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虛化刀,七刀封靈。
那惡靈自然也清楚合虛刀的厲害,但之前是沒料到程斬能在引了天雷的情況下,還能不管不顧亮出合虛刀,著實駭然。
也就是在這毫無防備之下就中了一刀。
單單只是一刀就差點讓惡靈散了,痛不欲生。還沒等挨上第二刀,惡靈就運力陡然將司野拉了過來,以司野為盾。
程斬最擔心的就是這樣,所以始終就控著勁呢,見司野成了盾牌,手指一控,數把合虛刀擦著他的臉頰就過去了。
再一控手,合虛刀收回。
惡靈雖說中了一刀挺痛苦,但起碼躲過了其他六刀,鬆口氣的空擋也自然得意了起來——
「原來這小子真是你的軟肋啊。」惡靈獰笑。
話畢,又陡然一收力量。
勒在司野脖子上的黑霧如繩,繩子就跟著一收緊,司野雖說仍在昏迷之中,但生理上也會不適,額頭青筋爆出,臉漲紅。
姜周和姬淡看著干著急。
程斬眼神轉冷,這個時候要是對著惡靈說什麼放開他之類的話顯然都是廢話,他掃了一眼司野。
司野顯然是陷在難以自拔的狀態里,程斬無法判斷,唯一能判斷司野狀態好壞的就是頭頂怒靈的情況。
曾經,不管是他還是姜周都在為司野體內存在的力量而困惑。
最初展現出來的是神力不假,陸吾的神力,所以金色晃耀。可那力量畢竟不是他的,只能在危難之時保護他後漸漸的消之殆盡。
現下這力量才是司野自己的,能將怒靈困住的力量。
確切說,這才是重琴的力量,來自洪荒的巫力。
也是從去明境回來後程斬才終於明白司野為什麼能吃怒靈了。
之前他雖然不敢去真正確定司野體內的就是巫力,但瞧著明顯也是一股子強悍的邪力,所以儘可能的拖延這股力量的甦醒。
程斬看著眼前的情況,司野頭頂的巫力看著挺羸弱,羸弱到怒靈即將衝破而出,心底總是隱隱泛起不安來。
這份不安不是來源於他力量的羸弱。
怕只是看著羸弱。
程斬微微眯眼。
姜周和姬淡都跟著著急,這個惡靈還真是捏住了程斬的軟肋,多麼熟悉的橋段。
關於上古的記憶不管是姜周還是姬淡都大多數記起來了,尤其是神族以重琴做要挾時。
姜周害怕。
她是真怕,這種怕是刻在骨子裡的。
怕悲劇重演。
怕就算曆經千年,他們中的每一個命運的結局都沒法改變。
姬淡也顯得懊惱,小聲說,「明明都想起來自己身份了,怎麼還是什麼力量都使不出?」
姜周也因為這件事鬧心,她可是神獸啊,是跟著戰神陸吾征戰九州的坐騎啊。雖然說現在是有點本事,可相比那時候的自己還是相差甚遠。
程斬低聲,「沒什麼可懊惱的,你們的力量都被封印了,反正這個時代也用不上。」
姜周和姬淡:……
像是被安慰到了,但不多。
然後是不合時宜的腹誹:用不用得上另說,有沒有的用才是關鍵吧?
