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城外還願
很快,武科落下帷幕。
隨後便是武進士授官。
當然,武舉的規模和受重視程度皆是不如科考,因此授官的官職同樣也是遠遠比不過。
根據個人綜合成績,武進士們分別各自領了從八九品的從義郎、保義郎等軍職。
同時特例特行。
此次武進士授官還只是口頭上的,須得他們全部人抵達靈州,才能正式拿到自己的授官文書。
王野雖有一身蠻力,還在楊家演武場進修了許久,但奈何天下英雄猶如過江之鯽,最終也只得了個靠前的名次,得了個正九品的保義郎官職。
不過這成績也不錯了。
畢竟這次武舉是時隔多年之後新開的第一屆,同時為了支持靈州戰事,許多武將以及勛貴家的子弟都參加了武科,而王野的《武經七書》又實在學的不怎麼樣。
這結果也算差強人意。
而當初嚷嚷著要和王野一起參加武科的長梧,則是不出所料被盛紘和盛維攔了下來,沒能參加武科,而是去了五城兵馬司任職,目前在一個教頭手下做事。
他還與康家的康允兒定了親事,請帖都已經提前送到了楊文遠手裡,時間八月,地點宥陽。
說到康家,就不得不提幾句康家那些個,被王若與送去參加武科的庶子們了。
不得不說,王若與為了把這麼些眼中釘的庶子們送去戰場「光榮」,很是下了血本。
不光用王家的關係請來了一位資歷深厚的教頭(至於為何能用王家的關係,不過是王若與回家哭訴一頓就能解決的事),還好吃好喝的伺候,書本課業,鍛鍊器材也是一個不落。
現在結果終於出來了。
因為武科考試中,考官們對於清流人家出身子弟的略微偏頗(畢竟總不能全是肌肉棒子,總得有些「儒將」),一如王若與所願,家裡有四個庶子考上了武進士。
剛開始王若與還高興地喜出望外——又能少出四個人的彩禮了!
結果當得知汴京城裡的其他人家,開始給家中考中的子弟們準備良馬、盔甲利器,以及些許家丁以作親衛時,她當即就欲哭無淚了。
我是想讓他們去戰場送死,日後婚娶時少缺些錢財,怎麼現在還要繼續往裡面貼錢呢?!!
但是她又不能不準備。
因為朝廷的詔令里提前寫了,參加武科的人家應當儘量滿足武進士所需,條件允許情況下,基本要求(馬匹、裝備)須得全部滿足,不然視為藐視國法。
剛開始王若與沒仔細看,只興高采烈地讓家中庶子準備光榮犧牲,現在後知後覺起,她頓感自己被針對了。
畢竟讓子弟參加科舉,而且還能考上進士的人家,哪一個不會盡心盡力的幫忙準備東西啊!
除非還有她這種,一開始就存了壞心思的。
但看著其他人都開始準備了,王若與也知道拖延不得,不然這些東西越往後面越貴。
其實這項馬匹還好,畢竟康家又不是武將世家,直接到市面上購買流通的普通馬匹也說得過去。
但後面的裝備和家丁卻是一個比一個貴!
兵器裝備也能含糊一點,但是要有充作親衛的隨軍家丁,這花錢才是最厲害的!
要人家跟著一起上戰場,要麼是用買命錢換來的人,要麼就是從小養到大的家生子,無論哪一個,都是一筆讓人心裡滴血的買賣。
而自家有四個這樣的武進士!
王若與第一次體會到了花錢如流水是什麼感覺。
看著自己嫁妝箱裡的銀錢如同流水一般花出去,王若與只覺得心如刀割。
就算這四個賤皮子的彩禮,也值不了這麼多錢啊!
一想到自己的錢還是給他們提供生命保障,王若與就更心痛了。
萬一他們還成功活著回來,加官進爵……
那豈不是自己到時候要給的彩禮還要更多?!
一想到這,王若與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同時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是不是有些莽撞,也許有待商榷?
