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長樂渾身濕淋淋地仰躺在地上,喉嚨里不時發出咕嚕聲,耳朵像被灌滿了水,一個勁兒嗡嗡作響。
她身邊似乎圍了不少人,嘰里呱啦在說著什麼,卻聽不真切。
終於,一道持續不斷的尖銳咒罵鑽進她耳朵。
「別以為你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把錢拿出來,不然你就是死都別想超生!」
旁邊有人勸:「宋嫂子,消消氣,都一個大院住的鄰居,不至於。」
「什麼狗屁鄰居?!」宋春蘭正罵興頭上,哪裡聽得進勸:「小孩的學費也要偷,真不是個東西!怪不得老孟不著家,誰家出這麼個偷兒賊,這日子還能過?!」
「別說是假惺惺地跳個堰塘,就是跳了大江大河,老孟知道了,也只當自家除了禍害!」
「她要跳,你們還救她做什麼?!淹死了皆大歡喜!」
眼見宋春蘭越罵越過分,身旁圍觀的人不少都皺起了眉頭,雖說她家丟了五塊錢不是小數目,那也不至於能買人一條性命。
這余長樂平日裡在軍區家屬院裡確實是個不著調的,但大家也不相信有人會為了偷五塊錢,連自己的命都敢豁出去,說不定裡面就有什麼誤會。
「媽,找到了……」一個脆生脆氣的童聲小聲地說道。
「什麼找到了?」被打斷的宋春蘭一臉不耐煩,下一秒忽然變了神色,「錢找到了?!」
宋春蘭的兒子小虎有些忐忑地點了點頭:「嗯,在床底下找到了,可能……可能是我早上換褲子的時候掉了……」
剛才他媽罵人的樣子可真嚇人,把余嬸兒都給罵得哭著跳了堰塘,這下錢找到了沒丟,指不定等一會兒自己屁股就要開花。
這下圍觀的眾人徹底變了臉色,果不其然就是一場誤會,還差點鬧出人命!
宋春蘭臉色紅白一陣,強自鎮定道:「你咋知道床底下那五塊錢就是丟的那五塊?!我前幾天還短了五塊呢,你知道個球!還不滾去上學!也不看幾點鐘了!」
她一邊假意罵著小虎,一邊推搡著他往外走,忽然一道力量緊緊禁錮住她的腳脖子,冰冷又潮濕的感覺順著腳脖子一下爬滿全身,渾身寒毛瞬間站立起來!
「想走?」
腳下陰森冰冷的聲音仿佛從地獄傳來:「先把話說清楚。」
自被救起來便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余長樂終於醒過神來,青筋迸現的慘白肉手正牢牢抓著宋春蘭的腳脖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眼前這個罵得原主投塘自盡的女人。
呵,把人欺負得跳塘自盡,就想這麼一走了之?當她余長樂是好欺負的?!
那瘮人的語氣和冰冷的溫度嚇得宋春蘭心裡直打鼓,嘴上卻死鴨子嘴硬:「我跟你沒什
麼好說的!撒手!誰叫你一天偷貓摸狗,怪不得人家懷疑你,你說哪家沒被你摸過東西!」
「笑死,冤枉人你還有理了!」
余長樂鼻間發出一聲冷笑:「你家小虎說的話,大傢伙都聽得一清二楚,就你沒聽明白?你是腦子有問題,還是耳朵有問題?」
被當眾打臉的宋春蘭臉色變化十分好看,一時想不到話反駁,卻硬是梗著脖子不肯認錯。
還是圍在身邊勸架的軍嫂中站出來一個人,開口打圓場:「宋嫂子,既然錢在你家床下找著了,那這事差不多就清楚了,冤枉了久安媳婦,道個歉,這事就過去吧,都鄰里鄰居的。」
「不行!」當事雙方異口同聲道。
宋春蘭驚呆了:「你憑什麼說不行?!」
「當然不行!」余長樂挑眉,「當眾辱罵冤枉我,還逼我投水自證清白,差點害我送了性命,一句道歉就可以算了?!」
「若是可以這樣,那我罵你一頓,你跳個堰塘,我二話不說立馬給你道歉!」
聽著余長樂伶牙俐齒的反駁,一向不將她放在眼裡的宋春蘭心裡奇怪又忐忑,想不通平時蠢笨如豬的人今日怎麼像換了人似的。
「那你還想怎麼樣?!」
余長樂伸出一隻手,張開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精神損失費,五塊!」
「做夢吧你!大傢伙都看見了,那堰塘是你自己跳進去的,關我什麼事,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
宋春蘭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下就炸了毛。
「不給是吧,行,我去部隊找老鄧要,再請首長評評理!」
余長樂也不和她多糾纏,說完便坐起了身,身上衣服還在滴水也不管,看樣子就要這麼往部隊找去。
宋春蘭被唬得目瞪口呆,身旁有人勸道:「可不能鬧到部隊去,老鄧的臉都得丟盡,更別說還要去找首長......」
眼看余長樂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宋春蘭氣急敗壞道:「站住!」
可余長樂像沒聽到似的,一個勁兒往外走去。
氣得宋春蘭只得拔腳往外追,一邊追一邊喊:「給你!給你!五塊錢都給你!」
余長樂這才停住了腳步,回頭似笑非笑地沖她攤開手。
宋春蘭怒容滿面地將五塊錢砸在她手裡,拉著小虎馬著臉就走。
鬧事的主角都走了,圍觀群眾們也跟著散去,這個小院總算是清靜了下來。
余長樂看著手裡的老版五元紙幣,臉上一陣苦笑。
她沒想到再睜開眼,自己就從一個二十一世紀金融精英社畜居然穿越到了八十年代一個農村出身的胖軍嫂身上,而重生的記憶告訴她這個原主也是一個奇葩。
平日裡又懶又饞,蹭飯借錢都是常事,脾氣還火爆一根筋,沒少在家屬院裡惹麻煩,院裡幾乎所有人家都被她得罪了個遍!
今天一早餓醒聞著味兒就尋到宋春蘭家,剛好宋春蘭出了門,家裡只剩小虎在吃早上蒸的粗糧饅頭。
她腆著臉溜進去,向小虎要了兩個粗糧饅頭,順手又拿了一個水煮蛋。
剛吃完,宋春蘭就帶著院裡一大波人找上門來,非說她偷了錢。
不僅對她一頓怒罵,還威脅要去部隊找她男人孟久安,要是被孟久安知道她偷錢,非跟她離婚不可。
原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久安跟她提離婚。
一時情急之下又百口莫辯,硬是被步步緊逼的宋春蘭逼得跳了院裡的堰塘自證清白。
誰知跳下去就嗆了水,掙扎了幾下人就不行了。
等到被人撈起來,殼還是那個殼,芯兒卻不是那個芯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