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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你還在怕什麼

2024-10-18 22:57:43 作者: 沒藥
  葬禮上也不是沒人掉眼淚,事實上前來弔唁的客人都會表現得很悲傷,也不管跟何鳶的關係如何,總之就是很能拿捏氣氛。

  掉眼淚的會是一些貼身照顧何鳶的下人們,一來何鳶生前對他們不錯心,現在人沒了想著想著就會掉眼淚,二來,他們是真傷心,因為聽說葬禮之後但凡伺候過何鳶的下人都遣散。

  最上頭的僱主沒了,還丟了豐厚的報酬,擱誰誰不都得掉眼淚?

  但眼前這哭聲不同,聽得出是發自內心的悲愴。

  司野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後還是決定進去看看。

  哭聲是從一間臥室里傳出來的,但其實就算是姬淡這個外人都能判斷出來,那臥室應該就是司澤軍的。

  司澤軍哭得挺傷心。

  司野進了臥室後第一眼就瞧見了靠坐在沙發旁的司澤軍,他沒參加葬禮,也沒像外面賓客那樣穿得西裝革履。

  但也沒一身家居服那麼隨便,黑襯衫和黑色西裝褲,可整個人顯得極其頹廢。下巴上是青一片的新生胡茬,淚流滿面的樣子看上去極其狼狽。

  他手持一張照片,不大的尺寸,應該是平時放錢夾子裡的那種,地上散落著七八個空酒瓶。

  他喃喃,「阿鳶,你憑什麼就這麼走了?我不允許你就這麼走了,阿鳶,不論如何我都要找到你。」

  這些話他說得情深意切,可讓人聽了總會後背發涼。

  姬淡小聲跟司野說,「這就是執念太重啊,所以能被觸靈控制也正常了。」

  話音剛落,就見有隱隱黑色霧氣的東西從窗子縫隙里鑽進來,直衝著司澤軍就去了。

  司野見狀條件反射地想要上前,被姬淡一把拉住了胳膊,跟他說,「你不能干涉。」

  司野倒是沒一意孤行,就是瞅著司澤軍的方向緊皺眉頭,臉色難看得很。

  姬淡明白,司澤軍一旦被觸靈控制,那往後的事就會一一發生。例如他被控制後始終在替惡靈尋找何鳶的那抹散魄,再例如他會對司野做些不好的事……

  良久後姬淡說,「這都是過往,地皇你要記住。」

  叫他地皇沒叫他司野,這是姬淡的考量,是提醒他要顧全大局。

  司野攥了攥拳頭,轉身出了臥室。

  姬淡一顆懸著的心稍稍落地,緊跟其後。

  這次再出來司野像是有目的性了,步子挺快。

  姬淡不知道他要去哪,快走幾步跟上後詢問。司野面色雖說不好,可並沒怪罪姬淡剛剛的阻止,低聲說,「觸靈都出現的話,惡靈應該越來越近了,咱們看著是在暗處,可真正在暗處藏著的是惡靈。」

  姬淡點頭。

  剛想提醒司野說去跟程斬匯合,就見一人朝著這邊走過來。

  姬淡定睛一看,這人怎麼瞅著這麼眼熟呢?在哪見過來著?

  正想著,卻見司野現了身。

  姬淡驚得頭髮絲陡然就豎起來了,這是要幹什麼?

  趕緊跟在司野身後,想著要不要也現身呢,就見司野攔住了那人。

  因為是下著雨,司野現身的同時也撐著把黑傘,寬大的傘沿遮住了司野大半張臉,加上一身黑衣,看著倒是不突兀,像是來參加弔唁的賓客。


  可姬淡也是揪著心的,他攔住的是司家下人,能不能認出他是司小公子啊?

  事實上這個擔心多餘。

  現在是司野很小的時候,長大了的司野跟小時候還是有挺大差別,所以那下人也沒發覺什麼,還以為他是在老宅里迷路的賓客呢。

  剛打算指路,司野開口了。

  他要那下人去找司小公子,將他帶到安全的地方,現在,馬上。

  那人聞言後倍感不解。

  司野也沒跟多加解釋,就說了句,不想讓你們家小公子出事就照我的吩咐去做!

  語氣挺不善。

  看得出下人受到了不小的驚嚇,但還是照做,連連點頭,說他馬上去找小公子。

  等下人跑遠了,司野轉頭問姬淡,「我這不算是改變過去吧?」

  姬淡一頭霧水的,指了指那下人消失的方向。

  司野低語,「他就是老徐。」

  姬淡愕然,哈?

