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郡,陽關。新𝟨𝟫書吧→
敦煌郡原先是屬於河西國的,在後來,因為三國之間的摩擦,廟堂將敦煌分出來設立了郡,作為西北三國的緩衝地帶,由廟堂直接管理。
如今擔任敦煌郡守的,也並非是一般人。
敦煌郡守喚作呂通,是一個留著淺鬍鬚的年輕人,他能當上這個關鍵地區的郡守,完全是因為他的才能,與他是呂后的親屬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這位呂通脾氣比較暴躁,他是當初那位犯罪被廢的呂台的兒子,名義上是呂澤的嫡長孫,當初呂台因為犯事被奪了爵位後,本該是讓呂產來繼承呂澤的爵位,但是因為呂產已經有了自己的爵位,故而無法繼承呂澤的爵位。
而呂后不忍心讓兄長的爵位就此斷絕,故而找來了宗族裡有道德的人,讓他們收養了當時還年幼的呂通,讓他們認真的教導呂通,想讓他來繼承兄長的爵位。
呂通在呂家三代子嗣里,算是最先嶄露頭角的,他以非常優秀的成績從太學畢業,先後擔任過洛陽縣尉,邯鄲令,廣陵郡丞等等在廟堂單設敦煌郡後,劉長就讓他在敦煌當了郡守。
一來是因為呂通的能力還行,他是學法的,與晁錯是同門,嚴格來說還是晁錯的師弟,有些能力,另外一點就是他的身份,想要鎮住西北這三個傻子,就得找個能讓他們忌憚的,而朝中誰能讓他們忌憚呢?當然就是太后了,呂通年幼失父,而最重要的是,這廝的模樣跟他的大父一模一樣,長的非常像呂澤,因此深得呂后的喜愛。
讓他在這裡看著,那幾個傻子也是不敢輕易招惹他的,若是被他告到呂后那邊去,他們幾個人都得白給。
此刻,西北三王再次聚集在了陽關。
陽關因為處於三國的核心,故而成為了他們三王前來商談要事的地方,通常都是由呂通來進行監督,防止他們忽然打起來。
樓閣內,三王分別跪坐在三個方向,呂通坐在了他們的對面。呂通皺起眉頭,模樣還是挺唬人的。
「今日,我們再次來商談商路的事情,只是有一點,不許謾罵,更不許動手否則,我可以當場拿人,交予長安來處置這是太后親自寫信告知我的。」
呂通開頭就搬出了太后的名號,這名號還是很管用的,面前這三個桀驁的傢伙頓時就低下了頭。
劉啟,劉祥,劉卬,他們三個未必畏懼皇帝,因為劉長對他們很好,哪怕他們真的犯了事,也不過是打一頓而已,可太后不同啊,太后一但發火,說罷免就罷免,說砍頭就砍頭,那是一點都不含糊,別說他們是太后名義的後代了,就算是她血緣至親,親侄子,犯了事依舊會被她給處置掉,這一點,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故而對呂通的話,他們做不到無視。
劉卬最先開口說道:「您放心吧,我們都是兄弟,怎麼可能因為這點事而動手呢?」
「上次就是北庭王動手最狠吧,連我都挨了您一拳。」呂通不好氣的說道。
劉卬是個鐵莽夫,人高馬大的,發起狠來,這三個人聯手都打不過他,上次就是他率先動手,打的其餘幾個人苦不堪言,連呂通都挨了他一拳。
當然,劉卬也受到了相應的懲罰,他被拿掉了六個縣,直接由廟堂來管理,而且還都是些富裕的縣,這個還是皇帝勸阻的結果,不然太后都準備直接罷免他為庶人的,這讓劉卬心痛不已,太后是專門治這種莽夫的,太后這麼一搞,劉卬果然就老實了很多,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再也看不出原先那張狂的模樣了。
劉祥笑著說道:「這廝現在可是不敢動手了,他要是再動手,這個諸侯王就該變成縣令了」
劉卬臉色一僵,卻又無法反駁。
劉啟無奈的說道:「其實我們壓根就沒有爭吵的必要,商路的事情,我們都是受益者,這樣鬧下去對我們三國都不是什麼好事。」
「若是你們覺得我西庭國收益太多,我可以退讓,我們要齊心協力,我們當初離開長安的時候,仲父對我們說了什麼,你們都還記得嘛?」
劉卬回憶了起來,不確定的說道:「仲父最後一句話好像是滾蛋?」
劉祥清了清嗓子,「仲父說將西北之事交予了我們,讓我們齊心協力,一同治理。」
劉卬頓時拍手「對,對,是說過這麼一句!」
看著面前這兄弟三人,呂通一臉的難以置信,他不敢相信,坐鎮大漢西北的就是這麼三個傢伙,他深吸了一口氣,開口打斷了他們的回憶,「幾位大王我們還是繼續說一說這次合作的事情吧,這次前往身毒的貿易,最好是你們三人能擬定好,然後再進行這樣效益方才最大」
三人再次回到了正題上,自然還是由劉啟率先發言。「我們應當統一價格,不能再爭奪了」
「放屁!!都是因為你!!」