平陽侯府。
武科結束後,楊文遠再也不用起早貪黑地忙著去當監考老師了,但苦於館選的大刀依舊在頭上懸著,楊文遠也輕鬆不得,依舊要每日去翰林院學館報到,隔三差五去朝會上充當背景板。
不過也全然不是牛馬命。
館選進士們雖然沒有正常官員,那一年平均下來三天休沐一日的悠閒生活,但也多少沾了預備庶吉士身份的光,得了個五日一休沐的空暇。
今日便是難得的一次休沐日。
不過今天不是給楊文遠睡懶覺的日子,他還要早起,陪著華蘭一起去城外寺廟祈福。
原因嘛,自然是因為館選。
前月會試時,華蘭便三天兩頭的和王若弗一起去城外燒香祈福,現在又是到了館選的關鍵時期,自然也是得依照會試舊例,去城外還願,順便再求一次。
像極了先還錢再借錢的作態。
一清早,楊文遠在梓澤居庭院內晨練了一會兒,待華蘭在房裡梳洗好後,夫妻倆便簡單吃了早飯,隨後出門。
與此同時。
平陽侯府的馬房內。
原本一臉躊躇滿志,準備裝備好馬車去門口候著的馬夫,正心如死灰地看著馬兒時隔半月再度被人騎走。
而那個罪魁禍首則是春風滿面,得意洋洋,從自己手裡一把奪過了馬鞭。
「老楊,辛苦你了,這就交給我吧!」
說罷,長青掂量了一下手中馬鞭,趁著熱乎勁兒,狠狠地鞭撻了一下眼前的馬匹。
「駕!」
「……」
長青是昨日剛回的。
今天一早,便光榮復崗了。
侯府門口。
楊文遠攜著華蘭和身後的女使翠蟬、彩簪出門。
「公子!」馬車上,長青一臉傻登登地笑著。
長青自小到大,還從未離開楊文遠這麼久,現在一見,反而是有久別重逢的喜悅出來。
楊文遠也是高興點頭。
他和長青待得久了,剛開始長青離開,他剛還有點不習慣,差事人都不順心。
好在長青現在回來了。
楊文遠欣慰點頭。
自己畫的大餅可都是給你餵下去了,以後怎麼使喚都心安理得。
又有趁手的牛馬使喚了!
很快馬車開始挪動。
不出楊文遠的預料,是前往積英巷的方向,想想也對,畢竟臨時抱佛腳,燒香請願這種事,在楊文遠熟悉的人里,莫過於王若弗。
甚至今天去城外燒香,也說不定是王若弗提議的。
積英巷。
盛府門口正站著了烏泱泱一大堆人。
「嚯!這麼大陣仗!」
下了車的楊文遠看到這副場景,不由得有些咂舌。
該說不說,盛家人別的不談,就單論這群眾積極性,肯定是汴京…哦不,大周里都是數一數二的。
不管什麼場合,什麼事,只要是外出活動、走訪,那肯定是家裡的人能帶上多少就帶上多少。
突出一個人多力量大,廟小……
「可算是來了,快快,華兒你同我坐一輛車。」
簡單寒暄後,王若弗便立馬開始吆喝眾人上車,隨後拉著華蘭一邊往馬車上走,一邊說道:
「今天我們便把上次拜過的寺廟、道觀都按照同樣的順序再走一遍,單子母親都已經列好了,你看,我們先去慈恩寺,再去……」
王若弗興高采烈地聊著,華蘭也是饒有興致地聽著。
這一幕落在楊文遠眼裡,不由得心裡暗自嘀咕:
『不愧是母女,縱使脾性相差再大,有些地方也是不謀而合。』
在楊文遠的印象里,華蘭以前可從沒有燒香求佛的動作,結果經歷了王若弗會試時的一帶,之後就像覺醒了什麼屬性一樣,也在梓澤居里弄了一個香堂,而且如王若弗一樣,平日裡也是閒置的……
「怎麼你也要去?」馬車上,楊文遠朝長柏問道。
「母親非要喊我來。」
長柏苦笑一聲,開口道:
「說是會試時,我在貢院裡管著沒去菩薩神仙能理解,但現在要輪到館選,還剛好休沐在家,再不去還願是怎麼也說不過的。」
「……」楊文遠默默不語。
他也是被這套話術給忽悠來的。
說什么正好休沐在家,還不是特意算好日子選在今日。
很快,馬車便在慈恩寺外停下。
今日不光是楊文遠等人休沐,而今日正好是四月十五的官員休沐日,所以今日來此的官眷非常多。
而且放眼望去,還有不少有空閒的官員,也穿著便服陪著家人一起來慈恩寺。
至於楊文遠是如何看出別人是官員的,這屬實不難。
光從氣場和衣服裝扮上就能略知一二。
只要是穿著錦衣,並且走路大開大合的,不顯露畏縮之意的,那縱使他不是官員,也是個家族子弟。
