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大白天在屋裡看見個影子是幻覺的話,那方婷手裡的東西可是實打實存在的。
當時擱在曲雅包里,露出一角,方婷鬼使神差地拿了出來。
也是一時衝動,可就是這種衝動,讓方婷在看清楚紅布里的東西後才陡生恐懼,以至於她在想,如果曲雅發現這個東西不見了之後,她該如何面對曲雅。
是個小人偶。
木雕的。
其實說是人偶吧還不大像,但有四肢有腦袋的,只不過四肢很長,身子特別小,腦袋大大的。
整體看上去扁扁的,整個人偶看上去也就半公分的厚度,不像是正常人偶立體。沒刻五官,所以沒有長相。
通體黑色,像是刷了黑漆似的,可聞著沒有油漆味,就像是天然的黑色木頭。
只是看著人偶其實也沒多稀奇,瘮人的是人偶身上都有符文,紅色的,仔細打量,那一個個符文都是刻上去的。
那這紅……
程斬拿起人偶看了看,輕聲說,「血。」
一句話聽得方婷一哆嗦,不可思議問他,「你的意思是,這些符文是用血刻上去的?」
程斬點頭。
方婷咽了一下口水,眼裡都是緊張。
司野湊到程斬身邊,伸手敲了敲人偶身上的符文。
程斬「嗯」了一聲。
明白他的意思。
這符文跟秦老三皮毛店燈籠上的,以及秦老三屍體上的符文都一樣。
程斬向來面無表情,方婷都習慣了,但瞧見平時愛笑的司野都肅了神情,心裡就咯噔一聲。
「是吧,你們也覺得這東西邪氣對吧?」
方婷更沒底了,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飄著的。
「我就是看見這個玩意了才覺得不對勁,正常的誰會在包里裝這麼個東西啊。」她掐著手指,「這一定是個邪物,讓曲雅變得不正常了!」
程斬放下人偶,看著方婷,要她再把看見人影時候的情況複述一遍。相比人偶,他似乎更關心人影問題。
方婷也察覺出來了,剛剛提到人影的時候她也沒描述詳細,重點都落在人偶上了,於是就將自己所見的一五一十重述了一遍。
這期間程斬始終沒問問題,胳膊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手撐腮,眉間似有思考。
方婷描述完,見他始終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的,一時間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
司野伸手,從程斬手裡拿過人偶。
程斬這才有反應,任由司野把人偶拿去,抬眼問方婷,「曲雅是背著包走的嗎?」
方婷明白他的意思,點頭。
「她肯定能發現人偶不見了。」
程斬微微點頭,「人偶先放我這,如果她問起的話,就說被我拿走了。」
「啊?」
司野唇角彎彎,「你就這麼跟曲雅說吧。」
方婷點頭。
又思慮片刻,問他們,「如果曲雅真中邪了怎麼辦?」
程斬聞言,似有興趣,反問她,「那你想怎麼辦?」
「當然得救她了!」方婷眼裡有激動,「真中邪了是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程斬你有辦法對吧?她不能有事啊!之前就聽說——」
話驀地止住。
司野問她聽說了什麼。
方婷眉心緊皺的,好半天才說,「其實我也是昨天聽古城裡的人說的,不知道是真是假,關於這間客棧的。他們說……這間客棧以前就出過事,有個女孩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七月客棧在古城裡算是很有名氣了,至少點評網上的評價挺高,大多都是奔著老關那爽朗好客的性子來的,尤其是老關做的一手絕佳氂牛肉乾。
不少來香格里拉的年輕男女最後大多數都會選擇七月客棧。
直到半年前這裡出了事。
關於這件事的確是方婷旁敲側擊從當地人口中打聽到的,當時秦老三一家正在當街撒潑打人,她就聽有人小聲在說,老關可真不容易,總是攤上不省心的住客。
又一道聲音竊竊對話的:住客棧的都是年輕人,不是出事就是惹事的。
話說得無心,方婷聽得有心。
等人散了之後,她就擇了個機會打聽了一番。
對方剛開始還不願意說,覺得但凡出來做生意的都不容易,背後說人家就是拆人家的橋,不道德。
但方婷是社牛,三繞兩繞的就把對方給繞進去了。
對方說,其實這件事也把老關給坑得夠嗆,他又不想出事。
話說是在半年前,有個年輕的姑娘住進了七月客棧,前幾天都沒什麼事,直到臨走的前一晚,突然就失蹤了。
這件事當時也是報了警的,左鄰右舍的都知道這件事。
只是大家知道的只是丟了人,還有些類似內幕的不為人知。
方婷問對方什麼內幕。
對方小聲告知,「聽說,房間裡發現血跡。」
說到這兒,對方又補了一句:當然,這可能就是謠言,如果真出命案的話,那老關這客棧還能繼續開?
