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悼念
在從淵城返回後，楚休的生活終於進入了難得的平靜期。
早上迎著晨光起床，推開門就能聞到楚母買回來的包子和油條的香氣。
有時母親趕著去上班沒有買，他就從門口的零錢袋裡取些零錢，到樓下的小店點一份現做的腸粉，加兩個蛋，撒上一點醬油，就這樣坐在路邊，看著忙碌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從樓棟里走出來，不緊不慢地吃著冒著熱氣的腸粉。
就是偶爾響起的汽笛聲有些惱人，但相較危機四伏的深淵，這些許噪音便算不得什麼了。
當然，楚休也沒有閒著。
在父母不在的時候，他都會進入深淵下本歷練，磨鍊自己的戰鬥技巧以及對血魔化身操控的熟練度。
因果點是個好東西，它能沒有副作用的為覺醒者帶來大量的修煉經驗和進度，但這並不意味著覺醒者並不需要實際練習了。
就像是同一款遊戲，每一個玩家使用的相同角色的技能、屬性都是一樣的，但職業和普通玩家最終發揮出的戰鬥力卻是天差地別一般，對技能的理解、在適合使用合適的技能、形成自己賴以生存，不需要思考便能及時反應的戰法，這些都至關重要。
並且楚休覺得，修煉本身，就是一種對人的意志、心態的磨鍊。
「在以前，修習者們需要幾十年如一日的苦功，才能最終厚積薄發，取得些許細微的突破，而如今，在因果點的幫助下，覺醒者們一月間，就能抵過十幾年的苦練。」
「雖說因果點從理論上來說，只是跳過了自己修煉的過程並不會帶來任何副作用但這種太快得來的力量，必然會造成心態上的失衡，導致根基不穩。」
楚休對這點意識的很清楚，所以哪怕這幾天的修煉對他的戰力起不到太大幫助，他依舊沒有絲毫鬆懈，全身心地投入在對本體的磨鍊中。
而事實證明楚休的直覺沒錯，在經過耐下浮躁性子想修煉後，他覺得自己的根基穩固了不少，這讓他更加不敢懈怠。
值得一提的是，他還將納魂寶盒的事告訴了秦項。
這引起了秦項的高度重視。
具體的經過楚休不知道，只知道連睚眥都被驚動，親自出面調查，反正最後的結果是，那些探查的目光盡數消失不見。
這讓楚休難得地迎來了一段無憂無慮的悠閒生活。
每天能吃到父母做的飯菜，看著樓下公園鄰居的小孩玩跳繩，老大爺悠閒地打著太極拳，這讓他凶戾的性格都平和了許多。
十天後。
楚休坐在臥室中，洶湧的靈力在他體內涌動。
「呼——」
隨著一聲長呼，躁動的靈力平復了下來，重新隱藏在楚休的體內。
他睜眼，眸中閃過若有所悟的神采。
「這無量輪迴決果然神妙，竟可藉助殺孽和功德修行，以致在這靈氣匱乏的修煉末世，也能保證不俗的修煉速度。」
楚休輕出一口氣，每一次修煉，他對無量輪迴決的理解就會加深一層，雖然數據化的力量，讓他能夠直接提升等級，但楚休認為還是有必要熟悉自己主修的功法。
同時，他也明白了為何，修仙者明明那麼強大，但修仙職業的覺醒者卻十分弱勢的原因了。
「如今是修仙末世，亦或是藍星的世界等級太低，靈氣匱乏，修煉的難度太大了，同樣升一級修仙職業需要的經驗可能是其他職業的數倍。」
「煉製法寶、修煉神通所需要的靈材也是少之又少，這種情況下，自然比不得其他職業。」
內心感慨，楚休緩緩收功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楚父楚母已經穿戴整齊，在門外等他了。
今天就是悼念會舉辦的日子。
江城並不大，有些什麼信息很快就能傳遍全城，這次一次性在深淵中死了這麼多人，哪怕沒有孩子在上學的家庭也基本都有所耳聞，整棟居民樓一片肅穆。
就連沒有雙腿的楚父，也堅持要坐輪椅前往參加。
對此楚休其實並不太理解，別人家的孩子死了，關自己何事，又有什麼好傷悲的？
特別是竟然整個城市都陷入了傷痛之中，更令他感到驚奇，那些工廠的老光棍，大概率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但依然會在面對失去孩子的母親時，送上安慰祝福的話語。
「這大概就是普通人樸實的共情能力吧，不，沒有這麼簡單，裡面還混雜了家國、民族的情感。」
