著了,甚至很多官面上的人也需要那麼一個地方銷贓,所以久而久之滑口鎮就繁衍起來了,而且越來越繁華。」
葉渡剛才在船上也翻看了輿圖,滑口鎮西邊而是大河,往東北便是綿延不斷的大山。
朝廷若是想管,人家直接往大山里一鑽就是了。朝廷根本管不著。而且朝廷在劃分地域的時候,往往要破解山川形勢,防止地方謀反。
結果就是在往北有一大片區域,屬於三郡管轄,東平郡屬於只能幹瞪眼,管不著。
所以這邊兒要是生亂子,往往需要好幾個文官府衙配合,又要動用總管府的力量,除非是真的舉旗造反,不然沒有人願意花這個心思折騰。
甚至說,就算是有人造反,不是鬧出太大動靜來,也沒有人願意管,因為這裡的百姓窮困,江洋大盜狡猾,拿下來也拿不到什麼好處。
尤其是在往東北,那邊兒就是齊王府所控制的區域了,那邊兒還有不少大山,山高林密,地形崎嶇,藏匿兩三萬兵馬都不在話下。
而且,齊魯大地還因為先前馬政的原因,散落各地不少馬賊。
大家是拿這裡一點辦法都沒有,往往遇到事兒之後,朝廷更多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葉渡等人大搖大擺地進了滑口鎮,當場就被眼前的場面驚呆了,他看到了兩伙江湖勢力在火拼,雙方動用了弓弩和長槍,拼殺程度非常的激烈。
地上躺滿了屍體,手上倒地的人很多,濃郁的血腥氣都嗆鼻子。
讓葉渡更加驚訝的是,這邊兒打的那麼熱鬧,周圍的百姓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在一邊兒指指點點,看熱鬧看的頗為興奮。
當下葉渡就開始腹誹,「以後誰在說齊魯大地民風淳樸,他第一個急。」
忽然間,尖銳的哨子聲響起,正在火拼的兩撥江湖人士,像是得到了什麼重要命令一般,各自收手,雖然眼神之間依然非常仇視對方,但依然收拾各己方的屍體和傷員,然後匆匆的離開。
雙方的速度非常快,轉眼間就恢復了寧靜,除了地上那一片片的血跡已經凝結成冰,根本看不到大戰的痕跡。
「切!一群慫包,還沒見真章的,就結束了。」
「老子的飯還沒做熟呢,就跑過來看熱鬧,結果他們結束了。」
「丟人現眼的玩意,就這樣,還混江湖。」
……
顯然這些看熱鬧的老百姓很不滿意,嘴裡髒話不斷,罵罵咧咧的離開。
王猛子上前,拽住一個人的胳膊,很是好奇的問道,「兄弟,剛才那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打的那麼熱鬧?」
那被抓住的漢子也不畏懼,只是斜眼看了一眼王猛子,便傲氣地說道,「你們是外地來的吧?」
王猛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說道,「確實,我們是外地來的,路過此地,歇歇腳。」
那人搖頭晃腦的說道,「一看就知道你們是外地人,這些火拼的都是些江湖人士,亦或是鹽鐵販子,都是些不要命的。」
「說起來,這都是大河西邊兒葉渡惹出來的麻煩。」
「他一來河南道,什麼鹽啊,鐵啊,就開始大規模生產,往外賤賣,數量還多,這些江湖人士手底下的產業就不值錢了。之前大家還靠著大河可以討生活,打家劫舍欺負欺負來往的商旅,但是他還搞出了水師。」
「逼得這幫人根本過不了大河,只能在大河東邊兒折騰折騰,地盤就顯得尤為重要。」
「剛才那兩活人就是在搶地盤,你看我手裡這饅頭了沒,就是為了方便他們打架搶地盤收攤兒發的補償。」
「你說那葉郡守也是的,既然你要搞割據做軍閥,就痛痛快快的,趕緊把咱們這邊兒也收了。咱們滑口鎮的爺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打仗不要命的主。真的是。」
對方說完之後,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王猛子無奈地回頭看葉渡。
葉渡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這還沒暴露身份呢,就被當地的老百姓那個說了一通。
他難道不想占據這裡嗎?
可這占地盤也得一步步來啊,畢竟腦袋上面的大乾朝還沒徹底崩塌呢。
自己要是腦袋一熱,確實可以快速地占領不少地盤,別的地方不說,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占據河北道三分之一左右的地盤。
可是那是要出大亂子的。
其實不論是葉渡搶地盤,還是手底下的商隊拓展貿易版圖,都是一步步來的,絕對不冒進。
尤其是劉參軍,他在接手了鹽這一塊之後,真的是一步步往前走,精鹽的產量日趨上升且穩定。
王猛子沒閒著,繼續問道,「兄弟,剛才那邊兒那麼熱鬧是什麼情況?你認識他們這兩撥人嗎?」
那人瞥了王猛子一眼,跟先前人的態度差不多,「你是外地來的吧?」
王猛子已經習慣了,淡淡的笑道,「確實,在下是外地來的,在此地歇歇腳.....」
那人微微頷首,慢條斯理的說道,「一看就知道,你是從外地來的,剛才動手的是滑口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黃河蛟和飛天鱷的手下,要是本地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王猛子一臉的無語。
什麼黃河蛟,什麼飛天鱷,他都沒聽說過。
這些江湖人士的名號都那麼奇葩嗎?
那人似乎頗看不起王猛子,說完之後就走了。
王猛子一連問了好幾個人,情況基本上都差不多,最後那人慢悠悠的說道,「這種事情,每隔三個月就會上演一次,死點人沒什麼。死人總比餓死要好。」
王猛子來到葉渡近前,無奈的說道,「師傅,這個滑口鎮有點邪門,江湖人士頗有影響力,而且動不動就掄刀子拼殺。」
「我看為了您的安全著想,怎麼還是趕緊走吧。」
葉渡笑了笑,「你這是怕了?」
王猛子情不自禁的自嘲道,「我可不怕,主要是咱們不知道這邊兒的底細,而且這鎮子確實比尋常鎮子要大很多,萬一........」
葉渡自信的笑道,「怕什麼?你覺得這個鎮子的人,能吃掉咱們這一二百號人?你們手中的武器是吃飯的筷子不成?」
想到手中的武器,王猛子頓時精神大震。
沒錯,咱們手裡都是有武器的,真的動起手來,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