總之,這件事沒牽連到老關,而那個失蹤的女孩據說到現在都沒消息。
方婷講到這停頓了數秒鐘,才繼續道,「然後還有一版傳言,是說那個女孩在失蹤前一晚玩了見鬼遊戲。」
她抬眼,看向他倆,「我知道這麼說沒有科學根據,但那個女孩十有八九是死了吧,曲雅會不會……」
會不會成為替身。
這才是她最擔心的,尤其是聽說那個女孩也是玩了遊戲的時候,當時她半扇身子都快涼透了。
司野沉默良久,問她,「關於那個失蹤女孩的事,你還知道些什麼?」
「也就那些了,聽說女孩家境不錯,好像是個大戶人家的那種。」方婷回憶,「性格挺好,所以很快跟客棧里的其他年輕人打成一片。」
程斬不動聲色地看著司野,沒說話。
「雖然牽強吧,但我總覺得曲雅跟這件事有關聯,要不然怎麼解釋她的反常呢,還有,這個。」她衝著司野手裡的人偶一抬下巴。
……
挺晚了,老關才回來,而曲雅跟他前後腳。
方婷沒回房,老關笑呵呵說他出去打了幾圈麻將,賺了一盒煙錢,又道,嗨,就是打發時間,現在遊客這麼少。
曲雅看上去挺累,也沒怎麼跟方婷說話,上樓休息去了。
她往樓上走的時候方婷抬頭看了一眼,曲雅的包里裝的鼓鼓囊囊的,許是買了不少當地小物件。
不可能不知道人偶不見了。
為什麼沒反應?
一份泡麵,直到根根麵條都泡成了胖大海都沒吃進司野嘴裡,聽完方婷說的那些,司野是徹底失去了胃口。
但胃口這種東西後反勁,司野最終還是餓得抓心撓肝,咣咣咣敲程斬的房門,生生把他給敲出來。
斜靠在門框,半死不活地裝可憐,跟程斬說他餓。
那語氣和神情,就跟被主人拋棄的寵物狗。
兩人出了古城找了家餐廳,當地的老店了,主打菌湯鍋子。
不是吃菌子的季節,這個店就明顯吃了虧,但雖說菌子的種類不多,可味道還是相當可以,再加上老闆也是挺能折騰,到了晚上會加些烤肉之類。
司野吃得老撐。
程斬倒是沒怎麼吃,就喝了兩口湯,然後去了趟洗手間。
回來的時候司野問他,「鬧肚子了?」
程斬嗯了一聲。
「腸胃嬌弱啊小程程。」司野取笑。
他早就發現這點了,這幾天在客棧里程斬吃的並不多,哪怕再好吃的東西他也不過一點點。
也會經常去洗手間,往往是在吃了東西之後。
「你吧,得找個老中醫瞧瞧。」司野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挺真誠,「聽說這邊的藏藥也挺好,要不然我陪你去看看吧。」
「不用。」
整個吃飯的過程,司野和程斬都沒怎麼談關於秦老三皮毛店的事。
頂多就是司野問他一句,「你覺得曲雅跟秦老三的事有關聯嗎?」
程斬回答得挺乾脆,「不僅僅是曲雅。」
他說話總是簡短意賅,別人聽了去就覺得他在說半截話,可司野絕對能聽明白。
不僅僅是曲雅。
那麼還有老關、方婷?還有……
等往回走的時候,程斬問他一句,「那個女孩是誰?」
這次司野沒隱瞞,「司迦意。」
程斬微微一怔。
「對,是我姐。」司野對上他的目光,補上句,「二姐。」
程斬瞭然,「所以她現在?」
還沒等司野開口,胳膊就被程斬拉了一下。
他一怔,抬眼一看,不遠處走來仨男的,朝著這邊逼近。
他們去的餐廳位置較偏,從餐廳往古城裡走要經過逼仄的巷子,此時此刻他們兩人就在巷子中央。
那仨人是從巷子另頭過來的,瞧見他倆後就相互瞅了瞅,在遞眼神。
身後也有腳步聲。
程斬回頭一看,又有兩人從入口處過來,瞧著架勢是一伙人。
「什麼情況?」司野看出這裡面的門道,沒慌沒亂的,雙臂交叉環抱胸前,「沖你還是沖我啊?」
「沒什麼差別吧。」程斬回了句。
與此同時打量了四周,果然位置刁鑽,雖說他不想那麼形容自己,但確實是瓮中捉鱉。
五人緩緩靠近,前後夾擊。
司野站在原地沒動,臉一偏,低聲問程斬,「你到底能打不能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