楚休推著父親的輪椅，一邊沿著街道行走，一邊在內心暗暗琢磨。
看著那些市民自發放在路邊的鮮花，他的內心隱隱有些觸動。
越走近學校，面露悲哀之色的人就越多，甚至不時能看到有人站在路旁啜泣，大多會有幾人圍在身邊安慰。
楚父楚母在路上遇到了熟人，是個隔壁班楚休見過幾面，卻不知叫什麼的男生的母親，但楚父楚母卻似乎和她很熟悉。
從交談間楚休得知，他在深淵的時候，這些家長都會互相聚在一起，分享著最新的消息，他們還有個專門的群，如果哪位家長的孩子率先返回了，那立刻就會成為眾人中的焦點，每位家長都會著急忙慌的前去詢問消息。
楚父楚母會和女人熟悉，就是因為她的兒子和楚休一樣，都是在後方的輔助職業。
那個男生死在了這場災難中。
楚父楚母說著安慰的話，但那位母親卻心不在焉，她瞥見了站在楚父背後的楚休，僅看了一眼就迅速把目光挪開了，臉上神情更加陰鬱心情，楚父楚母對視一眼，再不敢多說，連忙告辭離開了。
整個上午都在這種沉悶的氛圍中渡過，楚母每和一人交談過，都會勸告楚休別再進入深淵，老老實實找個工廠上班。
而在臨近中午時，悼念會終於正式開始了。
楚休站在學生人群中，張青山、楚琴就在他身邊，更後面是黑壓壓一片的高一、高二的學生。
校長親自舉行悼念儀式，隨著禱詞響起，楚休注意到身旁張青山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楚琴伸過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楚休想起在他們剛入學不久時，也參加過一次類似的悼念會，那次並非深淵中的不幸，而是在城東處突然展開了一條深淵裂縫，雖然大部分的深淵怪物都被密集火炮系統轟碎，但卻有幾隻突破了防線並意外闖入了一處臨時避難點中，造成了上千人的傷亡。
那時的青山似乎也是如現在一般緊握著拳頭，只不過眼中相較於如今的悲痛不甘，更多的是一股想要改變什麼的熱血。
在默哀結束後，楚休聽到張青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阿楚，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楚休頓了頓，道：「我媽想讓我找個工廠，看我的職業天賦能不能幫上些忙。」
「唔如果那些家屬不反對的話，你的天賦倒是挺適合殯儀館的。」張青山開了個有些僵硬的玩笑。
「你呢？」楚休問。
「我要參軍。」張青山沒有絲毫遲疑。 「參軍？你不已經加入軍隊了嗎？」楚休微微側目。
「不太一樣，我現在只是作為政府的代表，探索、主持在屍鬼世界中的事務罷了，本質上還是個普通的覺醒者。」
「我說的參軍，是前往對抗深淵裂隙的第一線。」
張青山說道，語氣堅定，似乎是已經深思熟慮過許久了。
「對抗深淵裂隙的第一線麼」楚休輕輕念了一句。
深淵裂隙，指不時會在藍星上出現，連通某個深淵的時空縫隙，每次都會從中湧出大量的深淵生物，是目前人類生存的主要威脅，哪怕各國政府每年都會投入大量資金建立防線，也難以完全阻止深淵生物對人類造成的損害。
更糟糕的是，秦項曾跟楚休說過，藍星正逐步沉入深淵。
隨著在深淵中深度的下降，未來的覺醒者，會遭遇越來越難的試煉，甚至有可能在探索過程中，遇到一些此前從未有記載過的未知存在。
而對於普通人來說，最直觀的感受，便是近年來深淵裂隙出現的頻率和強度，都在快速增長。
不過，許是因為「文明能夠對抗深淵」的那一套理論，直接出現在藍星上的深淵裂隙，目前還只是「小打小鬧」。
其或許會讓無數個家庭在一夜間破碎，但卻動搖不了人類生存的根基。
真正的威脅，是那些【固定的深淵裂隙】。
通常的深淵裂隙，在出現前便有預兆，可以用探測儀器進行提前預測，等能量波動達到峰值時，會短暫裂開時空縫隙，而縫隙通常只會存在五到十五分鐘。
這讓人類能夠很好地提前防備。
但【固定的深淵裂隙】，指的卻是那種永久存在，且人類不知道如何關閉的深淵裂隙。
這些裂隙通常存在於人跡罕至的山谷、荒漠之中，而目前發現的最大的【固定深淵裂隙】，則是在月球和火星上！
