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早點回家 風媒初代目
翌日清晨。
天光放亮。
一大早,楊文遠和華蘭便早早起了床,開始用溫水洗漱清醒。
等他倆收拾好後來到前廳。
不多時,陳大娘子和楊如錦也是聯袂而至。
除了楊家女眷內外,她們兩個還是作為前線將領楊宇卿的家屬,要進宮朝賀。
皇宮。
一如去歲的光景,一眾高官勳爵及其家屬穿著錦帽貂裘,在宮廷廣場內站著,等候皇帝、皇后的召見。
今年各家召見的順序並沒有絲毫意外,先是宣召外出統兵的家屬,然後再論爵位、地位。
因此,陳大娘子和楊如錦先行一步。
得益於楊宇卿在南方的捷報,所以等輪到楊文遠和華蘭進殿時,她倆已經提前被官家賜了座。
「宣平陽侯、平陽侯夫人覲見!」
一聲內官唱名後,楊文遠和華蘭緩緩步入殿內。
先是照例的感謝皇恩浩蕩,然後再由皇帝賜下禮品。
去年這時,本該是留下賜座的,今年卻是有了不同。
「聽說平陽侯夫人有了身孕?」定例走完後,曹皇后便對著華蘭開口問道。
此刻縱使她再如何母儀天下、威儀萬千,神情中也難免流露出許多羨慕。
若是懷孕的那人換做自己,便是折壽什麼的她也情願。
可惜實在難得,只得看著別人面露艷羨。
「回皇后娘娘的話,妾身是有了身子。」
華蘭低頭摸了摸自己並不明顯凸起的肚子,嘴角含笑道:
「不過現在尚不明顯,才三個多月。」
「三個月?那時候也不早了,還是需要多加注意才是。」
曹皇后聞言點點頭,旋即轉頭看了旁邊的皇帝一眼,又復看向楊文遠開口道:
「念著你夫人肚子裡的孩子,今年就不看座了,還是早點回府里將養著為好。」
曹皇后此話一出,殿內早被賜座的眾人皆是面露疑色。
如若是念著肚子裡的孩子,不應該是早些看座,以示看中嗎?
怎麼得連個座位都不給,就要把人「攆回去」了。
畢竟華蘭肚中孩兒剛過三月,現在應當算是最安穩的時候。
殿內人因此神色各異,尤以邕王妃和兗王妃最為顯著。
見楊文遠像是在官家面前沒了恩寵,邕王妃嘴角當即露出一絲快意的笑容。
讓你楊文遠年少氣盛,枉顧我邕王府的威嚴!
兗王妃同樣高興,不過面上表情卻是不動聲色。
同樣面不改色的還有平寧郡主。
她對於出現此結果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就不知是提前得知了消息,還是認定官家恩寵是有時限。、
楊文遠此時也是同樣一愣。
曹皇后此舉可謂是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不過他也是反應迅速,立馬謝禮恭聲道:
「微臣多謝陛下、皇后體諒!」
華蘭也是同樣跟了句:
「多謝陛下、皇后恩典!」
曹皇后輕笑著點頭道:
「去吧去吧,早點回府去,免得凍著了。」
出了皇宮,回家的馬車上。
華蘭面露憂色對楊文遠言語道:
「官人,皇后此下沒有留我們在宮中,不會是……」
她心裡有些不明白,明明前些日子她還往皇后宮裡去過拜見,那時可是好好的,現在卻像是換了一副面孔。
「皇后這是體諒你呢。」
楊文遠當即出聲安慰道:
「懷了身孕後,你本就身子不怎麼爽利,若是在偌大冷清的宮宇內長時間端坐著,也是不怎麼好的,想來皇后是有這般考慮。」
「儘管放寬心便是。」
華蘭將信將疑的點頭,楊文遠也是將其擁入懷中,不過與此同時,他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陰沉。
這一日終究是來了。
自打皇帝有了立儲的想法後,楊文遠便預料到了有這麼一天。
畢竟官家對自家的恩寵,那是建立在需要自家的情況下。
現在自家沒有了用武之地,那麼之前給的,自然要收回來。
選在這種場合說這番話,自然也是在給外界釋放信號——楊家此後沒有了皇家的恩典。