劉印憤怒的說道:「上次我們將絲綢拿去身毒販賣,你這廝一直壓價,弄得我們兩國的絲綢都賣不出去,只有你一家賣的最開心,你運輸成本最低,故而敢壓價,我們呢?我們三國本該是一樣的利益,可你為了多賣東西,居然對我們下手,私自壓價,搞價格戰役,這是做兄弟的能做出來的事情嘛?無論什麼東西,你都賣的比我們便宜,你是想獨自霸占身毒市場吧??你能吃得消嘛?!」
「我拉的絲綢最後也只能按著你的價格去販賣,你知道我們的運輸成本有多高嘛?!」
劉卬越說越激動,險些就要上去掄拳頭。
呂通若有所思的看著劉啟,其實光從這件事來說,劉啟做的很不厚道,他的腦海里只有自己的西庭國,完全不考慮兩個兄弟的利益,甚至通過損害他們利益的方式來給自己牟利,用西庭國的角度來說,他是一個非常非常合格的君王,西庭國越來越強與他離不開關係,但是從其他方面來說,這人相當的自私,薄情,冷血,兄弟之情在他眼裡也比不上切實的利益。
難怪皇帝一直都沒有讓劉啟來總領西北三國,若是讓他一個人負責,他絕對會通過壓榨其餘兩國的方式來增加自己的實力。
此刻,呂通心裡對劉啟已經是非常的忌憚了。
劉啟卻表現得很是委屈,「這都是商賈們的想法,與我有什麼關係呢?都是那領頭的商賈自作主張,我不是已經將他處死了嘛?還要我怎麼辦呢?」
「呵呵,一個商賈就敢下這樣的決定??用完就殺??」「好了。」
劉祥開口叫停了他們,作為三兄弟里年紀最大的那一個,劉祥一直都是不願意爭吵的,也一直都在當和事佬,主要是那兩兄弟鬧得有些狠,他也壓不住。
劉祥深深的看了劉啟一眼,隨即說道:「既然啟說是那些商賈們自作主張,那就算是商賈們的過錯吧我們一同長大,乃是至親兄弟,不該因為這點事而影響了彼此的感情」
三人都沒有再說話了。
呂通說道:「廟堂也是這個意思你們不該彼此去爭,市場那麼大,何必要坑害自己人呢?」
「提前統一價格,說好一切問題,然後再前往身毒吧莫要再出現先前的問題了幾個諸侯王對視了幾眼,隨即也答應了這個要求。
眾人再次談論了起來,這次,劉啟卻表現的相當寬容,不再追逐利益,甚至提出了要犧牲本國的利益來彌補商賈們原先的行為,這總算讓劉卬和劉祥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就連劉卬,此刻都覺得原先的事情可能真的是商賈所為,看向劉啟的眼神里甚至帶了些愧疚,他傻笑著說道:「先前是我太急躁,對你動了手,你可莫要怪罪啊。」
劉啟搖著頭,輕笑著說道:「無礙,我們自幼一同長大,許久不曾鬥毆,還挺令人懷念的。」
眾人大笑了起來。
氛圍頓時變得融洽了起來。
可在呂通的眼裡,事情卻不是這樣的,他只看到拿到了足夠利益的劉啟,只是用了幾句話,就將兩個兄弟哄得團團轉,讓他們再次相信自己他看向劉啟的眼神變得更加忌憚,這裡的事情,是一定要告知太后的,這個西庭王,有些可怕,這兩位諸侯王在他面前猶如稚子一般,完全沒有任何的抵抗力啊。
眾人很快就談妥了諸多的合作,劉啟也沒有再爭奪什麼,到這個時候,兄弟幾個反而是謙讓了起來,互相讓利。
既然談妥了,這酒當然也是要吃的。幾個人一同吃酒,玩的不亦樂乎。
劉啟醉醺醺的說道:「早就該這樣嘛,我們可都是大漢的諸侯王,怎麼能因為一點點的小事就如此暴躁呢?我們要互相理解,心平氣和的來辦事,我當初前來西北的時候,仲父就曾對我說,最欣賞我這種冷靜,喜歡我的這種慎重」
劉啟正吹著牛,忽然有近侍走上前,欲言又止。
劉啟乾脆讓眾人說著,自己則是起身來到了近侍的身邊,「仁,出了什麼事?」
周仁皺著眉頭急忙說道:「廟堂派了使者前來,說是要召郅都返回長安了禮部出現了空缺,要讓他來擔任。」
「什麼?!!」
劉啟這麼一問,整個氛圍都被打破了,眾人都狐疑的看向了他。
劉啟的臉色有些難看,卻還是擠出了一絲笑容來,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可惜啊,我今日在此處,我的國相卻是要回長安去了,他輔佐了我這麼久,我都無法跟他送行了」
眾人這才得知了郅都要被召回長安的消息。
看著沉默下來的劉啟,呂通忍不住的詢問道:「郅都要回去,您看起來很是不滿啊?」
「當然不滿了,這郅都可是個能臣啊,我這西庭國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他這麼一走,我這裡可就沒人可用了,夏侯將軍也走了,現在郅都也走了,也不知道仲父想要派誰來幫我我一個人可是沒有辦法治理好整個西庭國的,仲父將西庭國交予我來治理,我不能讓仲父失望啊。」
劉啟完全沒有隱瞞自己的想法,如實說道。
呂通眯著雙眼,他也有些看不透面前這個傢伙,他看起來很狡詐,有些時候卻又很真誠。