並且還有一個特點。
敢在這種正式的官員休沐日,攜著家眷一起外出,來這種人流繁密場所的官員,那他的官職肯定不低。
畢竟你想想,若是你是個五品小官,攜著家眷一起來慈恩寺,結果左看一個頂頭上司,右看一個高官,抬頭一望,還偶遇個伯爵、侯爵的,那你作為官場小卡拉米,這時候肯定是要主動上前行禮。
燒香還燒得成不說,累就得累死。
特別是這種時候,言官們還不少。
作為大周朝堂,最會蹦躂,最會雞蛋里挑刺的存在,言官們最是喜歡官員休沐時,往各處人員密集處「暗訪」,特別是佛寺、道觀和酒樓等地方。
這時候他們會拿著放大鏡看人。
一旦找到什麼紕漏,那麼恭喜你,等你明天上朝後,立馬就能體驗一次話題人物的感覺,成為當天朝會的論文議題。
王若弗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徑直領著一群人往慈恩寺里走。
很快,到了寺廟門口,就有一個老僧人出來迎接。
俗話說,佛都有緣人。
平陽侯府作為城外諸多寺廟、道觀的金主,是個實實在在的有元人。
華蘭先前來時被認了臉,這次剛一進來,便有專人迎接。
「施主,請往這邊!」
說罷,僧人便領著眾人,越過門口香爐前排隊的眾人,往大殿裡走去。
將人領到大殿後,那僧人便讓眾人先行燒香,解簽,隨後他告罪一聲,暫時退下後,沒一會兒,又把慈恩寺主持領了過來。
那面露老態,神情祥和的主持顯然知道今日的正主是誰,只簡單朝楊文遠欠身行禮,見楊文遠沒有談興,就對著華蘭和王若弗迎了上去。
沒一會兒,華蘭和王若弗便領來了一大把線香,就這香燭助燃後,一一分給眾人,開始在佛像前叩首跪拜。
之後便是求籤解簽,隨後就是獨屬於楊文遠和長柏的儀式,解願。
一套流程走下來,出了慈恩寺,便是玉清觀。
又是如剛剛那般一模一樣的流程。
再出門……
再燒香……
很快,便到了最後一處佛寺,大相國寺。
進了門,同樣相同的流程走完,楊文遠和長柏出門透氣,結果長柏轉頭不經意間的一瞟,卻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仲懷?」對著那不遠處的身影,長柏將信將疑地喊道。
隨著喊聲落下,那道聲音先是一頓,隨後轉過身來。
楊文遠一看,發現正是顧廷燁。
這不由得讓楊文遠看向長柏的眼神奇怪起來。
『阿柏,你這也行?』
只能說不愧是柏蘭,心有靈犀就是豪橫。
「你們怎麼在這?」
顧廷燁也是一臉詫異,朝這邊走來。
長柏立馬將原本快速解釋了一遍。
顧廷燁恍然大悟,不過旋即神色暗淡些許,似乎有些羨慕楊文遠和長柏有這麼一大家子陪同,還有長輩張羅。
「不過仲懷你來這做什麼?」
長柏好奇問道:
「莫非你也是來還願的?」
楊文遠也是同樣好奇的看過來,畢竟顧廷燁可不像是個信奉神仙菩薩的那種人。
「我…我能有什麼……」顧廷燁眼神瞬間飄忽不定起來。
看顧廷燁不願意說,楊文遠此時突然問道:
「對了,你和余大姑娘的事怎麼樣了?莫非……」
楊文遠語氣促狹地調侃道:
「莫非是余家長輩們死活不同意,你無奈之下,只能來這裡求神拜佛了?」
顧廷燁臉色一滯,沒想到楊文遠的思想這麼跳脫,居然能聯想到這。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再說了,我顧廷燁是這種人嘛?
顧廷燁沉默了。
看顧廷燁久久不語,長柏在旁一臉不可思議:
「不會吧?仲懷你…你真的……?」
「這怎麼可能!」
顧廷燁沒好氣的白了楊文遠一眼,見裝不下去,索性直接攤牌了:
「我來這是為了余大姑娘沒錯,但不是求神拜佛,而是乘勝追擊!
余老太師這幾天查驗了我一番,似乎是覺得我還可以,但心裡終究還是拿不準,所以來這裡求籤算卦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