就像是現在,神力用時方恨少。
程斬看向惡靈,「你想怎樣?」
惡靈說,「我想要的很簡單,就是他。」
程斬冷笑,「你不知道他是誰?」
「知道,但那又如何?」惡靈毫不顧慮。
程斬語氣森涼的,「曾經他是怎麼吞了你們的,你不會成了巫靈之後連腦子都沒了吧?」
惡靈目前是團影子,看不出它的神情來,但從它搖曳的狀態和力量陡然轉重的架勢來看,它是有了很大的情緒。
緊跟著就見它幻化成形,恢復了司迦芸的模樣。
相比姜周他們之前看見的,眼前的司迦芸就更像司迦芸了。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完全是人的模樣,那張臉美艷動人的,不再是陰陽臉了。
就連身上的衣服都不帶一絲褶皺,奢貴的錦緞,像極了富家千金參加晚宴的樣子。
姜周都倒吸了一口氣,這惡靈還真是完全操縱了司迦芸啊,已經合二為一了。
可以說是,惡靈就是司迦芸,司迦芸就是惡靈。
不像是之前她見過的那些巫靈寄生,都會多少有些不正常的狀態。
程斬嘴角微彎,冷笑,「都融合得這麼好了,真不愧是惡靈。」
惡靈也笑了,抬手看了看,就這麼簡單的動作都顯得婀娜動人得很。「畢竟是人族,融合再好也沒用,早晚這幅身軀都會老去死去腐爛掉。」
它又看了一眼司野,「地皇的身軀就不一樣了,不老不死,而且還有血珠的滋養。」
「就怕你沒命駕馭。」程斬陰冷冷道。
與此同時暗自觀察時機。
惡靈的巫力化繩,那繩會如刀片般勒進皮肉里,令程斬輕易動彈不得,更不敢輕易動用力量來反擊惡靈,只能見機行事。
惡靈又是笑得花枝亂顫的,「地皇體內的力量龐大我很清楚,但有時候不得不說他的力量就是把雙刃劍,只要能駕馭,那豈不是能為我所用?說到底他現在還不算是真正的地皇,以他現在的能力想要對抗我嗎?」
姜周在旁聽著心頭惶惶的。
的確如此。
要說司野就是地皇不假,可他體內的地皇之力沒甦醒,他就始終不是地皇。
惡靈除了以吞噬何鳶生魂的辦法試圖與司野血脈相通外,還想趁著司野目前力量尚未甦醒而趁機鳩占鵲巢,如此一來相當於雙保險,的確是有可能達到它想要的目的。
「封靈人,你阻止不了我。」惡靈笑得更是得意,「我知道是你從中作梗帶走了何鳶的那抹散魄,但沒關係,何鳶大部分的魄都在我這,你要是收了我,我不但會拉著地皇跟我一同葬命,還會碎了何鳶的生魂,所以封靈人,不管怎樣你都拿我沒辦法。」
說著,它又陰陽怪氣地補充,「我對你尚算仁慈吧?以地皇為挾,我想就算現在要你去死,你也不敢不從,你說是嗎,戰神陸吾?」
程斬緊緊抿著唇,一手操縱合虛,那合虛之光愈發晃眼。但就始終不能輕舉妄動,對方中了一把刀,其他六把刀還在躍躍欲試。
「放開他,一切好談。」最終程斬還是不得不說了那句廢話,其實明知道惡靈會得寸進尺。
惡靈像是聽見了笑話,「放開他?那還能談什麼?」
姜周在旁低罵,「死三八。」
惡靈也不知聽沒聽見,總之現在倒是心生惡趣味,「要不然這樣吧,聽說合虛刀封靈之用,你剛剛刺我一刀,我現在還疼著呢,其他六刀就你來替我受著,好不好啊?」
姜周聞言頓時惱了,「你放屁!」
就算封靈人自己也承受不住合虛刀,那可是封靈之用的。
「怎麼?你跟地皇的情誼都不值這六把刀嗎?」惡靈沒理會姜周的惡語相向,目前來說它占上風,自然春風得意。
程斬盯著惡靈,盯著盯著卻忽而笑了。
然後手一攤,手心之上六把合虛刀於上空懸浮,刀刃鋒利。
惡靈不知道他要幹什麼,警覺地盯著他手裡的合虛刀。
姜周生怕他衝動,低聲喚,「戰神……」
她是太害怕了。
不管程斬同意還是不同意,姜周都覺得害怕。
程斬看向惡靈,不疾不徐開口,「你惡事做盡,還想著安穩度日?雖說現在沒了神族吧,但能讓你舒坦了豈不是蒼天無眼?惡靈,你真當拿地皇來威脅我,你就安枕無憂了?」
惡靈冷笑,「怎麼?你還能眼睜睜看著我殺了他無動於衷?」
「我沒阻止你用他做寄體。」意外的程斬道,「你想進隨便你。」
姜周和姬淡聞言紛紛一愣。
也別說他倆了,就連惡靈都怔住了。
「你說……你不阻止?」好半天惡靈開口,一臉狐疑地看著他。
程斬做了個「請」的手勢。
惡靈被程斬的異常行為給弄懵了,一時間倒摸不著頭腦不敢動了。許久它冷喝,「別跟我耍什麼花樣!你當我不敢弄死他是吧?」