劉卬安慰道:「啟啊,你也不要擔心了,郅都走了,肯定會有更好的人來輔佐你我聽聞,這些年裡廟堂出了不少的賢才,總有一個是適合你的,況且,你這裡的情況已經沒有當初那麼糟糕了,你擔心什麼啊?」
劉祥也是認真的說道:「卬說的對,今年廟堂分配給我的那些官吏,各個都很不錯,都是很有才能的,你完全不必擔心!」
劉啟笑了笑,無奈的點起了頭。
「我們都是仲父的臣,仲父想要如何調動,我們也不能反對不過,往後我們三個可得用心治理西北,不能再出現原先的情況,一定要為仲父治理好這片土地!!」「為仲父飲!!」
三人起身,同時舉起了手裡的酒盞。
長樂宮,壽殿內。
劉恆低著頭,正跪坐在呂后的面前,也看不出他的臉色變化,只是顯得很平靜。
「你養了個不錯的兒子啊這本事比你可大多了,連兄弟都能坑害這西庭國可謂是越發的強盛啊。」
呂后輕聲說著,言語很是溫柔,卻是那麼的嚇人。
她那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劉恆,絲毫不隱藏自己的憤怒,一旁的王觸龍有些害怕,他不斷的朝著劉恆眨眼睛,希望這位能趕忙求饒,不要讓自己為難。
劉恆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太后,卻沒有任何要退縮的意思,「阿母這個豎子只是有些急切而已,並非是謀害兄弟的那種人當初他被封到西庭國,那裡的情況,阿母是最清楚的,他連王宮都沒有,要居住在小院落里,整個國都湊不出三百個甲士,王宮裡甚至養著雞鴨,身邊只有一個近侍,麾下沒有任何的賢才,外頭都是一些與大漢為敵的部族,而裡頭都是些不聽話的小國,雜亂不堪,可以說是整個大漢最為弱小最為貧苦的地方了。」
「可自從他開始治理西庭國以來,西庭國的情況是一天三變,如今的西庭國,擁有兩萬多士卒,五千多甲士,有數千人的騎兵,國內有八十多萬的百姓,四十多座城池,數座雄關,國內的工廠不計其數,道路平坦,有諸多的縣學,醫官,貿易發達,耕地肥沃,畜牧也不錯,要知道,當初他麾下只有三萬多百姓啊廟堂里的眾人只看到了啟的缺點,說他是個薄情的人,說他是個重利的人,甚至還說我的兒子是個小人。」
「可是如果將這些人放在我兒子的位置上,他們又能如何呢?」
「我兒子這歲數,看起來卻比誰都要老成,他何曾抱怨過別人呢?就是讓我來治理西庭國,只怕我也會情不自禁的使出各種手段,因為治理這個地方實在是不容易,實在是艱難,這跟北庭國,跟河西國都是不一樣的他原先沒有封王的資格,得到了陛下的厚愛,方才得到了如今的王位,他是一日都不敢怠慢,整日都只是想著如何為陛下治理好西庭國。」
「阿母,在那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養成重利的性格,因為若是不重利,只怕西庭國早就滅亡在他的手裡了。」
「可我相信,我的孩子並非是會謀害自家兄弟的人他重利不假,薄情大概也是有,但是他是一個很念舊情的人,當初他的夫人多次得罪他,他卻因為過去的感情,遲遲沒有稟告廟堂他過去做事是有些急切,但是在我提醒之後,他對百姓們極好,再也不用殘酷的律法來治理當地,常常幫助當地貧苦的人,百姓們開始真正的擁戴他。」
「請阿母明鑑。」
劉恆朝著呂后再次行禮。
呂后此刻都有些懵了,她本以為,被自己這麼一說,劉恆肯定會急忙說自己管教不嚴之類的話,主動的請罪,可是聽劉恆現在這意思,似乎是在故意為兒子開脫,庇護自己的兒子這讓呂后非常的驚訝,這不像是劉恆平日裡的為人啊。
呂后狐疑的問道:「你平日裡向來公正,從不偏袒任何人,今日為什麼反而要為你的兒子說話呢?」
劉恆畢恭畢敬的說道:「阿母,面對外人的時候,我自然是要公正的辦事,這是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可,更好的辦事,可您是我的阿母,我生母逝世之前,就曾多次說起您的事,不許我將她喊為阿母,還說我的阿母一直都在長安在您的面前,我不需要掩飾這些想法,敢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啟向來也是將您當作最親近的人,一旦遇到什麼事都是先與您稟告若是您一定要治他的罪,請阿母將我們父子倆一併治罪吧!」
呂后幾次張開嘴,卻發現自己都不知該說些什麼了。
「算了,算了,反正你自己好好管教!莫要再出這樣的事情!」「多謝阿母!!」
家父漢高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