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那個木偶,方婷是一肚子的疑問。
到底有什麼稀奇的,不但讓曲雅失了分寸,就連程斬對那個木偶的態度也不一樣。
「你剛剛說那是個影子,什麼意思?」方婷問程斬。
程斬想了半天,跟方婷說,「有些事很難跟你解釋,但能明確告訴你一點,之前你在屋裡看見的影子不是幻覺。」
方婷一激靈。
「你說的是影子,不是人?」
「不是人。」
方婷覺得頭皮都炸開了,講真,當時她確實覺得那更像個影子,可很明顯是個人影,那影子哪能獨立存在?肯定是有人才有影。
現在程斬的意思明確,就只是個影子!
她寧可當時看見的是人,哪怕真就是神出鬼沒的那她也認了,起碼是同類吧。那影子……到底是個啥?
這番話她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心裡總有隱隱的預感,好像很多事都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一旦真的刨根問底,那有可能就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遇。
末了她喃喃,「如果是影子的話,那它……想幹什麼?」她也只能問出這麼個問題。
但這個問題很關鍵。
程斬眉間思索,「可能它在找寄體。」
方婷一哆嗦。
老關睡不著,見他們三人還坐在咖啡區聊天,就用木盤子盛了點小零嘴送過來。放下盤子的時候他往樓上瞅了一眼,曲雅那屋已經熄燈了。
「曲雅那姑娘啊,我覺得心思挺重的,都多年朋友了,拌嘴正常,別真往心裡去。」他勸說方婷。
但方婷壓根沒聽見老關的話,沒什麼反應,她滿腦子都是程斬的那句「它在找寄體」。
對啊,影子為虛,寄體為實,只有找到了寄體,影子才能存在下去。
可這聽著……
「這不就是找替身嗎!」方婷反應過來,眼睛裡都是驚恐,「像是枉死冤魂,得找替身才能投胎!」
老關就在旁邊,本來想送完吃的就回去睡覺,聞言這話驚了一下,條件反射問方婷,「什、什麼找替身?」
他不開口說話還好,一說這話,方婷驀地反應過來,盯著老關,緊跟著脫口——
「之前客棧——」
「跟這種事沒關係。」意外的,程斬十分及時又輕淡地打斷了方婷的話,與此同時也留了話尾巴。
果不其然,方婷沒計較他阻斷自己質問老關陳年舊事的行為,注意力都在他說的這句話上了。
「那跟什麼有關?」她的性子急,眉頭皺緊,「不明生物?外星人入侵?感覺都沒有冤魂索命來的讓人信服。」
「這世上本來就有不少難以解釋的事。」程斬微笑,也或許是被她火急火燎的樣子給逗笑了,總之,嘴角是彎彎的。
「既然我插手了,我會管到底,放心。」
於是,很奇異的是,方婷覺得自己心頭的那團恐懼之火就被撲滅了。
可老關的心思亂了,問他,「那到底是個啥呢?」
程斬抬眼看他,反倒是問了他一個問題——
「曲雅帶回來的人偶,你之前見過嗎?」
老關一愣,然後搖頭,表示沒見過。
方婷就著這個問題又甩了另一個,「那總得有地方能買到吧?」
「這……我真不知道。」老關一臉為難的。
方婷面色沉沉的,「那就是別人給她的了?誰會給她這麼個晦氣的東西呢?肯定不安好心!」
……
「跟秦老三的事有關聯的話,會不會就是秦三嫂給的呢?」
夜深了,司野橫豎睡不著,乾脆又跑程斬屋裡了。
程斬是剛沖完澡,見是他敲門也不著急開。等把他放進來的時候,程斬已經穿好了寬T恤和大短褲,頭髮還是濕的,他坐下來,手拿毛巾擦頭髮。
司野瞧著他這副身子骨,結實流暢的,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文弱書生呢,至少夜闖秦老三皮毛店的時候手腳挺麻利的。
程斬也就任由他眼珠子亂轉,三下五除二呼嚕好頭髮,跟司野說,「目前來看,十有八九,方婷說過曲雅進了皮毛店。」
「從時間來看,方婷看見的那次,曲雅的人偶已經在她手裡了。」
程斬點頭,「所以很大可能曲雅早就跟皮毛店有接觸。」
這就是挺奇怪的。
司野乾脆拄臉看他,似笑非笑的。
程斬懶洋洋靠著椅背,不緊不慢道,「自己親眼看著會更有意思吧。」
「我能親眼看著?」司野笑問。
「當然。」程斬說,「可能,很快了。」
……
司野不知道程斬說的很快了是有多快,總之,等他回房後很快就睡著了。
但他其實清楚得很,能沾枕頭就著根本不是困,而是有「人」要找他。
他做夢了。
像是一條幽暗的隧道,只有螢火般的光亮,一小簇一小簇的在空中飄。
隧道的正中間坐了一人。
背對著他,頭髮披著的,一個姑娘。
身穿衝鋒衣,蹲在那。
她的前方也是黑魆魆的一片,看不到隧道的盡頭,像極了一直走就能走到地府的不歸路。
他靠近,微微眯眼試圖看清,「司迦意?」
姑娘緩緩回頭。
明明就是很暗的環境,可恰好就有螢火飛過來,七零八散地落在她頭髮上,那張臉就看得清楚了。
竟是曲雅!
