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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收了我

2024-10-18 22:57:44 作者: 沒藥
  四人再有意識的時候,還是在司家。

  確切地說是回到了司家,真正屬於他們這個空間的司家。

  但會讓人產生一瞬間的模糊,如果不是周遭格局發生了變化,他們會誤以為困在了過往,因為窗外的天就沒清朗過,始終陰雲密布大雨連綿。

  相比惡靈的強悍,怒靈就顯得遜色了不少,雖說也是挺兇殘的巫靈,可顯然沒惡靈那麼能拼,至少他還在半空被束縛,還在不停掙扎呢。

  心裡還在怒罵惡靈的不顧情意,畢竟大家都是巫靈。

  可當它發覺惡靈被司野吞噬了之後,著實後怕。幸好自己剛剛沒掙脫出去,否則還會被吞進肚子裡。它是太清楚那種滋味了,生不如死的。

  如果他只是尋常人還好說,大不了就鳩占鵲巢了,可他既是地皇又是命魂,體力有雙重力量,它置身其中真就跟在焚爐里一樣煎熬。

  它都開始同情惡靈了。

  所以這一刻它倒不掙扎了,如果註定逃不掉,那它寧可被封靈人收服,大不了就是被封印失去了自由,也好過被命魂控制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得好。

  它拼命朝著程斬吶喊,快!快來收我!我肯定不跑了!

  肯定是聽不到的。

  它只能用力朝著程斬的方向擺手。

  不想就這麼幾個大動作,束縛住它的靈層竟然破了。怒靈瞬間呆怔,第一個念頭就是我自由了?

  但緊跟著它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一道黑色光亮極速朝它衝過來,嚇得它猛地喜蹲身捂腦袋,心說,完了完了,又要被吞了。

  可說時遲那時快,合虛及時前往,驀地抵住洪荒巫力。

  而洪荒巫力似乎也沒再抵抗,就倏然收回。

  緊跟著怒靈就被合虛控制,當合虛刀朝著它衝過來的時候,它想的竟然就是——

  終於解脫了。

  程斬收回了合虛刀,怒靈被他收服,而原本也該被他收服的惡靈此時此刻在司野的體內。

  在四人回到這個空間後,司野第一時間就朝著怒靈發出攻擊,程斬搶先一步將怒靈收服,卻心裡明鏡的,司野壓根就沒打算去爭奪怒靈,更多的是想逼著他出手罷了。

  因為司野已經完全沒必要再吞噬怒靈了,也因為他吞噬了惡靈。

  或者說,他隨便吞噬哪個靈就夠了,一個就夠。

  程斬的情緒儘量穩定,「阿野,你吞噬惡靈沒用,把它交給我。」

  折騰了這麼長時間,司野也是體力不支了,再加上後背上的傷還沒好。他坐在沙發上,笑看著程斬,「你來收吧。」

  程斬咬牙,壓著情緒,「你明知道我不會對你動手。」

  司野聞言,嘴角上揚,「那怎麼辦?我不會主動交出惡靈,而你也不想強行來收,難道就這麼耗著?」

  程斬沉默不語。

  姜周和姬淡真是著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奈何司野就奔著讓他們為難去的,竟直接點名,「你倆呢?有好的辦法嗎?」

  姜周和姬淡統統都啞口。

  司野始終在笑,清清淡淡的,「哥。」


  他這麼叫程斬。

  程斬一激靈。

  這聲哥程斬似乎都覺得好久沒聽他叫了,尤其是看到了過往後,司野的這聲哥更像是經歷了千秋萬代似的。

  他抬眼看司野。

  司野稍稍調整了坐姿,儘量讓自己看著輕鬆些,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他是在硬挺。他說,「我現在力量甦醒了,你很清楚我吞了巫靈後堅持不了多久,所以還不連同我一起收了嗎?真想看著我魂飛魄散?」

  程斬的呼吸急促,他說,「你把惡靈放出來你就不會有危險。」

  「然後呢?」司野哪是那麼好糊弄的,反問他,「你會收了我嗎?」

  程斬的嘴唇翕動,半天沒說出話來。

  「我釋放惡靈,你也會收了惡靈,但你不會收了命魂吧?」司野看穿他的心思,「命魂不收,你就不能封印巫靈,封靈人以身為器,承載的巫靈越多消耗就越大,除非立即封印才能恢復元氣,所以你覺得,我會讓你耗著元神來放我自由嗎?程斬,我不想繼續欠你的了。」

