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選票是副縣長兼公安局長關明知填寫的。
寫了四個名字。
這四個名字對周大順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都聽過，而且是在中央新聞里聽過，陌生的是，這四個名字，並不在提供給陶冀的專家名單里。
「關明知是用這種方式抗議？」
周大順絞盡腦汁地想著。
關明知是退役軍人，為人正直，他們一夜之間，弄出這麼多省級專家，明眼人都能看出有貓膩。
關明知故意填幾個候選之外的國內頂級專家，極有可能是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情緒。
「一定是這樣。」
周大順收攏心神，當即就把關明知的選票翻到了最下面。
下一張選票是常務副縣長沈明亮的。
「什麼情況？」
「怎麼又是這四個名字？」
周大順瞄了一眼，神色不由變得古怪起來。
沈明亮他非常了解，沉穩持重，絕不會在這種嚴肅的場合做不嚴肅的事。
退一步，就算他和關明知一樣，也在表達不滿，為什麼表達不滿的專家名字都是一樣的？
兩個的座位離著可是非常遠，根本不存在「互通有無」的可能。
除非他們能未卜先知，提前謀劃，
但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概率無限接近於零、
意識到可能出了大問題的周大順，趕緊翻看後面的選票，一番翻看過後，除了陶冀，其他人填的都是一樣的。
終於，周大順想起了副縣長陳煌，也拿出一大摞專家資料。
如果，他們填的，都是陳煌推薦的專家，那一切就都合情合理了。
「周副主任，你幹什麼呢？」
見周大順遲遲沒有動靜，陶冀懷疑地問道。
「沒什麼，我就是檢查一下有沒有收齊。」
周大順回答道。
「就這幾個人，需要檢查嗎？」
「趕緊唱票吧！」
陶冀並沒有察覺到異常，反而催促起周大順。
周大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真走到唱票這個環節，可就沒辦法挽回了。
「陶縣長，您要不先看看選票？」
周大順提醒陶冀。
就差直接告訴陶冀，選票出問題了。
但陶冀早就被即將到來的勝利，沖昏了頭腦，依舊沒有聽出周大順的預警，甚至開始生起周大順的氣。
「投票確定招標委員會，要的就是一個公平公正。」
「我也是投票人之一，讓我先看選票，難不成我還要幫你唱票？」
「既當運動員，又當裁判員？」
「周副主任，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陶冀劈頭蓋臉就把周大順說了一頓。
周大順欲哭無淚。
「我這就唱票。」
一切努力都沒有起到作用，周大順也只能接受現實。
「霍飛燕。」
「吳乾坤。」
「莊睿達。」
「張興旺。」
周大順讀出一個又一個名字。
陶冀懵了。
對於他來說，這些名字同樣既熟悉又陌生。
當然，熟悉陌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名字為什麼會出現在選票里。
「得票結果，霍飛燕六票，吳乾坤六票，莊睿達六票，張興旺六票，黃自強一票，孫永善一票……」
在陶冀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周大順的唱票已宣告結束，相應的投票結果也統計出來。
六個副縣長非常一致。
只有縣長陶冀特立獨行，後面那幾個一票，都是陶冀投的。
「不對……不對……」
周大順話音落下之後，陶冀連連擺手。
「陶縣長，哪裡不對？」
常務副縣長沈明亮問道。
「霍飛燕，張興旺，莊睿達，吳乾坤明明都不在候選人裡面，為什麼要選他們？」
陶冀提出質疑。
「準確說，這四位專家只是不在陶縣長的候選人里。」
副縣長陳煌呵呵一笑，指了指陶冀面前的資料，那份陶冀都沒有翻開的資料。
「這是你找的專家？」
陶冀突然醒悟過來。
他立刻翻開資料。
霍飛燕，張興旺，莊睿達，吳乾坤，都在陳煌所推薦的專家裡面。
這四個人頭銜最多，知名度最高，平心而論，讓他來選，他也得選這四個人，六個副縣長保持一致，也是有原因的。
但問題是，這四個人作為專家委員，出現在招標委員會，華興集團怎麼辦？
「陳副縣長，你確定這四位專家，能到瀾滄？」
合上資料，陶冀抬起頭，問陳煌。
這也是他唯一能夠質疑的地方。
論學術水平，論社會影響力，論官方頭銜，他推薦的那些省級專家，哪怕坐著高鐵，都追不上霍飛燕，張興旺，莊睿達，吳乾坤。
所以，陶冀也沒辦法說幾個副縣長選這四位專家不對。
只能從可行性上進行否定。
「能到瀾滄。」
「如果需要的話，明天就能到。」
陳煌表情輕鬆地說道。
他轉述的是宋思銘的原話。
「明天就能到……」
陶冀有些啞火，可他還是不死心，「陳副縣長，這可是非常嚴肅的事，你必須得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行，你推薦這些專家，可都是國內最頂級的專家，擁有諸多社會兼職，真能全力配合我們一個小小的瀾滄縣？」
「能！」
陳煌簡單幹脆地回復了一個字。
「……」
陶冀腦袋都要炸了，沉默了差不多有一分鐘，他又想到了一個突破點，「這四位專家的專家費是多少？我們花的可不是自己的錢，而是縣財政的錢，必須把帳算好，算細，講究一個性價比。」
「性價比……」
本以為這一點會難住陳煌，陳煌卻依舊不慌不忙，「真說性價比的話，這四位專家最有性價比，他們知道咱們瀾滄縣窮，所以，不要專家費，甚至不要差旅費，完全自費，如果需要的話，還可以給咱們瀾滄再捐點兒錢。」
「還能給瀾滄捐錢？」
陶冀臉真心沒話說了。
本以為專家費高的話，能通過專家費這一項，否決了本次的投票結果，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陶縣長，還有其他問題嗎？」
「我可以繼續解答。」
陳煌問陶冀。
「沒有其他問題了。」
陶冀面無表情道。
「那招標委員會的專家委員就這麼定了？」
陳煌趁熱打鐵。
「定了。」
雖然很不甘心，但有些事該認就得認。
會議剛開始的時候，陶冀就講明，今天必須把招標委員會的人選定下來。
他再不要臉，也不能自扇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