  下一秒就猛地想起來了,曾經老徐的確是受人所託將小公子帶到了花房,藏在了一個安全的地方。

  這……

  「不算。」良久後姬淡說。

  心中挺是感嘆,果然造化弄人啊,誰能想到曾經叮囑老徐保護司小公子的人,竟是未來的司小公子。

  「這老徐年輕的時候挺精神挺帥啊,老了老了長呲了。」姬淡由衷道。

  司野嗯了一聲,沒對老徐的外貌變化做出評價。

  但其實他也是差點沒認出那是老徐來,只是當他朝著這邊走過來時,司野看了好半天才對他有印象。

  從司澤軍臥室里出來後,司野肯定會更擔心幼崽司野,雖說在過去司野沒發生被惡靈襲擊的事件,可萬一惡靈這次的對象真換了呢?

  他其實是想親自去找小時候的自己。

  可這又何嘗不是鋌而走險?

  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他竟不敢面對小時候的自己,在怕什麼他也不知道。

  可能……

  可能是怕面對自己的悲傷吧。

  因為知道曾經的自己即將要經歷什麼樣的苦痛,而他又不能為自己改變什麼,所以害怕面對吧。

  認出老徐的瞬間,司野就陡然想明白了。

  他叮囑老徐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司小公子,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註定吧。

  何鳶葬禮正式開始的時候,司野和程斬匯合了。

  四人同時出現在靈堂。

  在此之前行四人已經將老宅的格局巡視好,姜周也提前做了些部署,暗設了靈層。

  雖說靈層對付不了惡靈,但能多少擋它一下,別小看這一下,足夠給程斬騰出收服惡靈的時間了。

  他們沒太靠近靈堂,只是遠遠地看著。

  以免惡靈行動後他們第一時間出手。

  何鳶的遺照不小,哪怕遠離靈堂的他們都看得十分清楚。

  真可謂是嬌俏美人,雖是黑白照片,可也擋不住眉眼含情的美態來。


  姜周感嘆,「不管是司老爺子還是司澤軍那都是見過不少名媛的人,卻都折服於何鳶,現在看來也不是沒原因的。」

  可所謂的紅顏多薄命也是真的。

  像是何鳶,不論是嫁入豪門還是拼搏事業,憑著她的才華完全是未來可期,不想卻早早隕落,著實叫人感嘆和唏噓不已。

  姬淡暗自捅咕了一下姜周。

  姜周不明就裡看了他一眼,他眼角一瞥示意了一下司野,姜周就明白了,閉嘴。

  司野很沉默。

  就連程斬都覺得這是司野從未有過的沉默。

  從上古到他覺醒前,這小子的心大得很,典型的心隨萬境轉的那種人,就跟少時重琴一模一樣。

  可發生的事情太多,使得原本陽光明媚的少年都染上了陰霾。

  程斬始終沒說什麼,他看出司野眼裡的糾結和渴望,嘴硬的傢伙。

  直到弔唁過半,程斬才開口,「葬禮快結束了,你小心點。」

  司野驀地轉頭看他。

  程斬穩穩對上他的目光,輕聲強調,「我們在這裡待的時間不長,阿野。」

  意思就很明確了。

  司野又不笨,自然能聽出程斬這番話的含義來。

  他將頭又轉回去,目視前方。

  靈堂里很多人,但凡司家的人都頭戴白花,遠遠的他也能看見司老爺子,家屬謝禮時顯得蒼老了不少。

  司野微微眯眼,心底的情感複雜又衝動的。

  之後的時間裡,司野就奔著衝動去了。

  就見他的面色有了些許變化,有些遲疑還有些尷尬,但還是現了身,撐著傘緩步朝著靈堂方向去了。

  姬淡是最擔心司野出狀況的,下意識哎了一聲,想攔,卻被程斬拉住了。

  「你真放心啊?」姬淡問程斬。

  在他認為,四人之中司野是變數最大的那一個。

  程斬低嘆,「雖然說他不想承認,但他有那份心,咱們還是成全他吧。」

  姜周在旁感嘆,「也算是沒白換衣服,那我和姬淡要不要也去上柱香啊?」

  要不然她和姬淡的衣服還算是白換。

  程斬沒同意,「阿野好不容易鼓足勇氣,還是讓他自己吧。」

  姜周沒再強求,弔唁這種事本來也不是她所擅長的,回頭跟司老爺子面對面的時候,她都怕控制不好自己指著他鼻尖大罵——

  這個時候裝什麼恩愛情深?你兒子凌辱你老婆的時候你在哪呢?