  程斬低著嗓音,「阿野,我有辦法,你信我,先把惡靈放出來,否則你身體會吃不消。」

  他的體質現在跟從前不同,沒覺醒一切都好辦,這也是司野為什麼吞了怒靈還相安無事的原因。

  聞言這話,姜周和姬淡心裡都難受得很。

  這就是最難抉擇的時刻吧。

  而兩個人的做法和想法,不管是姜周還是姬淡都心知肚明得很。

  為了彼此。

  如果地皇重琴不曾化形,也不曾以命魂的身份重塑身骨,或許程斬還不至於下這麼大的決心。

  也或許程斬早就決定好,當重琴以命魂的身份重塑身骨出現這人世間時,他必然不會收了命魂,而是要讓重琴好好活下去。

  可程斬要面臨的就是永遠無法將所有的巫靈封印,他也無法沉睡,在面對司野的每一天裡,他都要忍受元神被消耗甚至被蠶食的苦痛。

  換言之就是,在往後的日子裡他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可他又不能釋放巫靈,違背封靈人之德,會遭反噬。

  而司野呢,當他覺醒後就明白這一切了。

  所以他其實一直在找機會逼著程斬連他一起收了,所以在何鳶葬禮上他才會不惜一切代價吞噬惡靈。

  命魂能控制所有的巫靈,自然也能吞噬巫靈,可同樣的承載不了巫靈多久,時間一長同樣心脈受損元神消耗,他好不容易重塑的身骨也會面臨分崩離析的局面。

  所以命魂想要安好,兩種辦法。

  想要長久活著,就要儘快釋放被吞噬的巫靈,要麼就是被一同封印,但會失去自由。

  所以說,姜周很明白程斬和司野的境遇,也所以說,他倆真的很為難,不知道站在誰那邊好。

  而且程斬說他有辦法,能有什麼辦法?不過是寬慰人的話罷了。

  果然,司野壓根就不相信,他故作好奇,「是嗎?什麼辦法說說看。」

  程斬自然是說不出來的。

  司野早就看出他在晃點他,見狀笑說,「就像你了解我一樣,同樣的我也了解你,程斬,你壓根就沒別的辦法。」


  程斬的拳頭暗自攥緊。

  是的,他沒其他辦法。

  當初他選擇替代重琴成為封靈人的時候,目的就是奔著要讓重琴能夠重塑身骨好好活下去,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哪怕就是命魂,他也要保他安全無虞。

  就算犧牲他自己,也無所謂。

  「阿野……」程斬心痛得要命,胸口上的傷口就像是無法癒合似的,扯著骨頭連著筋的疼,近乎都很難呼吸的那種。

  他低語,「別逼我了,你聽話,交出惡靈。」

  司野沉默少許,起身朝他這邊走了過來,離得程斬很近,近到能看見程斬額頭上的汗珠,他說,「你很清楚繼續拉扯下去的後果,難道真要落得兩敗俱傷嗎?」

  程斬微微眯眼,咬緊牙關。

  司野其實看著也是強弩之末,元神正在一點點被啃噬,他承受著痛苦,可疼痛難忍,額頭上也是密密一層汗珠。

  他一手搭在程斬的肩膀上,藉以支撐身體。

  再開口時嗓音聽著很虛弱,「哥,你就當成全我,我真的很痛苦……」

  他低垂著臉,「司野這個身份過得挺苦,我不喜歡。我以為我能抽身司家,以為何鳶的事不會給我造成傷害,可是……可是我終究還是做不到,她不是重琴的母親,卻是司野的母親啊,哥,她是為了我,為了能讓我抬起頭而選擇去死的。」

  「阿野,你不能這麼想。」程斬心疼地看著他。

  「可是我不能不這麼想,我做不到別人搭著命只是為了讓我活著我還視而不見。」司野輕聲說,「不管是何鳶還是你,尤其是你,我接下來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內疚,哥,你想讓我這麼活著嗎?真這樣活著的話我生不如死。」