雖不至於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但過得沒有往日那般舒坦,肯定是肉眼可見的事。
不過楊文遠不想讓華蘭擔心,所以才用一番話圓了過去。
至於華蘭信沒信,從她暗暗攥住楊文遠的衣角來看,顯然是不怎麼相信的。
見此,楊文遠當即笑著對她道:
「這便宜都已經占了好幾年,怎麼也算是夠本了,總不能一直攥在手裡不撒手吧。」
華蘭當即俏臉一紅,不動聲色間將雙手收了回來,隨後面帶擔心道:
「但是官家前腳才有要立儲的心思,現在就疏遠了我們,未免有些太快了。」
「這自是做給別人看的。」楊文遠解釋道。
皇帝的政治智慧不容小覷,往往一件事的背後,能間接傳達出好幾種深意。
就拿剛才的事來說。
從表面上來說,這是皇帝對自己決心的表態,向朝臣表明立儲之事已經是板上釘釘。
若是從楊宇卿領兵在外,官家想藉此機會拿回兵權的角度看,這又是明里暗裡的軟威脅。
而等將來楊宇卿班師回朝,遞交兵權時,那麼皇家的態度雖然不比往昔那般密切,但也不會這般疏離。
「這日子也是照常過嘛。」
楊文遠笑著打趣道:
「反正我不過是一個還無官身的白丁,有沒有聖眷在身,也是不怎麼打緊的。」
華蘭當即白了楊文遠一眼,沒好氣道:
「好一個目不識丁、深居低位的侯爺。」
事實就如楊文遠說的那般。
邕王和兗王現在為了爭皇儲之位,可謂是都已經把狗腦子都打出來了,自是沒有人在意平陽侯府還有沒有聖眷在身。
在當前官家沒有折騰的心思,依舊作壁上觀的情況下,年初朝賀的事件,暫時都對平陽侯府的一切沒有任何影響。
日子依舊是照常的過。
轉眼間,便已是元宵燈會。
每年的元宵燈會都是汴京城難得可見的熱鬧。
華蘭也是在家中坐久了,把身子閒得有些無聊,因此元宵前幾日,便同楊文遠央求著燈會上要一起出去熱鬧熱鬧。
美人嬌嗔,楊文遠自是抵制不住的。
再說,人在同一個地方呆久了,是會生出毛病出來,更何況是心思敏感的孕期了。
於是欣然同意。
元宵燈會當晚,華蘭便邀著楊如錦,和自家妹妹們一起外出賞燈。
考慮到街道上人流攢動、魚龍混雜,楊文遠因此也是派足了人手守在四周,不讓人靠近。
華蘭同幾個姊妹在前面走走逛逛,楊文遠則是同長柏吊在後頭,一起說話。
「聽說年初進宮朝賀的時候,宮裡沒有留你和姐姐?」
「怎麼這事也傳到你耳朵里了?」
楊文遠轉頭看了長柏一眼,當即面露苦笑道:
「好嘛,我總算是知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是什麼滋味了、」
「不過這也沒什麼打緊的。」
見長柏面露關心,楊文遠出言道:
「本就是多出來的東西,初時還好,但一直在身上掛著,難免有旁人窺伺,也不怎麼讓人舒坦,這可算是輕鬆了。」
「你能想明白便好。」長柏不由點頭道。
「不過立儲之事又怎麼說?」
說到此處,長柏偷偷往旁邊張望一眼,見沒有人靠過來,周邊又是一片嘈雜聲,這才湊到楊文遠耳邊輕聲詢問道:
「我今日聽了坊間傳聞,說是官家已經屬意邕王了?」
楊文遠詫異的看了長柏一眼,回道:
「這消息也傳的這麼快?」
自打進宮朝賀後,楊文遠心中便有了些許危機感,於是開始密切關注朝堂動向。
而就在近些日子,楊文遠才探聽到一些和邕王相關的消息。
結果現在長柏也知道了?
楊文遠眉頭微微蹙起,懷疑是故意有人傳播的消息。
長柏當時便是雙眼一亮,臉色振奮道:
「還真有此事?我還以為只是些捕風捉影的風聞呢!」
楊文遠也不瞞著長柏,走近低聲道:
「近日來,曹家大娘子和邕王妃走的有些近,互有邀宴。」
「曹家?」
長柏驟然聽到曹家這兩個字,表情不由得一怔,不過他也是心思敏捷,旋即手指稍微朝上指了指,揚眉問了句:
「皇后出身的曹家?」
楊文遠肯定的點點頭:
「自是這個曹家。」
不過旋即楊文遠又表情膩歪,語氣帶著幾分幽怨道:
「原本與我家也走的有幾分近的,但近來卻沒了什麼消息。」
相當於把楊文遠之前的付出全然打了水漂!