  可真是,想這麼做呢。

  姜周突然覺得自己心理挺陰暗,就是很想一手揭開司家老宅表面上的平靜。

  雨大了些。

  天更陰沉了。

  明明就是上午的天,陰雲擋下來就跟快天黑了似的。

  司野一襲黑衣,手撐黑傘,哪怕是遮了大半張臉也仍舊引來不少關注的目光。

  來弔唁的大多都是跟司家有利益瓜葛的合作夥伴,也會有年輕人,但相對來說少了些。所以司野就格外引人矚目,再加上他身形頎長,哪怕只露出半張臉,那優美的下頜弧度也叫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一些人私下議論紛紛,都在猜測來者何人呢。

  司野進了靈堂後就將傘收起了,轉手交給了一旁的下人,動作很自然。

  他沒理會旁人的目光和私下的議論聲,徑直走到遺像前,遺像背後就是停放何鳶的棺木,那棺木做得可謂是金碧輝煌的。

  司野心底冷笑,有什麼用?

  人都死了。

  上了香,鞠了躬。

  司野往靈堂走的這一路心情是波瀾起伏的,像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呼吸也挺急促。可真正站在遺像前了,甚至他離何鳶的棺木就數步之遙,一時間倒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是何鳶故去後他離何鳶最近的一次,事實上哪怕何鳶活著的時候,他對那段的記憶也是並不深刻。

  他在何鳶的遺像前站了好久,光是被叫家屬謝禮都三次了,也沒見司野動彈。

  這般反常引起了司老爺子的注意。

  老爺子走上前問他,「請問你是……」

  司野這才移開視線,對上司老爺子的臉。

  講真,他對司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並沒有太多印象了,可能源於司澤軍早早參與了司家的事務,所以老爺子就一直處於半退休狀態中。

  眼前的老爺子沒有他眼裡的白髮蒼蒼和老態龍鍾,相反很高大魁梧,雖說面容憔悴,但不難看出眼角眉梢的英俊來。

  司野盯著司老爺子,幾番想問你是真愛何鳶嗎?如果愛,怎麼忍心這麼糟蹋她?

  現在惺惺作態給外人看嗎?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鋒利,引起司老爺子的警覺,他微微眯眼,打量了司野許久遲疑開口,「我們……是在哪裡見過嗎?」

  畢竟司野的眉眼跟司老爺子還是有幾分相似的。

  司野壓下心頭火,淡淡地說,「我和何鳶曾經是一個探險隊的,聽說她離世,前來弔唁。」

  何鳶婚前喜歡旅行,她熱衷於冒險,只是沒想到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冒險。

  司老爺子不喜歡聽「探險」這倆字,他很清楚司澤軍就是在戶外跟何鳶認識的,所以這倆字就像是剔骨的刀子似的。

  司野雖說不知道,但也能猜出來,所以他是故意的。

  哪怕不能明目張胆地將拳頭揮在對方臉上,司野也想將這把刀子插進對方的心臟。

  果不其然,司老爺子的臉色不大好看了,但礙於死者為大也不便趕人,就只能回禮感謝。

  「可惜了,年紀輕輕的。」司野說了句。

  很涼的語調。

  司老爺子皺了眉頭,但始終保持著風度,他問司野,怎麼稱呼?

  司野沒看他,目光重新落回何鳶的遺像上。沉默少許道,「姓重,單字琴。」

  司老爺子心說,這個名字還真夠怪的了。

  司野問老爺子,可否瞻仰一下何鳶的遺容?

  其實葬禮上沒有瞻仰遺容這一說,但也沒規定不能瞻仰,只要賓客提前跟家屬說一聲,想對著遺體告別也不是不可以。

  可來往的賓客中都是來走過場的,哪有真心想去悼念呢,所以葬禮進行到現在,司野算是第一個提出這樣請求的人。

  司老爺子直接拒絕了。

  給出的理由挺牽強,說何鳶生前愛美,可能不大想讓別人看見她死後的樣子。

  司野聞言忽而笑了,看向司老爺子冷不丁問,「她都死了,你還在怕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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