從這些深淵裂隙中湧出的深淵生物的規模，是普通裂隙的千萬，乃至上億倍！每年都會有大量士兵為了對抗這些深淵生物而戰死，是毫無疑問的對抗深淵第一線！
「我想去的，是火星上的前線基地。」
「火星的生存環境很差，獲得補給的難度又高，唯有覺醒者才有能力在上面戰鬥！」張青山道。
「唔」楚休沒有吭聲。
戰場前線，永遠是發育成長最快的地方。
不僅每天都能在生死間磨練自己的戰鬥技巧，還擁有最高等級的資源傾斜，整個國家都是其後盾，幾乎無限度地提供支持。
甚至可以說，在前線的成長速度，比在屍鬼世界中探索還要快得多！
當然，危險性也是成倍增長，完全是兩個概念。
對於好友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楚休其實並不意外，畢竟張青山並非那種被情緒煽動，就一時熱血上頭的人，而是會認真思考自己理想的合理性，以及要如何達成。
這樣的人，不可能在深淵中遭受些許挫折，便懼怕退縮，只會牢記教訓，更加奮力的向前。
只是身為對方的好友，楚休實在不願意對方如此激進，他可不想哪天等自己從深淵中返回時，聽到的是好友身死的噩耗。
這時他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學校外遇到的，那位死了兒子的母親，楚休不自覺地將那張充滿悲傷和死寂的臉替換成了張青山母親的臉，內心難免有些觸動，倆家從小一起長大，張母張父都對他關照頗多，楚休可不想見到那一幕。
「你跟叔叔阿姨說了嗎？」楚休問。
「說了。」
「他們沒有反對？」
「有是有，但他們還是會支持我的，向來如此。」
「那楚琴呢？她怎麼辦？」
「她跟我一起去。」
「你忍心帶著她跟你一起冒險？」
「喂，阿楚，說什麼呢？」楚琴不滿的聲音在旁響起，她握著張青山的手，不悅地瞪了楚休一眼：「說得好像我是什麼沒有主見的花瓶一樣，一起參軍的決定是我自己下的，就算死在了外頭，也跟青山無關。」
「我支持青山，並非因為他是我的男朋友，而是因為他的理想也是我的理想。」
楚琴的話直接給楚休干沉默了，好半晌才露出一抹苦笑。
他本來還想靠著楚琴勸勸青山的，但現在只能說這一對還真是般配。
他們間的關係，已經遠不止是被荷爾蒙吸引結合在一起的男女，而是有著共同理念的戰友了。
「所以阿楚，你怎麼說？」楚琴笑著詢問道，「你不是戰鬥職業，肯定不能和我們一起上前線，就是你想去，我們也要將你攔下來，但老老實實上班打工也不太像你的性格啊。」
楚休猶豫了一下，還是笑道：「人是會變的，見多了死亡，我也不想冒險了。」
他知道二人其實希望自己一起加入軍隊，但他身上隱藏的秘密太多，不可能加入任何組織，像現在這樣維持一個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游離身份，最符合他的利益。
話落，張青山眼中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幾分釋然，笑道：「這樣挺好，萬一我出了什麼意外，家裡也有你照料，你也算我們家第二個兒子了。」
人是複雜的，青山一邊希望楚休能夠記得他們兒時的理想，並共同為之奮鬥，另一方面又不想楚休陷入險境，楚休選擇待在相對安全的後方，倒也算一個正確的決定。
二人沒再多說，楚休重重拍了拍青山和楚琴的肩膀：「你們多保重。」
「好，」張青山似乎也知道，此次一別，二人可能要許久才能見到，亦有可能再也見不到，神色頗為動容，但也沒有多說，只是道：「你也保重。」
在悼念會閉場的樂聲中，三人互相道別，走向不同的兩個方向。
接下來的日子，楚休更加刻苦的修煉了起來。
和青山的談話，讓他內心頗有觸動，雖然他不像青山那樣有著偉大的理想，但也希望能未雨綢繆，在災難還未發生前，便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
就這般，又是數日過去。
終於到了冷卻期結束的日子。
「在將物品換成因果點升級後，就立刻開始舊日試煉吧。」
心念既定，楚休不再猶豫，重新返回了屍鬼世界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