先踹自家,再轉頭迎合邕王府……
這背後如若不是沒有曹皇后的指使,楊文遠能把自己的鞋給啃了!
楊文遠知道曹皇后和官家的感情甚篤,如果說除了收買內官、傳遞宮廷消息的殺頭大禍外,還有什麼別的地方能看出官家的傾向,那便是曹皇后了。
官家這幾日又是生了一場重病,幾乎是臥榻在床,在這種時日無多的緊迫下,他急於立下皇儲的同時,自然也會給曹皇后留下一條後路可走。
而曹皇后的後路,自是由她的母族曹家承接。
那麼如此一來,楊文遠便順理成章的把注意力放在了曹家身上。
這一觀察下來,果不其然,立馬發現了端倪。
這「妖精賤貨」曹家,原來自從對自家開始冷淡起,就開始頻頻對邕王府拋媚眼,兩方可謂是打的極其火熱。
兩方家族子弟、姻親好友經常是互有邀宴。
席面更是你方唱罷我登場,一盅一盅輪番轉。
簡直就是激情四射!
見長柏面露思忖之色,楊文遠繼續道:
「而皇后娘娘一向和官家感情甚篤,很難說其中有沒有官家的屬意。」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人在死前,大多都會提前把自己的後事準備好,惡人都能說幾句好話,更別說對自己親近的人。
那肯定是要幫著安排妥當的。
所以當下曹家和邕王府的勾連,很難不讓人猜測是官家心裡已經選了邕王,所以曹家得了曹皇后的消息,開始早做準備。
但這消息又是怎麼傳出來的?
在楊文遠有心算無心,動用侯府人脈關係、密切關注曹家之後,這幾日才得知的「絕密消息」,現在竟連長柏都知道了?
那這事豈不是已經爛大街了?
當然,這不是楊文遠貶低長柏,實在是長柏的消息面不應該如此靈通才對,畢竟盛家的許多消息都是來自自己的二手,而現在自己還沒來得及同長柏說呢……
這顯然不正常。
「這事你是從哪聽到的?」楊文遠於是出聲問道。
長柏也覺得奇怪,立馬回道:
「不是我,是父親,父親從官署里聽了一嘴,回家就打趣著說『這事若是真能如那人說的那樣,消息如此靈通,那他現在早就是閣老了,哪裡還能如我一般在工部磋磨』,還拿著這事來告誡我不要好高騖遠呢。」
楊文遠:……
岳父原來也是個喜歡立flag的?
那看來哪日得閒,自己說不得得去盛紘同僚那兒燒燒冷灶。
說著話,長柏也發覺了不對勁。
畢竟這事能放在官署里正大光明的說,大家都只是當個笑話聽而已,怎麼也不會當真。
但現在同楊文遠一驗證……
卻發現是真的?
想到此處,長柏不由得同楊文遠對視一眼,楊文遠也是當即皺了眉。
那這樣想來,那官員就有些嫌隙了。
是曹家還是邕王的人?
曹家應當不可能。
他們悶聲發大財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會往外宣揚,而且若是這事落到官家眼裡,那縱使有曹皇后的情面上,他家怕也是不大好看。
那麼一排除,就多半是邕王了。
而且這也符合邕王一派的作風。
宣揚長子承襲,大開大合,不管什麼事都喜歡利用輿論造勢,妥妥的輿論弄潮兒,風媒初代目。
「那官員是邕王府的人?」楊文遠不由問道。
長柏當即搖搖頭,回道:
「父親的同僚,也沒說什麼名字,我也不清楚。」
「好吧。」楊文遠輕輕點頭。
不過他心裡已經認定了是邕王府了。
造勢嘛。
同時還能光明正大的裹挾曹家與邕王府綁定的更深,何樂而不為?
至於曹家的想法?
他們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怎麼也不會首鼠兩端,只能捏著鼻子應下了,說不得還得陪著笑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