  內疚是把殺人的刀,不能一刀要命,卻能像凌遲般讓人痛不欲生,還是那麼清醒的痛不欲生。

  程斬嗓音低沉,有忍痛的跡象,他抬手箍住司野的臉,跟他目光相對,很堅決地說,「阿野,沒什麼內疚,你只有好好活著才最重要,明白嗎?」

  司野苦笑,「我還沒那麼沒心沒肺,哥,你讓我重塑身骨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希望我能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嗎?沒有內疚感不知廉恥地活著,那還叫活著嗎?」

  他看上去更虛弱了,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白。

  果然是元神消耗得厲害。

  程斬見狀,手釋神力想要減輕他的痛苦,被司野以巫力抵擋。可這一下子更是內耗得厲害,一口血噴了出來,連連後退兩步卻也是沒站穩摔倒在地。

  「阿野!」程斬驚呼,上前攙扶住他。

  司野好不容易穩了心神,跟程斬說,「哥,收了我。」

  程斬眼眶紅了。

  姜周在旁看著太著急了,她能明白司野的決絕,也能明白程斬的於心不忍,畢竟等了千百年才等來重琴。

  可是……

  「他要堅持不住了,收了他吧!」姜周哽咽道。

  姬淡在旁都不忍心看這一幕。

  司野不肯要程斬的神力,又不肯將惡靈釋放,而程斬的猶豫也成了惡靈想要掙脫出來的唯一機會。

  它試圖掙脫命魂的力量,掙扎過程中就使得司野的面容變得扭曲可憎,它借著司野的嘴說話——


  「你要收了我嗎?你收了我可就再也見不到我了,不收的話,以你的神力來維持我的元神足夠了。」

  像是程斬的心魔一樣。

  緊跟著又是司野的痛苦呻吟,「哥,動手,趕緊動手。」

  「你可想好了,你收了我,我好不容易重塑的身骨就沒了,我將會重新化作一抹靈被你封印在無邊無盡的黑暗裡,徹底失去自由,這個世界也再無重琴,再無司野。」

  程斬痛苦,「別說了!」

  「收了我!」

  「哥,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你不就是希望我好嗎?你放了我,以後咱倆就永遠能在一起了。」

  司野也能意識到惡靈在作祟,惡狠狠道,「閉嘴!」

  緊跟著一把將程斬推開,起身衝著程斬厲喝,「收了我!」

  話畢周身釋放巫力,黑暗力量漫天鋪地地縈繞左右,充斥天地。

  程斬見狀愕然,「阿野,停手!」

  他在自損力量。

  姜周見狀急了,上前對程斬說,「收!快點收了他,否則來不及了!」

  等到力量全部損傷完畢,那司野就跟死了沒什麼區別。

  程斬就知道這是司野的殺手鐧,目的就是逼著他收服命魂。

  他一咬牙,手一伸。

  合虛以神力之光乍現,迅速化作合虛刀,刀刀能夠入魂。

  程斬強忍不舍,但還是發力出了合虛刀。

  數把刀子扎進了司野的體內,他卻半點沒喊疼,就只是用解脫的眼神看著程斬。

  姜周和姬淡都看不下去了,別過臉,兩人都流了眼淚。

  最後一把合虛刀。

  將會直擊司野的印堂。

  而司野也在等著這最後一刀,所以前幾刀扎過來他沒躲沒避,甚至都沒呼一聲痛,因為他擔心哪怕他皺一下眉頭都會鬆了程斬的堅決。

  最後一刀遲遲未出。

  司野的身骨愈發變得影綽,最後一刀下來他就會身骨消融最後又成一道巫靈。他虛弱地看著程斬,說,「出刀……」

  最後一把合虛刀在空中懸浮,發出錚錚寒光。

  那寒光映在程斬和司野的臉上,兩人都同樣是慘白無光。

  程斬的手在抖,眼眶泛紅,盯著司野幾番都下不去手。司野就衝著他又是嘶吼了一嗓子——

  出刀!

  程斬像是被逼到懸崖邊上的人,歇斯底里吼了一聲,最後一把合虛刀極速劃破空氣,倏地扎進司野的印堂。

  與此同時,一滴淚從程斬的眼角滑落。

  合虛刀聚齊,命魂被鎖,周遭金光乍現,無數符文顯現。

  司野終究成了一抹靈,於半空中落下最後一句話——

  哥,再見了。

  緊跟著合虛刀收靈,一併穿回到程斬的體內,就見他額頭上方有神印一閃,緊跟著他一口血噴出來,轟然倒地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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