她的臉看上去很悲傷,嘴在動,像是要跟他說什麼。
司野往前走,想要聽清楚。
可不管怎麼走,他跟曲雅之間總有間隔的距離。她明明就坐在那沒動,可他怎麼都無法靠近她。
最後他停下腳步,盯著她的嘴。
她在說:救我。
司野的目光從她身上移到遠處,借著隧道里星點光亮,他看見了拐角處有一人站在那。
是一個上了年齡的男人。
穿著粗布褂子,深色褲子。
他佝僂著腰耷拉腦袋,頭微偏,像是朝這邊瞅,兩條胳膊微微彎曲,十分怪異的姿勢。
終究還是太暗了。
暗到看不清那男人的模樣,但司野心頭騰起隱隱的預感。
他就湮在黑暗裡,虛幻得都不像個人。
像個,影子。
司野猛地睜眼時是聽見了方婷在尖叫,聲音迴蕩在空空的客棧里,聽著挺瘮人。
他一下子坐起,下了床抓了件衣服就出了門。
方婷新開的房間在他的右手邊,最裡間,是她自己選的屋子,說安靜。
客棧也沒什麼人,她想安靜不過是個藉口,其實就想離曲雅遠一點。
房裡沒開燈,只能聽見方婷在叫。
另一頭的房門也開了,是程斬,二話沒說朝方婷那屋衝過去了,司野緊跟其後。老關也聽到了動靜,又一次著急忙慌地從樓下奔上來,一個勁問怎麼了。
曲雅那屋沒動靜,甚至連燈都沒亮。
但沒人顧得上曲雅是睡得太熟還是怎麼了,注意力都在方婷這邊。
房門鎖著的,擰不開。
房裡是方婷一聲聲的驚叫,顯然是嚇著了。
程斬問老關沒有備用鑰匙,老關連連點頭說有有有,轉身要下樓去拿。司野說,「耽誤什麼時間啊。」
抬腿就是一腳,房門被踹開了。
房裡太暗,窗簾擋得嚴嚴實實的,甚至都看不到方婷在哪,只能憑著聲音來定位。程斬去摸門旁的開關,啪啪兩下,燈沒亮。
老關在後面抖抖索索,程斬低語,「開大廳的燈。」
他趕忙奔著開關去了。
房裡的方婷倏然止聲。
司野剛要往裡進,程斬伸手將他攔下,示意他先觀察環境。
一靜下來,司野才覺得屋子裡有涼氣,就像是開了空調似的,那涼氣直往門口涌。
房裡的窗簾在動。
然後微微揚起,透過揚起的一角發現,那窗子壓根就沒開。
「方婷。」程斬叫了她一聲。
裡面揚起嗚咽聲,「程斬、司野……救我!」
聲音聽著十分奇怪,就像是混了兩個人的聲音似的。司野聽出來了,其中一個聲音竟是曲雅。
想起了之前的夢,他撥開程斬的手,往裡邁步。
這邊程斬急聲,「小心!」
但是晚了,就見司野整個人都彈了出去,程斬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扯住,他摔倒在地,這才避免翻到樓下的可能。
司野從地上爬起來,靠了一聲,這下子摔得不輕,至少他齜牙咧嘴了。
「什麼情況?」
程斬靠近門口。
明明前方什麼都沒有,可他的手一伸過去,竟能看見有血光在閃爍,血光像是形成了一堵牆,令人進不得。
還有液體順著方向往下淌,乍一看就跟流血似的。怎麼形容呢,說這道門在流血也是不誇張的,但這種狀況實在太離奇詭異。
房裡的人還在哭,哭得挺害怕,偶爾還伴著驚叫。
司野愕然,「演電視嗎?結界?」
「心結。」程斬說了句。
「什麼玩意兒?」司野沒聽明白。
程斬面色沉沉,「廳里的燈怎麼一直沒亮?」
不但燈沒亮,就連老關也沒上來。
「我去看看。」司野預感不妙,剛要走,又看了一眼屋裡,
程斬說,「這裡有我,去找老關。」
司野面色嚴肅,點了點頭,雖說也是擔心這邊,但還是相信了程斬,叮囑了一句要他小心,趕忙下樓去了。
整個二樓就只剩下程斬,還有屋子裡的——東西。