程斬始終不疾不徐的,「他都在你手上了,我能跟你耍什麼花樣?」
惡靈一臉質疑,半天恍悟了,「明白了,你想等我進到他體內,想趁著我力量薄弱趁機收了我是吧?別天真了,等我進到他體內你還怎麼收我?除非毀了他!」
真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程斬慵懶地說,「我為什麼要趁機收了你?何必那麼麻煩呢,到時候我連他一同收了不就得了?」
「什、什麼?!」惡靈一怔。
也就在這愣神的功夫,程斬出其不備手一揮,合虛刀盡數掃去,嗖嗖疾速陡生涼風。
惡靈這才反應過來。
但為時已晚,哪怕它躲得再快也是中了數刀。
遺憾是,最後一刀被他躲過了。
就聽它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聲,一副拼死的架勢了,力量一收,司野就再被勒緊。
程斬也是想拼一把,趁著惡靈現在情緒錯亂時,可就在程斬想調換最後一把合虛刀趁機封印惡靈時,就見怒靈猛地掙脫了司野的力量而出。
霎時就化作巨大黑影而來。
姜周心說,完了。
心裡直著急,自己怎麼還不能自由轉換?現在哪怕幻化神獸也行啊。
就聽惡靈衝著怒靈說,「除掉地皇!」
惡靈身中六刀,至少一時間就成了強弩之末,所以大有你想我死咱都別好活的心思,朝著怒靈發號施令。
但它忘了,作為前身的巫族各個都不是可以相互協作的關係,更何況還是自私自利的巫靈。
怒靈冷笑,「不急,毀了地皇我要如何安身?倒不如先讓我吃了你的力量和何鳶生魂,我再幫你報仇。」
惡靈大吼,「你這個蠢東西!」
「蛟神!」
這邊程斬一吼,神光乍然於周身炫耀,再見姜周被這神力一刺激,一聲蛟神如同打開了封印,就聽姜周發出一聲吼叫,瞬間化成原形。
一隻神獸赫然呈現,生生朝著束縛了司野的黑色力量而去。
一切發生太快,惡靈和怒靈都沒反應過來,又顯然被這上古神獸給震到了,就眼睜睜看著神獸從頭頂呼嘯而過。
可就在蛟神即將撞上黑色力量時,突然就見司野一下睜開了眼睛!
**
重琴記不清楚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腦子裡總是一團團的記憶,卻像是漿糊似的混沌不清。
他試圖去捋,但越捋頭就越疼,最後總會疼得抱著腦袋打滾。
唯一很清晰的畫面就是有無數天兵天將朝著他而來,他奮力抵抗,眼前就是血流成河。
後來來了一人,那人周身都陷在巨大的光亮里,他只能瞧見那人的背影。
可是重琴覺得,他對那人應該很熟悉。
因為他被那人帶到了山里。
那人說,這裡叫無慮山,是他倆在一起生活了好久的地方。
重琴對於眼前的男子總是似曾相識,可關於他的記憶卻是大多數都沒了,只有零星的一些。
像是在一起下過棋……
還有在一起彈琴……
男子給他烤了魚,重琴覺得這一幕其實也是熟悉的。
他問男子,這裡之前是不是打過仗?
一草一木都欣欣向榮得很,滋養它們茁壯成長的都是血液,因為他能看見眾多的靈在這無慮山上遊走。
男子笑說,「這天下九州哪有沒打過仗的地方呢?」
話雖如此,可重琴還是隱隱覺得這無慮山應該是片淨土才對。
重琴時常會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事,像是上一秒他在河邊看魚,下一秒自己就在林間深處,手裡已經捏死了眾多的靈魄。
那些本來還有希望繼續活著的靈魄就被他給扼殺了。
男子每次看到都不苛責他,只是輕輕拉過他的手走出林間,回到木屋。
木屋桌上總會有盞燈,這盞燈重琴不陌生,好像一直是陪著他的,他每次渾渾噩噩甚至有股子力量在體內亂竄時,只要這盞燈在身邊就總能使他舒服不少。
他問男子,「我是誰,我到底怎麼了?」
男子就會說,別怕,你只是之前經歷了一些不好的事,現在都過去了。
總之,從不告訴有關他們兩人是誰名誰。
但也無所謂,他覺得自己清醒的時候少。
僅有的清醒時間,他總會盤在樹上懶懶地享受從葉隙間灑落的陽光,不那麼刺眼,又很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